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算是了了我的一个心愿。”她轻轻坐在床沿,迎上他温暖的眼眸,语气轻柔。她说过要还给鹰一个完整的人生,即便过去惨不忍睹,也是属于他的,就像她一样,即便每每回过头去,都会觉得千帆驶尽的平和,不会再抱怨过去发生的故事。
“你还了他一个心愿,那么我呢?”她居然会趁着自己沉睡的时候,偷偷赶去幽罗国,丢下他一个人,即使在睡梦中,他也无法忽略身旁少了她的清冷。君默然佯装不悦,挽住她的肩头,要她感受到自己的真实情绪。即使明白纳兰璿与鹰,与自己的意义不同,他却不愿,在任何时刻分享她的陪伴。
“你怎么也学会贪得无厌了?”明月希挽唇一笑,声音之中隐藏着在他面前才有的些许娇嗔,正视着他的时候,就无法控制心痛,目光却还是停留在他的俊颜之上。
明明语气调笑,却像是千斤巨石压在心口,全身动弹不得。
“一夜不睡,累了罢。”他神色一柔,双臂圈围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将体温慰藉着她的心痛。
他们可以互相拥有彼此的时间,只剩下短暂一日,他不曾忘记,明日开始,他就要离开,回到暝国。
他或许贪得无厌,却不过是要与她共度最后的漫漫长夜。
她闭上双眼,或许看不到他,心痛的感觉可以缓解一些,她如此说服自己,沉浸在黑暗的世界。
她淡笑,其实疲惫在芙颊上那么沉重,她却还是摇头否认。
下一刻,她听见了,那两个字,“骗子”。房里只有他和她,那两个字冠在谁的头上,连猜都不用猜。
君默然噙着笑意,安然地说破她的伪装,他要她在自己面前坦诚,坦诚她的愉悦,坦诚她的痛苦,坦诚她的疲累。
“我曾经梦到你……”枕在他胸口他的声音,沉稳传来。
“你就站在不远处的桃花林,面色温柔地面对一个陌生的女子,我看不透她的容貌神情,只知道她是微笑着凝视着你的。”她不疾不徐地说着这一句话,嘴角的笑意,愈发苍渺,宛如天际最后的彩霞,即将被黑夜吞噬。
梦境之中的美景,还呈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无法轻易抹去,她在梦中不曾流泪,只是一直站在他的身后,远远观望着,直到……眼前的两人一同离去,什么都不剩下,她还在,还站在原地。
“只要你不将我推开……”他望着她平静的脸庞,眼底突然生出几分戏谑的笑意,他说得再认真不过,没有一分说笑的意味。“可是,如果你把我推开,让我不得不接受另一个女人,那么,也许我会变成你梦里那位君默然,捧着你不屑要的感情,去给要它的人。”
“你不会。”她笑着,即将再过一日,便是分离,漫长不知岁月的分别,但她还是清楚,那不过是一个悲伤的梦境,不会成真。
君默然的单薄嘴角,牵扯出几分笑意,他小心翼翼地拆去她发髻之上的银珠钿簪,让黑瀑一般的长发在他指尖划过,他圈着几缕发丝,轻笑出声。“这么笃定?”
“正如我也不会一样。我了解你,如同了解我自己。”她的声音依旧清明,她并不想牵绊束缚他的人生,但所幸彼此如此相似,一旦投入其中,便很难将心思,再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的麻木,一分分渗透,钻入她的身子,她强忍着这样的不适,伸出手去,抱着他的腰际,将自己塞入更深的怀抱。
那是他的胸怀。
他的心猛地一紧,不知为何,她这般的亲密,却猛地令他心痛如绞,想起明日就再也无法拥她入怀,无法看着她微笑,无法与她相伴左右,那是一种无形的却比任何情绪都要深刻三分的痛。他突兀地握起她的手,眉头紧蹙地看着她苍白的十指,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火花,在君默然的唇碰着明月希的那一刻,完全迸开来,瞬间转为贪婪的吞噬。
明月希从未被他掠夺,他向来是温柔似水,亲吻也不过是缠绵悱恻的温暖和甜蜜,不知掠夺的力道可以如此强烈,仅是稍微松弛了一下防备,轻启了芳唇,君默然的舌尖便沿着她嘴唇内侧大举进军,彻底击溃她的防线。
宛如蝶翅的炽吻,随着两人越趋急促的呼吸,在明月希的芳腔内漫舞。这一瞬,她再也无法装作无事的平和,她睁开氤氲的水眸,眼神也渐渐多了些许波动。
