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还未来到凤华宫,已然看到前方几位宫女,脸色谨然,簇拥着一位神色紧张的太医,匆匆赶往另一地。
“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希婕妤,奴婢们要去朝仁宫。”领头的一位方脸宫女,匆匆答道。
怎么?元淑妃终究还是出事了?!纳兰希眸光一灭,有半响时间呆立着,揣摩了半响时间,还是决定前往。
她踏入朝仁宫之时,内堂之内,已然人满为患。不单皇帝,皇太后,皇后,几位交情甚好的嫔妃,一个个神色凝重,等待着太医的诊断结果。在人群之中,她亦看到了双眼红肿的雪充仪,依旧目光呆滞,一身沉痛。
唯独太皇太后,还未及时赶来。
元淑妃的脸上没有一分血色,眼圈之下微微泛青,将身子掩藏在红色百花锦绣薄被之下,身子轻轻颤抖,显然受到了惊吓。
君默然瞥了纳兰希一眼,却也沉吟不语,脸色已然难看。
“皇上,皇太后,淑妃娘娘腹中的孩子无恙。”太医这一句话,已然听到有人长长舒出一口气。
“幸好,元淑妃身子害喜,方才将含毒之物呕出大半,微臣开些精心保胎之药,安心调理便是。”
“淑妃方才服用了什么?”皇太后转向元淑妃的贴身侍女,扬声问道。
“娘娘她明明忌口,并没有碰什么……”粉衫侍女吓得神色瑟瑟,宛如风中落叶。
“不对,娘娘说是口渴,喝了一杯茶。”另一位蓝衣侍女,蓦地加了一句。
“茶?”太医顿了顿,接着问道。“是谁负责泡茶的?”
粉衫侍女垂下头,说道。“是奴婢。”
“这茶水,只经过你手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皇太后立于这位侍女面前,冷然笑道,狠狠掌了她一巴掌,神色愈发严厉。
元淑妃一看贴身侍女蒙受委屈,不管身子虚弱,提气说道。“皇上,太后,她不会这么做的。”
太医打开绘有青花的茶壶壶盖,默默嗅着其中的香气,以手指沾了一分,放在口鼻之下半响时间,才低声说道。“这茶壶余下的茶水之中,并没有毒物。”
“偏偏,元淑妃碰过的这杯茶杯中,却有毒。”
听到太医这一席话,心中已然清明,纳兰希走到那位跪倒在地的粉衫侍女身边,低低问了句。“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淑妃方才有没有在喝茶的瞬间,服下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她轻轻啜泣着,声音极低。“奴婢想起来了,娘娘泡了一颗青梅……”
元淑妃闻言,微怔了怔,面色愈发惨白,随而冷笑出声,眼神不无怨恨:“我知道是谁!”
元淑妃闻言,微怔了怔,面色愈发惨白,随而冷笑出声,眼神不无怨恨:“我知道是谁!”
她眼神射向的方向,已然落于仿佛置身事外的雪充仪身上,一分分白炽起来。
“与我平日来往的,知道我有以青梅泡茶这个习性的,除了你和媛修容,还有谁?!”
“这青梅,是原先三日之前,王公公送来的,他一向受雪充仪的差使,所以奴婢不以为然,只当是雪充仪……”粉衫侍女低声,说道,这一句,无疑是火上浇油。“奴婢大意了,奴婢罪该万死!”
王公公?!纳兰希微微蹙眉,眼中分明看到,雪充仪站在原地,眼神不无恐惧,讷讷不能言。
“你真当以为我不知道?!”元淑妃说着,泪如雨下,想到自己居然被害,不免眼神愈发狂热起来,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位王公公,可是你的乡人!相信,你们的交情,也深厚无疑吧。”
“平日就愿意替你办事,你一个差遣,他早已乐在其中罢!”
雪充仪攥着皇帝的华袍不放,悲郁似乎哽塞了她的咽喉,她蓦然跪在地上,嘶哑着嗓子,道:“皇上,这事我半点不知情,可是真真切切的!”
君默然并无任何表态,一旁的皇太后一见,语气愈发凌厉。“皇上如何知道,你有这般险恶用心?”
雪充仪呆呆跪在原地,全场却是并无一人,愿意为她开脱,恨不得当机立断,与她化开界线。
元淑妃看到此般情景,双目红肿,顿时流出泪来,珍珠一般的泪珠,顺着惨白的脸颊,缓缓滑落。“你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狠毒……”
她说着,垂着眉眼,神色愈发恍惚,幽幽说着,仿佛喃喃自语。“我与你姐妹相称,凡事也与你一同分享,可谓待你不薄,你居然要害我腹中的皇裔?”
