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风妃阅提着剑,一手将身上的竹叶掸去,转过身来。剑的尾端,在地面上画出些亮火星,她冷眼望去,竟又是陌辰吏。
为什么,她最狼狈、最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之时,见到的总是他!
“陌医师。”风妃阅轻唤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将软剑收回手腕,她踩着一地落叶,向前走去。
“娘娘,可是有心事?”陌辰吏望着即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女子,旋身面对。
“何以见得?”风妃阅冷漠开口,余光睬向被绿色覆盖的地面,“我只是趁着月色正浓,舞剑罢了。”
“呵呵……”男子听闻,却是轻笑出口,俊雅温和,灿若星光,“月下舞剑,娘娘心底的那口气,怕是越积越深了吧。”
“陌医师!”风妃阅轻斥出口,“你有恩于我,他日,我定将这恩情还送与你,只不过……”
“娘娘,是怪我多嘴么?”陌辰吏接过话,望向风妃阅的侧脸,“臣,只不过会读心术罢了。”
“读心术?”她脸上带有惊奇,不解问道,“世上真有这门功夫不成?”
“有!”男子肯定颔首,对上风妃阅的双眼蒙上一层神秘,他缓缓压下身子,凑近她跟前,“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一个人。”
“谁?”见他一脸严肃,深邃的潭底越聚越浓,汹涌澎湃。
陌辰吏忍着笑,认真开口,“我!”
“你?”风妃阅跟着重复,直到那尾音消散,这才秀眉紧蹙,狠狠甩开袖子,“陌医师,这一点也不好笑!”
强忍住的笑,这才脱口而出,陌辰吏见她气鼓鼓迈开身子,双眼跟着盯向她的背影,“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那还不如安然接受。”
她听在耳中,脚步禁不住放慢。
方才的那一通发泄,心情已然大好,风妃阅将额上的香汗擦去,她,只是找不着那个点,自己心情突地就阴郁惶恐。她极力想要找出来,是什么,让她烦躁不安?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桌上的酒菜,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没有撤去,风妃阅背靠殿门,一手用力拍上自己额头,趁着孤夜孑来兴师问罪之前,得先把这一桌子东西给处理干净。她转身,将殿门掩上,见陌辰吏还站在长廊间,月色淡如水,将他整个身子拉得挺拔细长,投靠在笔直的石柱上。
夜,浓稠如墨,顺着天际,逐渐蔓延……原先皎洁的月光,一下被侵吞干净,皇宫九曲十八弯的长廊上,宫灯一盏盏相继灭去。火烛摇曳,将凤潋宫外那一干常青竹,吹得一盘散沙。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严实的殿门,将晚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名贵的毛毯上,凌乱散落着男女的衣饰,明黄色的龙袍,因急迫而被扯开一道口子,上面七零八落躺着女子的寝衣、亵裤。一阵迷乱的气息,带着****,充斥着整个内殿。白色的纱幔扯落在地上,榻上,男子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边上的奴姬,更是一脸倦意,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嗯……”她一声嘤咛,想要动,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孤夜孑的气息,就弥漫在头顶。奴姬望着他俊邪的五官,放在男子腰际的手,忍不住攀紧。一夜间,他的欲所欲求,他的霸,他的狂,几乎就将她折磨死在这床榻上。双腿,软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腿根处,更像是要裂开一般。男子缠着她整整一夜,想来也是累了,都过了早朝时间,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奴姬……”躲了一夜的君宜见天色已晚,忙从偏厅走出来,“皇上差不多该醒了。”
“嗯!”她点下头,撑起上半身,一头墨发贴在背后。
君宜不敢抬头望二人未着片缕的身子一眼,她见奴姬久久没有动作,便催促道,“你该回自己的寝殿了。”
“回去?”她唇角笑开,冷嗤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君宜一愣,随即便顾不得羞涩,咻地抬起头来,“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么?”
“但……”奴姬望向身侧的男子,满目眷恋,“我反悔了,侍寝的,应该是我。”
一语,让君宜完全失了主意,她瞅着随时会醒来的孤夜孑,心急如焚。好在,没有完全失了理智,“你别忘了,你是君家送进宫的,若是本宫的后台垮了,你也一样,死罪难逃。”她暗暗庆幸,风妃阅在临走之时,教了自己这一招,没有让她在临危时,方寸大乱。
奴姬惊醒,却又万分不甘,她深知,自己错过了这次,兴许就再不能有机会了,“皇上昨晚压根便不知睡在身侧的是谁,不如,就说我们二人一同侍寝的,怎样?”
