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主是否满意?”周将军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每一次前往,都是做男装打扮,遥遥一眼望去,仿佛是少年。但仔细看来,那眉眼之处的清绝冷艳,已然令人感受到她与生俱来的威严。
纳兰希闻言,侧过脸,因为寒风瑟瑟,她的脸色在月辉之下,更显几分苍白。她牵扯起嘴角的笑意,看起来却带着一种冷漠的感觉。
“周将军,你做的极好。不过,你我都清楚,这样还不够。”
“下臣明白。”他低下头,眼前的女子心思细密,就算是女子不擅长的兵法战略,她也同样涉猎。真不愧,是明月公主的女儿。
“这件事,绝对不可松懈,术国的将士骁勇善战,但即便天赋异禀,也不能忘却后天苦练。当他们冲锋杀敌的时刻到来,他们一定要是最勇猛无敌的。”她曾经见过项云龙营中的练兵场,所以更容易引起比较。
她的黑眸愈发冥黑深沉,语气不是命令,却令人无法回绝,声音像是冰珠落地,掷地有声。
“公主,那军饷的事……”周将军声音微微停顿,不再说下去,等待纳兰希的发落。
她无声冷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可笑。“还是陆陆续续掉下银票来?”
“是。”
她的脸上,再无一分笑意,神色平静。“都是何时之事?”
“是深夜,具体的时辰就不得而知了。”
纳兰希迎上周将军的双眼,眼神闪过一丝清冽,又在下一瞬,化为无穷炽焰,令人心中一紧。“你一个人知道就好,没必要告诉下面的人。你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招募将士,操练兵士,其他的,不必放在心上。”
“是。”
“周将军。”
“臣在。”
她的视线,落在高台之下的那些兵士,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神色,幽幽地说道。“灭国之耻,失国之痛,才更要我们不择手段,即使辛苦,但还是要忍耐下去。即便是花费再多的时间,我也不容许任何人后退。”
周将军安静地听下去,她的坚决毅然,在她的眼中愈发熠熠生辉,令人心生悲恸之余,更像是得到一股力量。
她眼眸一沉,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将曾经失去的,尽数夺回来,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成则王,败则寇,臣懂得公主的意思。”
“那就最好了。”她噙着笑意,默默转身,身影挺拔,一步步走下高台。
她走出大营,一跃而起,倚靠在树杈之上,在那一条必经之路之上,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手上的那一片树叶,就在那一抹身影越来越靠近的时候飞出,那黑影察觉到危险的逼近,敏捷闪过,树叶擦过他的衣角,划破一道痕迹,他猛地抬起眉眼来。
果然,纳兰希冷眼望着那一双狭长的眼眸,轻松跃下,落于鹰的面前。
“做这些事,有必要吗?”她的脸上,只剩下冷淡,眼神落于他手中的黑色包袱,窥探到他手上未干的血迹。
“我想帮你。”鹰依旧不敢直视她的眼神,那眼眸太过清明,像是要灼伤自己的双眼,令自己的心,不堪重负。
“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你也不再是我的下属。你背叛我一次,已经获得了自由,不好吗?”他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她也以为,他们不会再次相见。但,没想到他还是在不远处。她微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幽幽地说着这一句。
“不能……被原谅吗……”他低着头,纳兰希看不清他此刻的复杂神情,却之感受的到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力。
她凝神不语,遭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要去相信一个曾经叛离过她的人,不简单。
“你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不需要听人命令,这样比跟在我的身边,好多了……”她旋即转身,走向大营前,策马离开。
鹰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黑色包袱,无声落地。他抹去手上的血迹,伫立在原地不动,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苦笑连连。
龙乾宫。
黑夜带着冷意而来,他见夜深了,白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疲惫,便将手中的奏章放下,殿堂之中愈发安谧,便吩咐下去,叫人煮了宵夜过来。
“微臣觉得,风云宫的势力,愈发大了。那宫主,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一年多了,似乎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实在是神秘……”白羽强忍着睡意,这年轻皇帝说要商量国事,也不考虑一下自己的身子骨熬不熬得过去。今晚这一个冬夜,阴沉寒冷,像是要下雪。
“皇上……你听到微臣的话了吗?”