雪充仪心已死,最终的视线,那一束已然没有企盼的眸光,暗暗落于纳兰希的身上。嘴角缓缓牵扯起的笑意,失去原本的娇憨,愈发苦涩凄绝。
“人人都以为,王公公常常代替雪充仪送礼到淑妃这里,便以为,这凶手,非雪充仪莫属了么?”纳兰希声音清冽,打破这一室的沉寂和压抑,语气平静。“这般,未免太武断了吧。”
雪充仪蓦然停止了哭泣,紧紧盯着纳兰希不放,这宫中,还有人愿意为自己开解!
皇帝闻言,侧过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眼眸暗暗深沉。
宛如,默许。
皇后暗暗冷沉下脸,虽然不动声色,瞥过一眼,身旁的皇太后,已然面色暗灰。
“相信,这生性温厚的王公公,雪充仪用得,这后宫之中其余的嫔妃,自然都用得!”她的眉目之间,已然恢复了清明沉静,声音清新,说得条条在理。“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的嫔妃,都有这种嫌疑?”
“如此便断定此事与雪充仪有关,偏偏唯一证人王公公又死了,所谓死无对证,雪充仪岂不是百口莫辩?”
“希婕妤!你是在袒护她不成?”元淑妃脸色愈发白了,一双柔荑暗暗落在自己的小腹之上,冷哼一声,原本的柔美之色,尽数褪去。
皇后对这个戚幽雪,心中没有半点好感,在一旁观火许久,方才开了口。“王公公可是雪充仪的故人,偏偏在送来有毒的青梅之后,便自尽而死。她身上嫌疑,自然最大。”
“皇上,皇太后,皇后……你们都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他!也没有,想要害淑妃娘娘的心!”雪充仪眼看着众人将信将疑,眼神已然颓然挣扎,仿佛微微摇曳的眸光,下一刻,就将被冷风熄灭。
纳兰希紧紧蹙眉,如果雪充仪不将今日所说的话坦白,看来在场根本没有人,愿意为她洗清冤屈。若是说出真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亦陷入天人之战。
雪充仪瘫软在地上,眼神冷然,默默流泪许久,蓦然笑起声来,在这沉寂的黑夜之中听来,已然有说不出的诡谲之感。
“我此刻终于想明白了……你们都想害我!我绝不能让你们害死!”
“雪充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太后已然抓到她的失言,无声冷笑,重重丢下这一句。
袍袖狠狠拂过,皇太后眸光中已然不带一分温蔼,语气愈发凌厉很绝:“皇帝,这般工于心计的女子,留不得!”
“元淑妃受到惊吓,如今时辰已晚,就算当真要审案,也不该急于一时吧。雪充仪就在宫中,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的。”纳兰希无声跪下,脸上不见半分喜怒,紧紧蹙眉,小心翼翼地说道。“所以,方才雪充仪的失言之罪,理应禁足一月。”
皇后扬唇轻笑,笑意拂过她白净清丽的脸上,不见一分冷意,只是字里行间,已然不悦。“皇帝心中自然有所决定,希婕妤,你该不是有别的意思吧。”禁足?想必是为雪充仪拖延时间罢了。
深的皇上宠爱的女子,她恨不得,尽数除去!免得,留下什么该死的后患无穷!
“雪充仪杀人,证据不足,若是朕真的武断定案,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君默然无声冷笑,视线扫过一个个妃嫔明哲保身的模样,心中愈发孤寂怆然。
“朕相信,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他方才冷着脸,沉默不语,只不过想要试探,这众多嫔妃之中,到底是不是尽是落井下石之人。
只是这结果,实在不尽人意。
“雪充仪失言之过,朕罚你不许离开沁芳殿半步,至于到底是谁杀的人……”君默然冷哼一声,在那温厚平和的笑容下,一抹笑意未达眼底,他眼中深不可测,沉暗深远,一如无穷的深渊,仿佛要择人而噬。
“天网恢恢,莫忘疏而不漏!”
听到此处,众人眼见着皇帝拂袖而去,明白龙颜大怒,更是屏息凝神,胆小之人,已然两股战战。
直到众人渐渐疏散了,纳兰希沉吟不语地起身,脸色冷凝,轻轻扶起整个身子都止不住轻颤的雪充仪,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皇上,不过是借着她的手,揭开此事谜团而已。
此刻的雪充仪,无疑成了众矢之的。若是自己再多言几句,想必已然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