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香艳重生:媚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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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临到帐前,他顿了顿身子,抬头望天,这里似乎比别处都要阴冷许多,圆圆的纸钱漫天飞舞着,最后无力地跌落在地,堆簇在角落里,瑟瑟地打着抖,凄凉一片。

帐中一直不愿离去的人,那心情恐怕比这片萧瑟更甚几分吧!

尤记得那晚,他带兵突袭入混战中,在一片血泼中寻到她时的场景……

那一群肩头绣着鲜花,手执火把的男子汉,静静地立在那片丛笼中,圈护着中间一个娇小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成了石雕。

猎猎的寒风,似一股恶流般,卷着空气中浓重的腥血肆虐过每一个人的鼻息耳眸,刮疼了肤骨。火红的焰光,似鬼爪般爬上一张张凄寂的面容,污渍的血痕,和着条条泪印,深深地抽打进人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恨未到伤心时!

他挥手斩停了身后所有的士兵,跳下马背,徒步靠近。心底非常清楚,已经发生的一切。他,连日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这小小的一片丛笼,仿佛聚集了所有人的心神,全凝在圈中心的那个人儿身上,她曲在地上,躬着身,双臂紧紧收拢,好像怀中抱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隐约间,她的身子在发抖,肩头不住地耸动着。

火光燎亮,映在她身上,一片血红色中尤可辨她只着了雪|白的中衣,怀中露出了一截衣物,绣着金线的纹路,应该是她本来的罩衣。此刻,为什么会抱在怀中?

他不禁加快脚步,但还未进入那个圈子,两柄大刀横在他面前,两张血污含泪的年青脸庞,紧紧地盯着他,不让他前进,仿佛是守着这唯一的天地,那里是他们众人的宝贝,任何外人都不得靠近,不能亵渎。

他眉头一索,没有强行突入,又扫了圈内,才看清地上有一具尸身,似乎是被七零八落拼凑起来的,唯独没有头。难道……

他脑中赫然一惊,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本王要你带回她,毫发无伤。―

这个任务,他已经完不成了。他并不怕姜霖奕会如何责罚他,只是担心……是,是真的担心。那个此刻脆弱得一阵风就可能带走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样不可预期的事来?!

风中,低低地传来深痛如泣的声音。

“宪之,你是个大笨蛋,你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笨蛋,笨蛋……你才是大笨蛋……”

这似责备,又似撒娇的声音,却比过任何一声哭嚎悲泣,强烈的压抑感烁烈地挤压着人心,让人呼不出来,紧紧地挤压,撕扯,躲不开,推不掉,一次次地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痛苦,若能渲泄出来,也总有好健的一天。

可是她却哭不出来,哭不出来啊!

“呵呵,宪之,你说你帮我找到明目药,想要什么奖励?”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声诡谲得碜人,让人感不到丝毫喜悦,却比哭泣还要让人害怕,担忧,恐惧。

“啊啊,我知道了。你都老大不小了,呵呵,应该帮你讨一门媳妇儿了,免得花海花纶们老说你欲求不满,动不动就拿他们出气,打着玩。呵呵,好好,就这么定了,我帮你选个好老婆吧!”

她紊紊地说着,笑着,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心底一揪,一把拉过他识得的瘦子,应该就是花纶,道,“快阻止她,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花纶虽然伤心,但天性细腻的心思还是觉出了不妥之处,沉声道,“我……老大他……公主……”

耶律镇恶手下一紧,“你再不下令,我就让人强带她走了。”

花纶这才回了神,看看他,又看向轻轻,咬咬牙,走上前,跪在轻轻身边,道,“公主,大哥他……已经回不来了。您要保重身体,我们……”一时间,一向嘴巧心灵的他也寻不到妥当的说辞,启声时,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他和花海是从小跟老大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这心疼绝望的感觉,绝不比轻轻少半分。可是,他们不能就这么倒下了,因为老大早就给他们下过死命令,就是他不在了,他们俩也必须一心一意地保护轻轻,代替他,绝无二心,至死方休。

轻轻突然抬头,喝斥道,“不要吵!我还有很多话,要跟花仙子说。你们去把晋军给我通通杀光,不然就不要回来见我!”

