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高三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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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最后的战役(1)

高考前20天是施芸的18周岁生日。

施芸准备隆重地过一次自己的生日。她早已拟好了生日宴请名单。邀请参加的有朱刚、黄悦、裴小军、宋海涛,还有已转在民办高中上学的颜明,可以说,都是知心朋友。饭店她也选好了,解放路的玫瑰酒家。

施芸没有料到,她的生日计划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不是出于吝啬,舍不得花这个钱,而是认为不合时宜,马上就要高考,整这名堂,还要“备什么酒水”,让她的同学“豪饮”,实在荒唐至极。更让她们气愤的是,施芸竟提出,生日宴会那天,父母就不必出席了。出席也行,去另一个包间吃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施芸的父母其实早对女儿窝了一肚子火。临近高考,不是抓紧时间复习,每天搞什么“毕业留言”,互赠照片,有什么意义。但施芸却我行我素,不把她们的忠告放在眼里。

冲突终于爆发了。

施芸的妈妈姜丽让丈夫出面干涉,丈夫施光宇却投鼠忌器,不愿把父女关系搞得过僵。他的女儿,他心里清楚,听不得一点批评,一说就炸,有些时候,批评反而不如保持沉默。从初中到现在,父女之间已经有过至少三十次“冷战”的事情。

姜丽见指靠不上丈夫,只好亲自出战。她对这个宝贝女儿,何尝不头疼。重不得,轻不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吵一个天昏地暗。施芸已经威胁过她,再逼她,她就离家出走,永远不回这个家了。

如果不是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她真想明天就把施芸嫁出去。她也在这个年龄生活过,她怎么也搞不明白,她的女儿怎么就成了“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公主了呢。有一次,她气愤地对施芸说:“我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一个女儿来呢,早知道,我就不生你了。”不想,施芸反唇相讥,说:“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妈妈呢。让我自己选,我肯定不选你当我的妈妈。”

俩人的谈话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后来她问过几个有女儿的同事朋友,才知道每个母亲都几乎和她一样,她才勉强得到安慰。“代沟”啊,正象曹老师说的,俩代人之间必然会发生矛盾和冲突。做为父母,只能因势利导,耐心地和孩子“沟通”。可“沟通”谈何容易,何况姜丽是个工作十分繁忙的内科主任。那里有时间有精力,象太监琢磨皇帝一样,千方百计地逢迎讨好自己的女儿呢。

现在姜丽心里焦急的不是怎样融洽母女关系,是施芸的高考。几个同事的孩子都顺顺当当考上了大学,只有她的女儿还悬在那里,根据施芸目前的成绩是很难达线的。而她又是个很要强很爱面子的人,在同事的面前,每说到女儿,她就有几分气短。

这天晚上,她实在忍不住,冲进女儿的卧室。施芸这几天,每天都睡得很晚。起初她还以为施芸在刻苦学习,借送水的机会进去一看,施芸竟是在几本商店特意出售的“毕业簿”上洋洋洒洒的写着什么。她没经施芸同意,抢了一本看了起来,不看则已,一看几乎背过气去。

写得都是些什么呀,胡侃乱诌,打情骂俏,酸不留丢,让她几乎不忍目睹。“你们不好好复习,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施芸即刻瞪起眼来:“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也火了,“这怎么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拿过去让你爸爸看看,很不健康么。”

“谁不健康了,谁不健康了,”施芸伸过手来一把从她手中夺回毕业簿,“是你们大人不健康。”

她真想给女儿一个响亮的耳光,但她还是强忍了下去,愤愤地,“你知道不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

施芸没理她,依旧端坐在书桌前,在一本毕业簿上信马由僵地写着。仿佛身边没有母亲这个人。

她气得哆嗦起来,挥过手去夺施芸的笔。施芸一把将她推开,“干吗呀,你讨厌不讨厌?”她又一次去夺,施芸就跳了起来,两眼喷火似地瞪着母亲,“妈,你要干什么?”

“我不准你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就要写。我们班人人都写,我为什么不能写。”

“人家能考上大学,你敢保证能考上大学?”

施芸怔了一怔,随即恶狠狠地剜了母亲一眼,赌气道:“考不上我也要写。”

“考不上,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说完这句气话,她马上后悔了。果然,这句话激怒了施芸,施芸是什么性格的女孩,她当即扑到书桌前整理东西,气哼哼地:“我现在就滚,马上就走。”

这次轮到她这个做母亲的傻眼了。她赶忙呼叫丈夫。施光宇飞快地跑过来,好一通安慰,才把哭得喘不上气来的施芸劝住。事后丈夫还埋怨她“多事”。

施光宇对女儿的高考也开始失去信心,无可奈何地劝她:“顺其自然,由她去吧。考不上大学的孩子也很多么。”

她却不这么认为,“施芸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如果她真没希望了,我也就认了。”

施光宇耸耸肩,“施芸不争气,我们也没办法。”

但她还不死心。她不能坐视施芸这样堕落下去。她还想挽救施芸,还想在同事面前挽回面子。所以尽管这三天里,施芸对她爱搭不理,拒绝对话,她还是忍气吞声,准备和施芸推心置腹的谈一谈。想到自己在社会上,在单位一向被人尊敬,被人宠爱,在女儿面前却不得不低眉顺眼,心里就不由得窝火。

自从高三下半学期,施芸就给父母作出严格规定,不能随便翻动她的东西,进她卧室必须敲门。

这天晚上,她便轻轻敲了女儿的门。

施芸在屋里很不耐烦地叫道:“干什么呀,烦死人了。”

她提着暖水瓶进去,“喝点水吧,别上了火。”

施芸看也不看母亲,“不喝,不喝。你走吧。”

她真想把暖水瓶砸过去,可还是强挤出点笑容,低声下气地:“喝点吧。”说着,强行似地往施芸的水杯里续了点水。“吃不吃水果?”

