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君湛清从小便爱搜罗宝物,生性爱玩,听闻先帝在世,也赐予他一个“玩物丧志”的诨名。
君湛清听着这清新的声音,仿佛是有些似曾相识,他坐于桌旁的红木椅上,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人。
他一袭白色宽袍,黑发高高束起,黑色飘带纠缠着三千青丝,在夜风之中微微轻扬。他的肌肤****,如同上等美玉,洁白无暇,眼眸之中毫无情绪,却似乎暗潮汹涌,樱唇透着些微的粉色,似乎欲说还休。
看着此等情景,君湛清不禁在心中叫好一声,好一个妙人!这少年的最大缺点,便是太过纤柔,不过,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纳兰希暗笑不语,她与君湛清已经六七年未见,看来他并未将自己认出。其实,这些年的变化,在他的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他自然变得更加俊朗无双的,虽不及皇帝,但与皇帝相比,他更多了几分伪善圆滑和孩子性情,也多了一分作为纨绔子弟的邪气散漫。
“卿本君子,奈何做贼?”他瞥了一眼站在那男子的青袍男子,神色变得复杂,低低叹道。
纳兰希的脸上,多了几分深沉的笑意,她檀口轻启。“君湛清,只要你一喊,便有几十侍卫将我俩团团包围。到时候,你的宝贝,我们可一个都拿不走。”
君湛清神色自若地倒了一杯茶,微微上挑的眉目之上,添了一许贪生怕死,明哲保身的意味。“本王看你身边那位仁兄,可看着不是讲理的人。到时候侍卫还未赶到,本王便被害了,还找谁去说理?宝贝的确重要,但本王的性命更是无价。”
他隐隐察觉到对方的话语之中,有什么不妥,不禁浓眉深深皱起,语气之中尽是冷意。“不过,本王的名讳,可不是你叫的。”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纳兰希的视线定定落在他的脸上,轻笑出声。
他抬起眉眼,仔细看着那眉目,特别是那一双冰雪一般的眼眸。那其中的冥黑,像是一种华丽的诱惑,一丝丝,一分分,将那不可捉摸的情绪,包裹在他的身上。
这一双眼眸!他显然在何处见过,那其中的笑意,也是万分熟悉的。
她轻轻望入他的眼底,嘴角绽放一抹极淡的光华。“不知北贡王的骑术可好?最近这几年,是否从马背上摔下来过?”
“你是……”这一句话,已然令他想到万分不情愿想起的过往,他什么都玩得起,就是马背上的骑术,已然成了他人生中的最可耻的笑话。早年还是皇子,住在宫中的时候,常常被马儿摔下地,更常常遭到众兄弟的嘲笑,不,笑得最凶的那个,却是个女娃!
当年她不过才九岁而已,马背上的功夫,却令人惊叹不如。
他当然也佩服,她驾驭高头大马的那种毫不畏惧,却也因此而不服气过。
只是,这眼前的少年的面部轮廓,已然和那个女娃渐渐吻合起来。他心生喟叹,不禁低呼一声。“纳兰希?”
她无声冷笑,语气中并无太多的恭敬。“你的记性比以前差了些,需要回想这么长时间吗?”
“你变得实在是多!”他心生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当然,在纳兰希的幼时,她便是出落地比几位公主妹妹还要娇俏,他也曾经想过,若是等她成人,想必是倾国倾城。但没想到一别数年,她以一身男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更是另一派风姿。
他坐在桌面之上,毫无端正姿态。纳兰希微微蹙眉,没想到成了王爷的他,还是恶习不改。他突地出手,紧紧捏住她的脸颊,反复按揉,像是回味着什么,嘴角暗暗扬起。
纳兰希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出手打落他的手,沉下脸来。
儿时她一旦嘲笑自己,他一定会捏捏她粉嫩的小脸蛋,这便是他们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
不过纳兰希的这一掌,无情地落在他的手背上,还是令他骤地清醒过来,神色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本王忘了,如今的你,是本王的皇嫂。可不能再和以前那样,随便欺负你了。”
“你怎么以男装示人?”他可很想看看,她若是女装打扮,是不是便是仙子下凡一般的绝世美貌。
“我此次回来,是归宁之名。若是堂堂正正出入你的王府,岂不是徒惹口舌是非?”她冷淡一眼,眼神愈发清冽明净。
他闻言,她顾虑的没错,但深想下去,不禁畅然大笑。“皇兄可不像是个会吃醋的人呐。”
她含笑望着他,不疾不徐地问道。“你还记得,当年许过我什么诺言吗?”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精明,淡淡笑着说道。“不就是替你完成一个心愿吗?”原来,她到自己的王府之中,只是为了讨要东西来了?他不知怎么,居然有一些些类似失落的情绪,压上心头。
凝视着那一双黑眸,他撇开心中的情绪,高高抬起下巴:“那好,你想要什么?无论是多好多珍贵的宝物,我的王府内,可都应有尽有。”
“你舍得吗?”一道清澈眸光,带着审视的味道,落在君湛清的脸上。只消一眼,居然看穿他心中的不舍。
其实,当然不舍得了,那可都是他的命根子呀。不过,既然是儿时许下的诺言,他还是要认啊,否则,她岂不是又要出言嘲讽自己了?他可是当今北贡王,一言九鼎呐!