“公主……”

一声泣下,周围的花兵全部跪落在地。

花海跪着爬上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公主,老大他……夜深了,老大怕……怕冷,不如我们先回营……别……别让老大冻着了。”

他一说出口,轻轻蓦地止了声息般,一动不动了。

华纶责备地掐了华海一计,觉得他又坏了大事。

哪知这时候,轻轻终于开口了,“也对,这里太冷,会冻着花仙子了。虽然他牛高马大,拼杀了这么久,也会累会病的。那我们先回去吧!”

她站起身时,差点跌倒,幸好华纶心细及时扶住了她。

华海伸手道,“公主,老大太重了,不如……我来抱老大吧!”

转身时,耶律镇恶才看清楚,轻轻怀中用华服罩衣包着的是什么。

一颗人头,看不清,但也知道,那一定是华宪之的头。

她这样抱着人头,多久了?

“不要!他一点儿也不重,我要亲自接他回营。”轻轻不理众人,大步向前走。

与他错身时,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她那空洞的大眼,和苍白无神的面容,深深刻在心上,最令他震动不矣的还是那樱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便使这冬夜的寒风,都比不得的寒冷,森戾。

灵堂设好后,那个女子就再没有出帐一步。

他很清楚这一切意为着什么,便立即修书至王都,做最后一点挽救,希望一切也都还来得及。如果她和那个人的情意够深,够重,或许这一切还有转换余地。可惜,他一介男人怎么懂得女人心思,事后他还不断反思着这件事自己哪里没处理好。而那个人没有怪罪任何人,对着秋天寒水整整三日三夜一动不动,狠狠地惩罚自己。

那时候,他很深刻地明白,情之一字,当真最伤人。就是再坚强的男人,也不能免却。

帐帘掀动,走出来的人,是一脸沉黯的屠越人,当看到他时,不由躬身要施礼,被他拦手截住。

“先生不必多礼,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行出几步,屠越人率先开口,“公主的身子并无大碍,因被解了蛊毒,未好生休养即动了真气,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只是这心伤就难说了!”

“那她的神智……”他担忧那人来时,她还神思不清就麻烦了。

屠越人看了耶律镇恶一眼,蹙眉道,“她神思很清楚,并没什么不妥。其实,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接受这个打击,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他们感情不一般。将军是担心楚王来时,看到副模样?”

“屠先生请不要误会!这件事……并没有谁真的对真的错。只是末将有几分私心罢了!”

屠越人明白耶律镇恶的意思,他一面希望轻轻和姜霖奕的感情能让轻轻从伤心中振作起来,但又因为各种原因和误会,怕这事会造成两人的绝裂,进而影响到整个楚国运势,和未来争夺天下的大势。耶律家会投效于楚淮,多是看在祈帝和兰公主的面子上,而耶律景略大概也是嘱咐过孙子,要维系好两人关系,才会如此担忧吧!

儿女私情,国仇家恨,如此绞织在一起,怎么能让人神思清明,轻易拿起又放下了。

“我明白。我们如今只有尽力而为了。”

两人一齐看向大帐,神色一片凝重。

帐内,檀香缭缭,氤氲着一片悲寂的白,静谧的烛光幽幽地打在那磊拓的面容上,好似他只是睡去,唇角勾起笑,似乎还做着美梦。

轻轻靠在棺椁边,双眼红肿,布满血丝,身上披着厚暖的大裘,但大裘下仍然穿着那件染满了他鲜血的雪|白中衣。手上,紧握着一个褐皮小袋子,那是华海给她的。

“老大他……大概走得太急,所以忘了把这个给你。这是他之前听你说的咖啡豆,在海蜀郡外发现的。当时我们寻到你的明目药后,他要我们先带回去。他却跟着一个商人去海蜀郡,当时我们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从那商人手中发现了这个,想是……想是他想多买一些回来,做您曾说过的巧克力派。”

心,再一次不可抵制地疼着。

原来,他竟然是为了几颗咖啡豆,才丢掉了性命。而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她的一句话。

轻轻扬起手就想砸了这该死的东西,可是抬起手后,又甩不下去,最终,狠狠地将自己的手砸在棺椁上,疼入钻心,也无法抑住心底汩汩不停的血。

“华宪之,你这个大笨蛋,大白痴……这破东西哪里及得上你的命,你为什么要这么笨……这么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