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婕妤望着一行人走出去,身侧的陶心搀扶着她,在望见她不悦的脸色后小心开口,“娘娘,我们回屋吧。”
“一出好戏,我们也去瞅瞅。”她拢紧披风,那双温润的眸子透出几分阴鸷,若有若无的唇角更是勾勒出势在必得。陶心不由打个冷战,这样的施婕妤,似乎同她所认识的有些不一样,就连那一颦一笑,都失去了她所熟悉的感觉。
回到凤潋宫,丫鬟太监已经满满跪了一地,小喜子被押在第一个,来到殿中央。
“东西藏在哪?”皇帝握着风妃阅的手并未松开,小喜子被身侧侍卫用力向前推去,站在原处巡望片刻后,他踩着绵软的毛毯走入内殿中。
苒动的烛火因众人的走动而差点扑熄,风妃阅同孤夜孑对望一眼,小喜子搬来红木凳,放在靠窗的一排柜子前。站上之后,他两脚踮起,双手刚摸索上去,便扑了个空。一张脸霎时吓得苍白,男子不放弃的来回将手在上头反复摸去,书架上头总共就这么点地,孤夜孑察觉出异样,沉声问道,“东西在哪?”
小喜子全身哆嗦,双腿站不稳地从凳子上摔落下来,“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施婕妤紧握着陶心的手腕,她杏目圆睁,周身冷汗涔涔。风妃阅小脸凝重,走上一步,小喜子身子趴在地上一个劲战栗,话都讲不出来。
“来人,将书柜拆下来!”孤夜孑握着风妃阅的手紧紧收拢,侍卫接令后,大步上前,几人合力将沉重的柜子一起推到在地。
砰一声,风妃阅下意识退后一步,施婕妤抬眼望去,却见落地后,依旧是空无一物。
“皇上……”小喜子面色惊骇,语无伦次解释道,“奴才明明将东西放在了这,不会记错……东西,东西呢?”
“朕还要问你呢,东西在哪?”孤夜孑上前,大掌咻地攫住他衣襟后拎了起来,“交出来。”男子一字一顿吐出口,狠戾的眸子如鬼面罗刹般定在小喜子身上,对方只是缩着双肩,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皇上饶命啊……奴才真的不知……”
施婕妤唇瓣发颤,整张小脸透明如水,她趔趄一步,五指用力握着桌沿。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已经安排妥当……她不敢再往下想,本来将圣旨偷出来,也只是为了敷衍七袂,等到拿到手中后,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知道皇帝绝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借此机会,更能一石二鸟,瓦解孤夜孑对风妃阅的信任!
可……
她从来没有想过将那圣旨交到别人手中,她只想将风妃阅推出去,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事情超出了预料,如一个惊雷,击的施婕妤半晌喘不上气。
御林军在凤潋宫四处搜查,小喜子则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忙碌的人群交错而过,却始终找不到那份圣旨。
风妃阅望着满屋子狼藉,心头大乱。
这件事波折再起,怪异重重,这其中的变数,应该是谁都没有预料得到的。
“回皇上,凤潋宫内并无异样。”御林军首领上前道。
小喜子目光焦虑闪烁,两眼慌乱在四处瞅了半天,“皇上,是奴才的错,奴才脑子一时犯浑,并没有藏匿东西一事,是奴才嘴拙,奴才该死……”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用力抽打自己的嘴巴,皇帝胸膛起伏,似在压抑满腔怒火,风妃阅瞅向边上的施婕妤,只见她双目呆滞,嘴中犹在轻念。
抽出侍卫手中的长剑后,风妃阅将剑端搁在小喜子脖颈上,“是谁将东西交给你的,今日若不交代个清楚,本宫就杀了你。”
尖利的剑刃架在脖子上,他已经感觉到皮肉被划开的疼痛,风妃阅食指扣在剑柄上,居高的戾气丝毫不减男儿,“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余光扫过孤夜孑那双充满阴鸷的眸子,小喜子双肩颤抖,咬了咬牙后再度坚持,“是娘娘吩咐奴才这么做的,娘娘,您可不能不顾……”
“啊……”突然惊惧的惨叫声划破宫闱,施婕妤猛的回神,只见小喜子握着被砍断的一只手臂在地上不住翻滚,边上的御林军面面相觑,端坐着的皇帝只是抬下眼皮子,神情丝毫没有变化。
风妃阅提剑上前,沾满血渍的尾端再度对着男子,“本宫给你自己选,手臂还是腿?”
