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苦涩笑意无声流露,她倾听着他的低醇声音,觉得那宛如天籁,眉眼稍稍舒展。“如果一开始就遇到了你,替我解开心结,或许我不会被仇恨操纵这么多年,最终扎根在我身子内,成为无法忽略的毒药。”
当他的眼神,看尽她的心底,她明白了,她似乎不再恨了。
相信他所说的,楚自相也并没有快活存活,她当年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已经成为老人姿态的苍老姿态,是他眉眼之处无法掩藏经历沧桑的黯然,是他那无法改变的灰暗身影。
相信他所说的,楚自相也没有达成他的目的而畅快,或许……他当真是藏着苦衷。
不必那么执着,才可以放了自己,不让自己成为恨意的奴隶和傀儡。
“你叫纳兰璿跟我说得那些话,我都听了。”她绽唇一笑,目光越过他的身子,落在那身后绿茵从中的小小野花之上。它们逃过了花木房下人的目光,绽放了最美丽的姿态,如今在细雨纷纷,春意盎然的时机,点缀着满园绿意,生的优美极了。
他眼底的笑意星点闪烁,令他的无双风华,愈发淋漓尽致。“愿意照做吗?”他清楚她的坚强和倔强,有些事,他说了,不代表她会做,譬如他死也不要她松手,她却还是……有些话,她听了,不代表她跟随,譬如无数次,他挽留不想她离开,她却还是……这一次,她又会给他如何的回应?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强行恨着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她如他所愿,笑着回应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不经意伸长双臂,抱紧了他的脖颈,那种亲密无间,也是油然而生的默契。“会照做的,恨了这么多年,我也觉得累了。”
他的眼底愈发清明,温柔占了上风,取代教训她往日太过无视他的提议。他拥紧她的力道更大了一些,俊脸压下,在她耳畔低语,再度迷失在她身上浅淡的馨香之上。“你似乎是第一次,这么听我的话。”他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一句话,轻描淡写,也是令人不得不从的圣旨口谕,只是在她的面前,他屡屡受挫,之前是因为她有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天空,她不愿受控,如今,却是真心的依附动容。
她闻到此处,芙颊之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她知道她向来不是个惟命是从的传统女子,仿佛是生性不愿苟同夫为天的妇德,她在旁人眼底,的确该是个不听话的女子。
“但世间愿意听从你的女子何其多,何必钟情于我?”她的言下之意,君默然听得明白,她偶尔的女儿家性子,令她愈见可爱迷人,他回视一笑,捉住她的柔荑,低声笑道。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简简单单八个字而已,听得明月希为之一动,他的品性不无皇族的沉敛和天子的骄傲,令他无法说出太多的山盟海誓,蜜语甜言,但往往在不经意间,却轻易虏获了明月希的心。
她明白如果这份感情是她的劫数,她愿意遭遇一次。
他最终缓缓拉下她的手,彼此站在屋檐之下,他收起了伞,靠在门旁,深情地回望着她的眼神。
她径自推门而入,他紧跟其后,环顾这内堂之中的光景,突地想起了什么,云淡风轻地提起。
“该不会忘了给我熬煮奶羹了罢……”她说得,下一次相见,要以此作为欢迎他的礼物,他不是小心眼,却是一个不落的记得,放在心上。
“你突然出现,我如何有所准备?”她微微蹙眉,觉得他的要求近乎无理取闹,万分无奈之际,却是生生笑出声来。
唇边的笑花万分耀眼,闪亮了他的眼,他的心仿佛再度回归那无数次悸动的瞬间,看到她的笑靥,他就无法理智地思考一切。她垂髻长发在风中安静飞舞,最终平静落在肩头背后,她的笑容是温暖的春风,令他想起了那一年的春光,他编织了柳冠,宛如无上荣耀和宠溺,戴上她黑缎一般的长发之上……
“我却准备好了……”
“什么?”她抬起白皙脸庞,轻轻扬眉,不知他所指为何。
准备好了。
他要吻她。
他眼底的笑意一分分扩大,宛如水中涟漪,他合上门,重新伫立在她的面前。
原先温和浅笑的俊颜敛起彬彬文质,微仰半眯的眼眸直勾勾地盯锁她的脸蛋,紧抿的嘴角让她读不出他的情绪,卸除束冠的银丝狂浪地披散于他衣衫不整的肩头,他紧紧盯着她的重眸,带着些许邪魅的力量,吐出一句。