“不吃。”

“你写什么呢?”

“看书。”

她往施芸手里的书瞅了一眼,却是一本杂志,“什么书?”

“什么什么书,就是书呗。”施芸白她一眼。

“课外书吧。”

“什么课外书,对我们文科生,就没有什么课内课外。我们曹老师说了,要博览群书。”

她被噎得半天喘不上气来,硬着头皮道:“快高考了,还是多看看书本。”

“知道了。”施芸将身子一扭,给了她一个后背。

她今晚不想生气,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她又小心翼翼地:“没几天了,你可得抓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呢。”

“我知道。”

“这几天你想吃啥,就告我们。妈给你买。”

“我啥也不想吃。”

“有话好好说么。”

施芸猛地转过身来,瞪眼看着她:“我这不是好好说,你让我咋说”。说完又飞快地扭过身去。

火一下又窜了上来,但她还是没敢发作。

“你快过生日了,还是让你爸给你定做一个大蛋糕吧。”

施芸这才把手中的书轻轻地放下,低垂着眼道:“今年的生日,我自己过。”

她一惊,“什么?什么自己过?”

“我和我的同学们一齐过。”

她马上答应:“可以可以。让你爸在饭店定一桌饭。”

施芸却诡异地看了母亲一眼:“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定。我有钱,我和同学们一齐过。”

“什么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爸就别去了。”

“你这什么意思?”

“我们的同学都烦家长,你们去了,气氛搞得太紧张。”

“我们去了,怎么会搞紧张?”

施芸解释道:“你们去了,我的同学都不敢随便。”

“你们要怎么随便?”

“反正我不想让你和我爸去。你们去了也行,到另外一张桌上吃去。”

这成何体统,闺女还没出门,就想甩开父母,父母生养你们还有何用。她便如何也冷静不下去了,用手指点着施芸,“告诉你,施芸,你现在还是靠我们养活你呢。”

施芸一怔,随即伤感地:“妈,你想到那儿去了,我只是想和同学们快快乐乐过一次生日。”

“我和你爸在,你就不快乐了?”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施芸开始以沉默对抗,扭过身去,任她怎么说,就是不吭声。

“你是不是还要叫男生?”

施芸侧脸翻母亲一眼。

“我就知道要搞什么名堂。”她象是终于抓住了施芸的“尾巴”,不禁声音尖厉起来,“不行,今年的生日,就在家里过。”

施芸当即回应道:“要过你们过,我不过。”

她也火了,“爱过不过,反了你的。”

“哼!”

“哼!”

原想好的“和平谈判”,不料又是这么一个结果。她真得伤心透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孩子。

“你给我好好复习!”

施芸冷笑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

施芸又冷笑一声。

“你要气死我!”

施芸仍是冷笑一声。

“你考不上学,我再找你算帐。”

施芸这时开口了,“你现在就可以和我算帐。”

“你?”

当晚,她气得一夜失眠。她听见施芸那边卧室的床板也在不停地翻动。她心里既烦躁,又忧虑,这都是因为什么呀。

丈夫却在一旁鼾声如雷,她不禁怒火中烧,一脚将他踹醒了。丈夫醒了,揉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干什么你,你不想睡,怎么也不让别人睡?”

“你到睡得香?”

“我不睡干什么,陪你生气,何必呢。”说完又要翻身去睡。

她掐住丈夫的胳膊,咬牙切齿地:“我让你睡。”

在幽暗的夜色里,丈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睡吧睡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那么点破事,她爱咋咋地。”

“什么都由了她,她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为了高考,你就忍几天吧。”

“正是为了高考,我才说她呢。”

“你忘了曹老师的话了。曹老师不是说让你讲究方式方法么。”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放开了紧攥着丈夫的手。很快,便又听到丈夫如雷贯耳的鼾声。

施芸在她的卧室也辗转难眠,一夜没睡。她也很生气。如果说她八岁以前,母亲还算可爱,还算温柔的话,现在的母亲在她眼里,几乎是一个不近情理的暴君,一个无所不在让人讨厌的“克格勃”,一个专给人们制造不快的巫婆。如果不是父亲还让她有所依恋的话,她真想明天就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这些日子,她自己认为还算“刻苦”。心无旁鹜。高考对她何尝没有压力,而是压力很大,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和母亲性格其实非常相近,自尊心极强,虚荣心也极强,从来不甘人后,她有时几乎无法想象,“落榜”那天,她会多么痛苦,精神失常的马莉娅对她的刺激也很大,她不过想借生日聚会放松一下自己。她不想让父母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也是想和同学们疯狂一次。高考以后怕就没这个兴致了,母亲却不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