皇帝端起了暖茶,视线有些许停顿,仿佛是陷入沉思,并未投入其中这一席话。
他沉默了半响,目光幽深,落在宫女端来的那一碗热粥之上,淡淡说道。“你说那风云宫的宫主,也是一名女子。”
“是。”
他的薄唇边,翻卷起无限笑意。“若将朕的昭仪和那位宫主相比,谁更了不得?”
“在皇上心中,自然是昭仪罢。”情人眼里出西施,多了个人的感情,更会觉得昭仪是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子。白羽这般想着,谨慎回答。
他莞尔,俊逸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意。“白羽,你觉得朕的身边,还有多少看不到的敌人?”
“再过一两年,楚氏的势力,势必会被连根拔起。微臣只看得到皇上是民心所向,百姓拥护,并无其他的敌人。”如果朝中大臣,不少都是皇帝心腹,他已然大权在握。
“是吗?”皇帝听到此处,眉眼之中再无笑意,凝神不语。
这空气之中,仿佛再度生出了血腥之气,带着源源不断的肃杀,正朝着自己而来。
“皇后在殿外等候,皇上……”钱喜在皇帝身边耳语一句,等待他的回应,皇帝微微点点头,语气平静。
“叫她进来罢。”
双门被推开,皇后盈盈走向前来,她今日一袭幽紫色的宫袍,长极曳地,红色锦绣坎肩,发式并不华丽,只是稍稍点缀,面容之上也添了几分原本的柔美可人。
“皇上为了国事,夙夜劳累,臣妾忧心不已,特意准备了莲子羹。”她端着一个白玉盅,轻轻放在皇帝的面前,噙着笑意,柔声说道。
“有劳皇后了。”他扬起嘴角的极其浅淡的笑意,见皇后还有些迟疑,便赏了些珠玉,皇后见白羽在场,也不再说什么,缓缓离开了。
白羽望向皇后的身影,却是觉得皇后已经少了几分悍怒,幽幽地说道。“皇后想必是等待皇上去她那里过夜的……”
“朕如何有这等心思……”他的脸上再无任何的笑意,还记得当年的楚菁葶,带着几分弱不胜衣,娇柔胆怯,戴着凤冠,在视线交错那一瞬,脸上一派绯红红霞。
如今,要看到她害羞,倒是一件难事!
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不可告人的事,这等女人,如何还得的到他一分怜惜和垂爱?
“皇上不吃吗?”钱喜淡淡笑着,见皇帝没有任何动作,轻声问道。
“算了,钱喜,你拿下去吧。”他挥挥手,眼神一沉,见钱喜将莲子羹端了出去,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吧。”他凝视着眼前的阴暗天色,沉吟许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白羽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着回应。“是,皇上。”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他略微眯起双眸,在手下的奏折之上,挥下浓重的一笔,轻声说道。
“明年,必定是皇上全权做主的日子到来!”白羽胸有成竹,气势昂扬,这般说道。
他摇头,心中多了几分复杂纠缠,他说得有些犹豫不决,并不决绝。“朕有一种预感,要等到盛世来临,还需要很多年……”兴许,明年依旧是多事之秋。
“这些日子,朕的八皇弟静南王,为何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难道真的要归西了么?”他眼眸一闪,生出几分凛冽笑意,那看似轻柔,实则沉重压抑,带着讥诮,看的人心中一凛。
白羽微怔了怔,归西两字,似乎太过张狂,他低声但。“听说静南王的病症,近日调养得益,正在慢慢好起来呢。”
“喔?真是个百年难闻的好消息。自从他被受封为静南王之后,身上的病症更是越来越严重,朕替他找了好几名名医,只是束手无策。害得朕当真认为,他当真是个短命人,要英年早逝。”他的这一席话,虽说是带着笑意,看似温润,其中的深意,却带着极度的冰冷寒绝。
他找的名医,自当是听自己的调遣,即便是可救,也不会救。
所以,不过是兄友弟恭的一场好戏,不可当真。
白羽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望着皇帝的方向,沉声道。“据说是北贡王带去的大夫……”
“原来是朕的九皇弟做的好事,他平日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如今,却跟八皇弟越走越近了。”他眼神一沉,如果静南王在那位大夫的调养之下渐渐好转,而自己手下的名医对他毫无办法,岂不是要天下人怀疑他这个皇帝,是否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