“我给过你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他扣着她小巧下巴的指节一抬,迫使她仰首迎向他的唇舌侵略。灼热的阔胸不曾迟疑地再度覆上她的身躯,手肘架撑在她螓首数寸之距,牢密地将她锁在其胸怀之内,不让她有退后躲避的机会。
他沉迷其中,撬开她的牙关,不再满足于浅浅细啄,热舌深凿探索,右手扶在她肩上,左手将她腰际那条朱红绸带扯开,绸带蜿蜿蜓蜓,从床榻上滑到地板,像条火红的流泉,素色袍子全部敞开,里头白色里衣完全露出来。
她愿意迎合,予取予求。
当那白色里衣彻底被解开的时候,他的目光灼伤了她的身子,她理解他的关怀,微微一笑。“你可知凤凰欲火的痛苦吗?世界上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君。我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抬眸看他,他的眼底尽是她身上还未褪去的疤痕,那满满当当的,是为她的怜惜。
“但是我觉得,这样值得。”她云淡风轻地说,万分坚决。
君默然轻轻抓住她的肩头,颀长身子欺上她的娇躯,动容映入心底,眼神一暗再暗,轻吻,落上她的白皙脖颈。他的确是舍不得,舍不得她委屈,舍不得她受痛,舍不得她遭难。
她紧紧环抱着他,清冽眼眸,愈发澈亮,宛如没有沾染上世间世俗的清泉。“你可以为了我而落水救我,当时你是如何回答我的,你还记得么?你说,为了值得的那个人,我就是那个值得的人。”
“而我觉得值得,也是你。”
下一瞬,她甚至来不及反对他的身体躺到她身边,来不及质疑大手带来的温暖侵上她的心。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她浅笑,妄想将些许的疼痛感驱逐出境。毕竟他的亲密,是她心中的甜蜜,她噙着笑意看他,已然是一种默认。
他贴近她的脸颊,死缠烂打,他俯下头,贴在她耳畔吐气似的轻语,更像强烈压抑的咬牙。
“让我看看。”
“是借口吗?”她明白他眼底炽热****,那是太久的渴望情绪,她扬起粉唇,审视地望他。
“是借口。”
他长笑出声,眼神渐渐深沉,压下俊挺的身躯,放下最里层的粉色帐幔。
他想她。
接下来,一室暖色,花好月圆。
她稳稳地睡着,眉间忧郁在梦中消除。君默然撑起薄被,将她裸露在微冷气温下的肌肤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将自己的胸口,给她当作温暖的枕头,她的身影安然地顺着他的呼吸吐纳,微微起伏。他安静凝视着她的眉眼,细长指尖动情地勾画着她的精巧下颚,待来年国家日益安定,他当真想带她去江南游走,看那小桥流水人家……
她身上无形的负担,太大了……
他披起一件深蓝色外袍,正视着她,同样身为帝王儿女,他明白她从不显露疲惫神色,却不是毫无感觉。他怜惜她的坚强,体会她的执着,迷恋她的一切。
只是好景不长,他猛地意识到怀中女子的眉头紧蹙,她仿佛还不曾挣脱开来痛苦的感觉,紧闭着双眼,却紧紧蜷缩成轻轻战栗的身影。
他站起身,不知该如何拯救,他当然可以用强制的手段逼她陷入昏睡,却于心不忍,他不愿伤害她,即使一分一毫。
犹疑片刻,还是坐到卧榻上,双手缓缓地、轻轻地欲揽起她却让她甩开。
明月希不受自控,随即在床上四处摸索,闭着双眼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咚”的一声,剧痛传来,她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额头便有液体缓缓流下。
额上的鲜血顺着肌肤滑入眼底,她举起衣袖缓缓擦去。她猛地睁开眼眸,那麻木的脸庞,令她看来万分危险。
君默然的心猛地一颤,连忙揽住她的身子,克制她的拼命挣扎,他不让她挣脱开来。鲜血染湿了深蓝色衣料,只让颜色逐渐加深而不见赤血。
他的存在明明对她如此危险。
她却仍要他留在身边,仍要他,别离开她。
她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觉得……自己并不是消失了也无所谓。
他可是她的夫君,她付出所有,都要保留的人,他万万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再次走入地狱炼火之中,承受炽焰焚身之痛,承受魂飞魄散之苦。
她却再无那恬然笑意,亦无默契眼神,温柔动作,她冷冷地推开他,直直地走向前方,只是她却不知,为何在推开那双手的瞬间,心,像是遭受凌迟一般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