这,也太荒唐了!
看着君宜眼中的难以置信,奴姬却是大方将盖在孤夜孑身上的锦被掀开,“三人同榻,你以为皇上是第一次么?”
“奴姬?”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人往高处走,我不可能不为自己找一条退路。”奴姬不以为然,她全身酸麻地躺回去,就独留下君宜,呆呆望着二人的身影。
软香馥郁在怀,孤夜孑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眼皮一抬,就看见一颗脑袋窝在自己胸前。察觉到动静,奴姬故作清醒状,双手揉着眼睛,娇声道,“皇上,您醒了?”
孤夜孑盯了半刻,方记起她是谁来,一手按揉太阳穴,理智逐一开始归拢。君阅!他眸子咻地沉下去,复杂的情绪,将他的愤恨推至最高处,所幸,昨夜的女子不是君宜。大掌挥开锦被,刚要下榻,身子右侧竟缓缓坐起一人,带着几分怯意,将锦被拉至裸露的双肩上。
孤夜孑见状,哪还沉得住气,一手勒住奴姬的脖子将她压向自己,“朕怎么会在这?”
“皇……皇上,饶命,昨个是您下旨招寝宜皇贵妃,赶巧,奴……奴婢在……”
“皇后!”孤夜孑大掌猛地一挥,将奴姬推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女子的后背砸在结实的床架上,一下便瘫下来。君宜见状,更是吓坏了,她抱紧唯一可以遮羞的锦被,躲在了床角。
“哼!”孤夜孑紧盯着她,一声冷嗤,自顾下榻。
打开殿门。外头守夜的听见里面的动静,早已跪成一片,男子目光如炬,刚要往凤潋宫而去,只是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景夜宫外。
没有忙碌的丫鬟,亦没有那般勾心斗角的紧张。孤夜孑每每走到这里,便觉心旷神怡,出乎一切的安静,隐隐,还能闻到各色花香,以及泉水的清澈。
庭院中,施婕妤拿着水瓢,正在给花圃中的浇水,这些事,她从不假手与她人。身旁,桶内的水摇摇晃晃已经去了一半,女子的裙摆沾着水渍,将那双白净的宫鞋都给踩湿了。
她刚要低头给一株花苗浇水,余光便看见了一抹熟悉的明黄色,欣喜抬眸,果见孤夜孑就站在殿外。
放下水瓢,施婕妤迎上前去,却见今日的皇帝,似是与以往不同。梳洗过后,龙袍上却仍有褶皱,发丝未束,就连神情都是疲倦不堪。“皇上,出什么事了?”
孤夜孑上前,将那抹娇小的身影压入怀中,“只有在你这里,朕才会觉着安心。”
“皇上……”施婕妤任由他拥着自己,两手在他背后交握,“皇上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见孤夜孑久久不语,施婕妤微微退开身,“皇上,臣妾种的茶今早才炒好,这会正沏着,就等皇上来呢。”庭院深处,绿色的藤蔓用竹架支起,成了一个天然乘凉的地方,下方,摆着一张简单的石桌,茶的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向每个角落。
“这茶,只有沏在紫砂壶中才是最香的。”施婕妤倒上一杯,递到孤夜孑手上,自己则转身来到他身后,柔荑放上他的肩,揉捏起来。
饮完手中的茶,孤夜孑伸出手将施婕妤带到自己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下巴搁在她锁骨间,一语不发。
她轻摇下头,以往,孤夜孑只要遇上烦心事,便会来景夜宫抱着自己坐上一会。“皇上,您愁眉不展,可是昨夜?”
“不要提昨夜!”孤夜孑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意,再度爆发出来。
施婕妤了然于目,柔声劝道,“皇上,宜皇贵妃虽是君家之人,臣妾昨日也见过一面,看她性情温和,断不像是那种有心机之人。”
“你懂什么?”孤夜孑轻揪着她的小脸,却不忍用力。
“皇上……”施婕妤将他的手拉下来,“皇后娘娘一人在宫中,如今多了宜皇贵妃,不正好可以做个伴么?”
“呵……”孤夜孑冷笑,眸子深沉,暗积阴霾,“她倒是大方的很!”
气恼的怒意,压制不住吼出来,施婕妤暗暗吃惊,“皇上,或许皇后娘娘比您还要难受呢?一个女人,谁不想自己的夫君,只有她一人呢?”
孤夜孑狭长的凤目,闪过危险,“施婕妤也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