此时,她只有紧紧抱住他,给他以无言的温暖和安慰。因为,她不知应该如何安慰他。难道告诉他,即使两人在战场相逢,她也不会伤害蒙哥?还是和他说,蒙哥与她不会对决?
这些话,没有人会相信,她当然也不会说。
宝音将头深深地窝在展梓泠的怀里,默然吸取着这个怀抱里的温暖。良久,他仿佛终于凝聚了足够的力量,挣扎着抬起头来,望上展梓泠的眼睛,神态是那般毅然和坚决,就连那孱弱的身子,此时也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带我去见蒙哥!”
展梓泠的眉头微蹙,他要见蒙哥?在这个当口,见蒙哥?
展梓泠的眼里,有怜惜,有惊异,更有深深地无奈。
她点点头。“我会尽快安排。宝音,先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的身体要紧。嗯?”说着,展梓泠再次将这个瘦弱的人儿搂进怀里。他那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此时的他再次变得孱弱不堪了。
凤京西郊。清凉寺。
宝音与如茵一起从梁淑清居住的禅房里,走了出来。两人迎着徐徐的轻风,徜徉在寺院后院的那棵大大的黄金桂下。
“如茵,你说咱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泠儿预料的事情会不会真的出现?”嫣然有些茫然的问着如茵。
如茵微仰着脸,看着树枝上的簇簇金黄的小花,那浓郁的香气,围绕着他们,仿佛他们身上,都被熏香了。
“嫣然,既然泠儿让我们在这里侍候王妃和爹爹,我们也只需安心的在此等候即可,不要想那么多。那些事情,泠儿都会安排处理的。”
如茵的心里虽然也很担心,但是他对展梓泠习惯性的信任和依靠,让他不会过多的担心。况且,京城里济世的产业,凌笑已经派人送来了消息。真正的家底,都已经转移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嫣然点点头。他不是不相信展梓泠会处理好。毕竟,他知道,展梓泠此时,怕也正在面临着一场血战。她可好?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她还有精力,关照他们么?
“我知道,只是,不知道她和几位哥哥、宝音,现在怎么样了……”嫣然微微叹谓。
“世人都会笑我痴,只有娇夫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会笑我狂,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哈哈……”
嫣然的叹谓,却被头顶上传来的一阵歌声打断。两人抬头向着上望去,一个麻衣胜雪的僧人,正盘腿打坐在桂花枝头,就如一只停在花上的蝴蝶,轻盈而飘然,竟丝毫未影响树枝随着微风轻轻地摆动。
如茵这些年来,一直随着缎儿罗儿和凌笑,习得一些功夫,打眼看上去,自然已经知道这个人的功力之高,怕是已经很少有人能与之比肩了。
那嫣然虽未练武,但是他可是多次见展梓泠和雪妖施展她们的功夫,自然也明白,此人功力极高。并且看此人神情相貌,他也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僧--闻灯。
嫣然轻轻地在如茵的耳畔低语,“闻灯!”
如因点点头。两人对着树上一福,嫣然说道,“这位大师的歌声很是清越悠扬,但是似乎太过悲怆了些。我辈凡俗之人,心里念的无非是父母妻主,将来还会念着自己的儿女。这些都是人之亲情,即使被世人嗤笑,也不能改变我辈之心。”
“哈哈,小施主好一副伶牙俐齿啊!”闻灯仍然坐在树梢,笑焉焉的用悲悯的眼光,看着树下的两个痴心男子,“小施主的真性情,也让贫僧汗颜。但是,施主们,莫要忘了,世事皆有缘由啊!有即是空,色即是空,情即是空,万事万物,将来总会成空啊!”