君默然滚烫的舌尖,犹如野火,烧遍她唇腔内每一寸肌肤,灼伤了她的唇,也灼慌了她的心,她不该有所感觉的。
明月希试着让自己淡漠,试着忽视体内慢慢聚集的暖意,只因越是沉迷,往后的心痛就越是明显,但她明显退怯的动作惹恼了君默然,他反而更加深入。
明月希虽想闪躲那一把野火的蔓延游走,却始终逃不了束缚,深陷入网里面。
欲望的丝网,由上往下,逐渐纠结,终至捆绑全身。随着越缩越紧的丝线,明月希越觉得难以呼吸,脑中的思绪越趋混乱。
只是最终,她仅存的理智,居然也叫她继续沉沦。
最后一次了……
他放下了最里头的一层纱帐。
她醒来的时候,睁开双眸的瞬间,她的黑眸愈发深沉,痛苦地轻喘忍受一由血脉里涌上的疼。
她满是歉意,不知是她的举动惊扰了君默然,或者只是他沉睡中的反应,君默然交握在她腰间的双手将她环得更牢。
她压抑住心中的疼痛,稳住自己的吐纳呼吸,不让自己的气息扰乱他的好眠,再度抬眸的瞬间,已然看到他笑望着她,他伸手,还未抚上她的花颜,却突地看到她眼底的复杂颜色。
他的胸膛,仿佛枕着的不是一具温暖的身子,而是寒如冰雪的雕像。
那一分分冷意,驱散了欢爱过后所有的疲惫慵懒,他猝然清醒过来,却苦于摸不到任何头绪。
她却刻意忽略,无意间触碰到自己冰冷到麻木的指尖,她知趣地从他胸口退开,只因不想看他的审视目光。
她带笑的唇角轻轻一扬,仿佛淡淡陈述着别人的事迹,更像无心论及天气晴朗的随口闲话。“下个月,玲珑就要嫁作人妇了,总算我们身边,还有一对人可以获得圆满……”
他安静的倾听着,却不让她推开他,眼神一暗再暗,将她抱在胸前,力道更大,拥抱更紧,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化解她不真实的冰冷。
“再不起身,日上三竿了……”她眼神闪烁,轻笑,话锋一转,用力支起身子,君默然却依旧不让她如愿以偿,长臂一伸,再度将她重重拉入怀中。
他的面色,看起来没有半分温暖,却也不曾冷若冰霜,但那静默的时候,却令她猝然感受到,她的冰冷,一定冻伤了他。
她等了那么久,就为了再度依靠在这厚实的胸膛里,她知道自己很贪心、很不知足,找死三日之期一过,所有的人都将回到原本的位置。
即使身体很疼,她也甘之如饴。
他只是沉默不语,因为就算他问,她也无法给他答案,如今他拥着她,就算她的呼吸,带着寒意,掠过他的十指,他也不再停顿。他将她的头颈,按向自己温暖的胸膛,拉下她的双手,不让她的身子有一分一毫,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却依旧止不住微微颤抖,他苦于无奈,将体内的真气,一分分汇入她的身子。
她微笑,眼神却在四处游离着,她安静地轻摇螓首,阻止他冲动的回应。“没用的……别浪费了……”
君默然不愿停住,俊眉微蹙,压下俊脸,吻着她的指节,努力平息她眼底的无力苍白。
“看到你就会这么痛苦,所以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即使你将我视作你的妻子,你一人的妻子。”她的思绪愈发纷乱,寒意包围着她的心,那过往的画面混沌混乱着,她的眼底渐渐模糊起来,无法看清楚此刻他的神情,却逼自己继续说下去。
君默然闻言,不无震惊,心隐隐作痛,只因她说痛苦的缘故,是他。
他咬紧牙关,极力克制满腔焚烧的焰火。
那大盛的火焰,却不是怒火,他望着紧闭双眼,不再回应他的女子,心中愈发复杂。
他轻轻调整她的躺势,将她一头青丝拢聚到脑后,长指仍不停歇流连到那张在暗夜中仍苍白的脸,指尖滑触到她颚缘,若是平日,两人皆为这熟悉的亲昵而发笑。
但,她此刻却只是紧皱着眉峰,紧抿着双唇,刻意背过身去。
“我……”他终于松开了手,视线无声越过她万分孤寂萧索的身影,听不出是何等的情绪。“才是你真正的心魔。”
她平稳了自己的吐纳,万分艰辛地挤出平和笑意,支起身子面对着他,给自己不着一缕的身子,披上红色外袍。她的动作缓慢着,声音也同样安宁,为自己的情绪混乱和胡言乱语解释,同样试图抚平他的心。“君,不要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