小喜子勉强用手肘撑着不住后退,两条腿在地上胡乱蹬动,风妃阅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挥剑之时,又刻意放慢了动作。男子神色崩溃,呜呜咽咽就那么哭吼出来,“奴才说,奴才说……”
两名侍卫将他押到皇帝身前,小喜子跪在地上,身子因断裂的疼痛而半弯着,“都怪奴才一时财迷心窍,又恰巧赌输了几个钱。指使奴才办事的是个蒙面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我几锭银子,让我在今夜假装慌张地从凤潋宫内出来,还要让侍卫起疑,继而闹到皇上那。嫁祸给娘娘的说辞,也是那人事先安排好的,皇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皇上饶命啊。”
“那人长的是何模样?”边上侍卫首领发问道。
“她蒙着脸,奴才并未看清。”小喜子一个劲哀呼,忽而像是记起什么似的恍然说道,“那人应该是名女子,奴才记得她还带着枚耳坠。”
施婕妤一惊,右手状作不经意地抚向耳朵,幸好当时自己歇息了,已将那耳坠摘下。
风妃阅心中已有猜测,只是没有证据,故而只能一口气憋在心头。
皇帝挥下手,侍卫见状将小喜子带了下去,陶心搀扶着施婕妤不便久留,也就径自回到景夜宫。
刚踏入园子,女子便全身戒备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目惊恐睁大。
“娘娘,您怎么了?”陶心见她出神,关切询问道。
“陶心,有人要杀我。”施婕妤望着茂盛的梅林,战栗说道,一条条暗影犹如鬼刹般铺天盖地而来,又像是一双双大手,掐的自己喘不上气来,“好可怕。”
“娘娘。”陶心警惕望向四周,却并未见到可疑,“那只是些树影罢了,没有人,奴婢扶您回屋歇着吧。”
施婕妤突然不再闹,乖乖地跟进屋去,袭来的暖意让她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再度惊惧,“陶心,你先下去吧。”
“娘娘,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女子不放心,将她扶至榻沿。
“不用了,我没事。”施婕妤上塌,拉上锦被后将身子转向里侧,陶心见她神色倦怠,也就不再坚持,带上殿门后离开。
随着吱呀的阖起,女子原先紧闭的双目咻然睁开,她掀开锦被刚要起身,便见一道暗影压在头顶,倾洒而下的墨发犹如一张大网,深陷而来。施婕妤大惊,两腿跪在榻上动也不动。
“属下,见过皇尊。”
七袂背对月色,一张俊脸隐在暗夜中,看不真切,施婕妤压着脑袋,男子稍一侧身,露出半张邪魅而妖冶的面庞,“东西呢?”
女子震惊,双目充血,“皇尊,那东西……”
七袂走开几步,冷眼望着她满脸的惊慌失措,“本尊低估了你,想不到你竟有这般胆子!”
施婕妤暗自忖度他话中意思,这圣旨若非在七袂手中,还能有谁知道这其中秘密?“本尊让你做事,你居然将东西私自藏入凤潋宫内,若不是我早到一步,岂不是功亏一篑?”男子话语阴柔,丝毫没有显露出愤怒来。施婕妤全身冰冷,想不到兜兜转转,圣旨还是被七袂握在了手中。
“看来,本尊真留不得你。”七袂话语一转,暗聚起杀气。
施婕妤听闻,慌忙抬下脑袋,她双手拉住男子袖口,“白月不敢,我只是想除去皇后这个眼中钉,她老是碍事,属下不想让她阻了皇尊的道。”
七袂俊目染上狠戾,手臂一伸,五指牢牢卡住她脖子,“这事还轮不到你,即使本尊想让她死,她也只能死在我手中,旁人若敢碰她一个手指头,本尊便废了他!”手掌用力后,男子将她重力甩出去,施婕妤一下撞在床架上,前襟处被扯开一个大口子。
七袂睨视着她胸口处的一块浅色疤痕,薄唇抿下,轻拉开,“本尊将你放在皇帝身边,并不是让你对他动情的,三番五次,你倒是越发疯狂了。”
施婕妤对上男子灼人的视线,她赶忙将前襟拉起,“白月不敢。”她知道七袂所指的是什么,那次络城之战,她将自己推出去迎上他致命的掌风时,就注定了她开始争夺的第一步,若说自己疯了,那便疯吧。
“你想寻死也罢。”七袂突然逼近而来,五指攫住她下巴后用力抬起,“但是,别再想着对付她,今日,我绕你一命,下次你若再敢不听话,我让你碎尸万段。”一甩手,施婕妤嘴角疼的合不上,七袂看也不看,便径自向外走去,“十日之内,将索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