“大师傅,小夫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小夫只知道,爱吾所爱,今世无悔即可。将来会是如何,都不是小夫这等凡俗之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小夫也就不会自寻那些烦恼了。”嫣然平静的陈述,就仿佛在谈论他最喜欢的装束一般,自然而流畅。
之所以这般顺序流畅,这也许就是一个人心声的真实流露吧。
“哈哈,施主的话,让贫僧实是受教颇多啊!”闻灯这句话音未落,身影已经从树上翩然而落,站在了如因和嫣然的面前。“二位施主之心可悯,痴情动天,只要能一直如此,俟历过此劫,将来必有一场大富贵啊。”
说完,闻灯哈哈大笑着,甩动两幅宽袖,大摇大摆的径直离去。那身形明明是缓缓行走,却在眨眼间,就消逝在两个人的视线之中。
两人望着那个背影消失的方向,呆立许久,如茵拉拉嫣然的衣袖,“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还是去看看爹爹如何了吧。”
赵初晨从来到清凉寺,就感染了风寒。从济世请了好几名大夫来看过了,也已经吃了好几天的药了,却丝毫不见起色,反而随着病程的迁延,人已经越来越虚弱了。众人俱是忧心如焚,却实在是束手无策。
赵初晨居住的禅房里,窗户都被遮蔽了,室内光线昏暗。屋里空气凝重,满是浓浓的药味儿。
靠着内侧墙壁,有一个木榻,赵初晨平躺在榻上,正昏昏沉沉地睡着。陈氏正坐在赵初晨的榻侧垂泪,展子阳和展子旭站在他们爹爹身后,也是泫然欲滴。
如茵和嫣然走了进来,看到如此情景,心里不由得酸涩难忍,霎时红了眼眶。但是他们此时却不能流泪,更不能嚎啕。两人缓缓的走到陈氏身边,对着陈氏微微一福。
“陈爹爹,不要再流泪悲伤了。爹爹只是偶感风寒,他不会有事的。”如茵拿了丝帕将陈氏的眼泪拭干,同时柔声的安慰道。
“嗯,我知道,只是看着你爹爹这幅模样,心里难过啊!”陈氏说着,眼里的泪珠,又是滚滚而落。
床上的赵初晨仿佛察觉到身边有人,却又实在无力应酬,也只是微微一动。一旁伺候的嫣然,急忙上前,见赵初晨并没有真的醒来。他的脸庞由于发热,而泛着殷殷的红晕。嘴唇早已干裂。
嫣然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用小勺舀了,给赵初晨喂到了嘴里。看着他缓缓的咽下,嫣然的心里稍稍有些舒畅。
“如茵,嫣然,你们将这个事情,告诉给泠儿知道了么?”陈氏突然想起,展梓泠和雪妖的医术同样的高明,那么这次赵初晨生病,也应该告诉他们,让他们给出个注意才好。
“回陈爹爹,这几天泠儿怕是会有许多重大的事情决策,爹爹下令,不让我们打扰到她。”如茵说着,心里也在默想,如今初尘爹爹病成这个模样,难道真的不让泠儿知道么?
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嫣然。而后者的眼光也在望着他,两人对视半刻,心里已经都有了决议。
不管泠儿多么繁忙,想必也不会同意他们的隐瞒。那么就将这个情况告诉她吧。说不定,泠儿还有办法挽救初尘爹爹的性命呢!
“如茵,嫣然,初晨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如果初晨真的避不过这一劫的话,你们想,泠儿她会原谅你们的隐瞒么?我觉得,还是告诉她才是,毕竟泠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她不会因为家里的私事,而误了朝廷的大事。但是,也说不定,她可以有办法,将公私之事两全呢!我们是没有权利,为她决定什么的。何况这个事,还关乎着他爹爹的生死啊!”
平日里柔弱纯真的陈氏,一番话,不由得令如茵和嫣然,心生佩服,心里对于这个爹爹的喜爱更甚一筹。
“好,孩儿们遵从陈爹爹教导便是。”如茵和嫣然轻声的答应着。
“你们快去传信吧。我也该回去了。”陈氏领着展子阳展子旭,告辞离去。这里,如茵和嫣然商量着给展梓泠传信不提。
朱梁皇宫。鸾凤殿。
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官员在跪在丹陛之下齐奏--
“启禀皇上,南源郡郡守上奏。在南源郡有个富国镇。那里的居民发明了一种新型的采水工具--水车,能够将水从低洼处,引到高处。致使富国镇四百多亩薄田,变成了沃土。并且,镇子里的居民,还在山坡上开垦出一种田地--梯田。这些田,因为有了水浇条件,今年也同样的丰收了。富国镇原来几乎年年有饿死,今年,却是家家丰登。微臣特奏请皇上,将这先进的办法,推广到我朝的丘陵山地地区。改善那里居民的生活条件。让我朝的子民,都能安居富足。”
“哦?水车?梯田?”女皇在凤椅上端坐,想象不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由得有些茫然,“哪位爱卿前去确准一下啊?”
众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人应声。
这样的差事,想必没什么油水可捞,故而自荐者,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