“我不要你的宝物……”她如愿听到他长长的出气声音,不禁暗暗笑着,直直望着他的俊容。“只是有一个很小的要求。”
君湛清看着她的笑意,在眼底闪烁,神色渐渐凝重。
一日之后。
暝国京城暮霭,下起了零星小雨,君默然穿着朝服,伫立在门边,望着那清浅的雨帘,依稀记得当年和她在狱中相遇的那一幕。
“皇上,晚宴准备好了,公主驸马已经就座,就等着您了。”老宫人在他的耳边,提醒一句。
“好。”他轻吐一字,踏出门槛,走入龙乾宫的偏殿。
“皇兄!”舞阳公主噙着嘴角的笑意,提起裙裾,盈盈迎上前来,微微欠了个身。
“舞阳,驸马没有欺负你吧。”他这般说着,走上自己的席位,唇边生出淡漠的笑意,语气近乎调笑。
“当然没有,璿对我可好了。”她盈盈大眼之内,只剩下单纯的笑意。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幸福的新婚少妇。
纳兰璿含笑不语,看着面前兄宠妹娇的一幕,不动声色。
今早受到皇帝的邀约,便知道,皇帝不只是想要看看舞阳公主过的好不好,这么简单。
“驸马,朕的舞阳,和天下间其他女子比起来,如何?”君默然轻瞥一眼,稳坐于正中,这一句话虽然像是随口提起,但,用意极深。
皇帝的意思,当然不只是和天下间其他女子相提并论,而是……和纳兰希相比吧。想到此处,纳兰璿胸前的闷痛,暗暗加深,抬起清漠的眼眸,笑道。
“舞阳是世间难寻的深海明珠,自然绝非一般女子。”
舞阳听着自己夫君的称赞,脸颊之上添了一片红霞,心生甜蜜。
君默然听来,纳兰璿隐藏的晦涩,却没有这么简单,这般想着,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和阴鹜。
那如同天际上的明月一般的女子,才是人间的珍宝。
明珠可得,明月难得。
明珠有价,明月无价。
两者之间的差别,再明显不过。
“驸马真是用了一个好比喻啊……”君默然压下心中怒气,不留痕迹地抬手,身边宫女便将酒杯斟满。
舞阳侧过脸,见纳兰璿的面前,也是酒液已满,不禁蹙眉,娇声说道。“皇兄,怎么一上来就要喝酒?”
“怎么?心疼你们驸马了?”君默然举起酒杯,纳兰璿随即也将手中的银杯举高,两人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畅然笑道。“放心,朕和驸马常常一起喝酒,驸马的酒量,可不是一般呐!”
“皇兄,我离宫数月,是不明白宫中发生了些什么大事。最近,我可听说后宫有一位了不得的女子,居然让你下了特旨,许她归宁?”她轻轻抬起粉色宽袖,暗中按下纳兰璿的手,径自移开话题。她夫君的指间,却在此刻,透出微微的寒意,她不禁有些不安。
“谁叫朕迷上她了呢……”君默然这般说着,看似意气风发,实则笑意不达眼底。他用语极为暧昧,像是不经意望向纳兰璿的方向,沉笑几声。
舞阳看着皇帝脸上难得的笑意,也顺着他的喜好说下去。“不过,我也见过纳兰昭仪几回,也明白皇兄会喜欢她的缘故。她蕙质兰心,又有着不凡容颜,若我是男子,也会爱上她的!”
纳兰璿在这一瞬间,将手从舞阳的柔荑之中,抽离出来。
君默然冷眼看着纳兰璿那再小不过的动作,眼底一沉。
舞阳说得“爱上她”,却突然令他的心底,生出层层不绝的异样的情愫。
众人都以为,他已经爱上纳兰希,并且,万加宠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