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她不会阻。她的眼神一沉，扬起嘴角的笑意，轻柔地问道。“过年的时候，回来看看。”
“会的。”他的心头一暖，连连点头，待他作出一番成就，或许才不会有愧于明家。
“你快当舅舅了。”明月希垂眸一笑，神色一柔，握住他的左手，这一句话落在李泽昊的耳边，字字清晰，引来不小的震撼。
他听懂了，心头被万分复杂的情绪包围，回握着她的柔荑，百转千回。“我一定会回来过年的，你也要好好保重。”
“一路顺风。”明月希站起身来，眼眸一亮，说出最恳求的祝福。
说不清有多少年不曾有这般出自真心的关怀了，他为止一动，沉下眉眼，无声地点头回应。
翌日清晨，李泽昊坐上良马，披着晨光，万分平静地离开了术国。
睁开眉眼，看清楚身边照料自己的黄衣女子之后，他才正视如今自己身上的伤口与之前被围攻的经历，都是万分真实。
“九哥……”小八的眼底含着泪的微光，他看的万分清楚。
他眼波一闪，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猛地起身，扼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又回来做什么？不是要你回山上去么？”
“九哥，我是怕你受到危险……似乎是我一厢情愿了，没想过九哥是个学过功夫的人。”小八见识到他的冷漠，收回了目光，放下手中的白色巾子，目光黯然。
倏地，君湛清的脸色变了一变，虽然仅仅是一瞬间的些微差异，不过，却已经将他内心的不悦之情展现无遗，只是，这些情绪随即就从他的脸上消失无踪，仿佛错觉一般迅速无痕。
“有这种事吗？”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小八眼神一亮，不敢置信，她可是亲眼看到的，九哥的记性这么差吗？“你忘了吗？九哥，你真的失去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了吗？”
他转过脸去，不愿多谈，惜字如金。“不该记住的，我全忘了。”
“忘了？”小八清楚他若不说，她是永远都走不到他的心里去的，想到此处，那张娇美柔嫩的笑脸不觉得暗沉下去。
淡笑而不语，是君湛清所给予的惟一答案。
“如你所愿，一切都平息了。”
他修长的健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俯下脸庞，用他高挺的鼻梁抚过她的眉、她的眼，以及她那一张朱红鲜嫩的唇儿。
他微微一笑，伸出长指绕住了她襟旁柔细如丝的黑发，彷佛吐出爱语般，一字一句都教人心魂荡漾。
“不是还没到除夕么？怎么又提前来了？”她微微一笑，将五根纤指伸入他的掌缝间，柔柔地握住。
“战事还未结束的时候，你不愿我分心，如今，我的分心和急迫都名正言顺了罢。”他的声音万分温柔，眼前的女子正是他的珍爱，他担心的不只是她，还有他们未曾出世的孩子，即便放下手中的事务，也迫不及待要赶来明月宫。
这些日子来他的奔波劳累，不算什么，他不愿看她有丝毫的闪失。
她敛下美眸，唇畔泛起了神秘的微笑，君默然伸出大掌捧着她的小脑袋，将她按进宽阔的胸怀里，俯首轻吻着她柔软的发顶，迷人的薄唇微扬，神情温柔而缱绻。
“我接受他了。”
君默然的五指，轻轻在她青丝之中穿行，她觉得惬意，仿佛是他无意间在帮自己按揉头顶穴道，柔软身躯渐渐松懈下来，在他的胸怀中，宛如柔若无骨的棉花团。
“既然接受了李泽昊，又为何不改个称呼？”君默然嘲笑她的嘴硬，温润的眼瞳之内，尽是笑意，在她耳畔轻声提醒。
“我与他都不在乎这口头的称谓，只要心承认了，不就好了？”她不以为然，随意回应道，顺势躺下，将头顶倚靠在他的长腿之上，遥望着窗外的星空，心中尽是安宁。
“你说过，从小就孤独成长，不知拥有兄弟姊妹的亲情，会是如何的感慨。如今，不会觉得遗憾了罢……”他苍白长指，轻轻划过她的芙颊，每一寸细致肌肤之上，不再宛如平日那般苍白，而是染上些许粉嫩颜色，令他不禁回想起三月的桃花始盛开的美景。
她轻点螓首，拥有这般的兄长，樱唇畔却是一抹笑意微染，如果没有他，她与李泽昊无法彻底解开心结。“谢谢你把他的行踪隐瞒于世人双眼，让他摆脱过往的身份累赘，恢复最初的自由，在山野之间行走自如。”
“我们之间，还要说多余的感谢？”君默然眼神一沉，俊容之上带着些许不自在。不太同意她的说法，在她挺身替他牺牲的时候，他也不曾说过感谢，他们经历的是那么漫长的时间，那么多的坎坷与艰难，又如何用感谢两字去衡量？
“为了明月公主的托付，我始终是自私的，无法跟随着你，成为可以长久陪伴你的女人。术国需要我，而暝国也需要你……”他们的将来，或许只是没有预期的相见而已，却也不是分离在两个世界的决绝。或许可以偶尔相见缠绵，也是不差的结果。
“而我，也需要你。”他定定地望入那一双眼瞳，他说得极其认真，俊容之上只剩下凝重的神色，明月希的心头被温暖覆盖，紧紧抿唇，仔细地倾听下去。
君默然轻轻抚弄着她的长发，那一片浓黑的颜色，宛如她那一双重眸的神采。他曾经以为他失去了她，才会一夜间白了头，而她回来了，他也不再企盼可以恢复原本模样。她不会因为他是天子之尊而爱上他，更不会因为外表的关系而厌恶他。他满目柔情，面对其他人所没有的耐性与疼爱，在此刻尽显。“因为你，暝国不会侵犯术国，因为我，术国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因为之前的缘故，术国的子民也不会甘心被暝国天子统治，这些，都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了的事实。”
“君，你有了新的打算？”她从他的神态之中读出更多的情绪，红润的双唇之中，逸出一句疑惑来，声音并不是天生的娇柔，却在君默然耳边听来，是天籁之音。
君默然压下俊脸，声音极低，她却听得清楚，那其中的柔情，伴随着炽热的气息，吐纳在她的耳畔，要她心仪神往。“若你这次生的是个男孩，那就让他继承术国的责任，若是女孩……”
明月希觉得他说得话题，勾起了她的好奇，她微微眯起黑眸，笑道。“怎样？”
“从我的立场上看，我不愿未来的女儿与你一样，担负太重的担子，我希望她过的快乐无忧，乐天知命，遇到对她好的男子，令她一生幸福，就这么简单而已。”君默然单薄的男性嘴唇边，扬起一抹深沉的笑意，这一席话，已然有深意。
“的确是说得简单。”明月希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那么幸运，她的头顶微微向他里侧靠近，从床沿处摸出一个白色囊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什么好宝贝？”君默然眼波一闪，语气调笑，视线锁在不明物体之上，发问。
“你猜猜。”明月希的眼底划过一抹俏丽的笑意，明艳了她的整个脸庞，她的绝世容颜之上的微光，令人移不开视线。“千金不换，无价之宝。”
君默然的兴致，被她无声挑起，他的剑眉轻扬，吐出四个字。“这么神秘？”
“那……”她眼看着他接过去，打开了囊袋，手中的重量令他有些讶异，摊在手下的坚硬物体，他却是猜不出来。
直到那原原本本的呈现在他的眼下，他的身子一僵，明月希隐约察觉到这个东西带给他的震撼，才伸出双手，将那个物什怀抱在自己的胸前，语气不无嗔怪。
那是早年在暝国后宫，他亲手做给她的木偶，依旧是过分的朴素，木材的最纯洁的颜色，仿佛没有染上铜臭的世俗。
明月希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神情，因为这个笑里，全是心疼。
心疼她的际遇，心疼她的坚强，心疼她的谅解……
他原本收回了心意，不再为任何人，雕琢自己的感情，方才听得她说这是无价之宝，心中的欣喜与欢悦，仿佛将他变成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为了心上人的一句夸奖，就可以失去原本的理智和常性。
其实，这样的状况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令他都觉得不可置信。
明月希好笑地审视着君默然眼底的深沉颜色，清楚他没有想过，她原来将这个玩意儿带出了宫。如果不是舍不下，她不会随身不离。
她噙着浅淡的笑意看他：“你以为我早就把它弄丢了么？”
君默然回以一笑，声音带着些许低沉：“我以为你把它当成柴火取暖了。”
对方觉得他的玩笑说得太过逼真，不太明白是否他是真的这么想她的，眉峰微微蹙起。“你把我当成是狼心狗肺了？”
君默然的笑意愈发明显了，他的长指不自觉地勾画着那柳眉眼角。“当初我只是以为你没心没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