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以为宣小王爷有多么疼爱他这个刚过门的小王妃,就连皇后也啧啧称好,直夸小三长大了。那天移走荷花之时,皇后是恨不得把整个御花园都搬来宣王府哄小小开心,更扯着东方璇袖子提醒提醒下个月初一要带小小进宫住几天,那落魄寂寞的样子,弄得东方璇很是无语,但这也是他最是招架不住的地方。
其实,这次东方璇这么兴师动众的,除了上次答应小小赔她一个花园这个原因之外,最重要的是这几天恰是他疗伤的时间,再不能出现什么“意外”了,要不然那断手就再也没有痊愈的机会。就说从宫府回来那晚,在治疗过程中小小看着御医把那蜂刺从中拔除时嚷嚷着她也要玩时,便被东方璇毫不留情的叫侍卫将之“请”回房。事后细细一想,他现在全身无一处完好的地方不是拜那个小鬼头所赐吗?于是,第二天,东方璇立马叫人开始动手建造花园,让那小鬼忙活去,最好就不要记起有他这个人。
然,小小逍遥的日子随着东方璇伤势一好,便消失了。
小王爷的伤势好了,意味着小王妃的好日子结束了!
纵然是千般不满,万般不愿,小小还是不得不早早爬起来随东方璇到上书房学课业,体会做未来皇朝栋梁的艰辛日子,顺便时不时到皇后那串串门子,增进感情!
这日,黛翠春浓,百花吐蕊,粉蝶扑香,一派欣欣向荣。
刚过卯时,天还未大亮,小小尚在梦中和百花翩翩起舞,便被喜鹊挖起来一顿的打扮,然后还带着惺忪的睡眼被送上去上书房的马车。
上书房,皇家子弟学习经纶之地。可因帝后只育有三子,且皇室血脉稀少,于是皇帝便下旨准许正二品以上官员,可将嫡系子孙送进上书房陪同皇子念书。
小小和东方璇的马车行到宫门口便停下,除了八百里加急的马匹可以无顾忌直接进宫,其它任何车辆或马匹均都只能停在宫门外,徒步入宫再换乘轿辇。
皇宫大门内侧,两辆缀着雪白流苏的金色轿辇早早等在了路旁。
小小云里雾里的,只能看着东方璇如何做跟着如何做。脸上是极端不满的表情,一大早的就这么折腾!
忽然。一直在前面趾高气扬走着的东方璇猛地顿下脚步,侧身瞧了瞧嘟着嘴不情愿地迈着步伐的小小,星子般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收回已经快踏进自己轿辇的脚,东方璇转过身来快步走到小小身边殷勤地为她撩起紫金纱幔,笑得相当灿烂,一脸绅士风度地说:“进去吧。“说完头还往里面点了点。
“东方璇,你干嘛?脑子被马蜂毒糊涂了?”小小诧异地看着东方璇的动作,慧黠的秋水明眸眨巴了几下,满心的狐疑。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然而,东方璇却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微微一笑道:“本王今天心情非常好,对你好还不知足!切!”
小小瞟了东方璇一眼,虽然疑惑,依旧踏进轿辇,帘幔垂下的瞬间,她恍若看到东方璇给旁边抬轿的太监使了个奇怪的眼色……
琉璃瓦,金銮顶,红墙高隔,庭院深锁。皇宫很大,大到走了许久许久还没到达上书房。小小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又睡了一觉自然醒来了。
小小刚想掀开窗帘去看看怎么回事,轿子却在此时停下了,刚才那个小太监掀开轿帘哈着腰怪里怪气地说道:“小王妃,上书房到了。“
小小拍了拍衣襟的褶皱处,理了理两条小辫子,一溜烟从轿辇中跳了出来,伸展了下胳膊。坐了好久呢,骨头都酸了!
“小王爷呢?”小小弯起秀气的烟眉,肥肥的小手指指着空荡荡的东方璇的轿辇问道。
“王爷先行进书房去了。王妃请!”小太监躬身猫腰,尽职尽责地说着。抹汗,这么说也没错吧?小王爷和小王妃不是很恩爱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先行进去了?”一股不对劲在小小心里滋生着,脚步有了些许的迟疑,东方璇今天的行为太过反常,绝对有诈!但是她也理不出思绪,干脆也不管了,只把这一切归结为是东方璇不可理喻,一会心情好热情得过分,一会却没有礼貌连的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走了。
太监哈着腰却不再说话,言多必失,那小王爷真是扔了个烂摊子给他!这两个小主是谁都惹不起啊。
小小看到了那太监的为难也不问了,扁扁嘴往上书房走去。直接问本人不就好了,何苦为难一个下人呢。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挈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挈矩之道……”(注2)
小小刚走到上书房门口,便听到一个虽苍老却醇厚的声音缓缓念着书经,那朗朗之音颇有自我沉醉之感。
念得没哥哥好听,小小在心里做了小小的对比,迈开小短腿就朝里面走去,很自然而然的动作,没有一丝的故意,然却惹得那老者极端的不高兴。
那老者眼角看到小小,立即转过头来,略带雪色的双眉微微挑起,褶皱起伏的脸庞掠过一丝不悦,炯炯的双目凌厉地扫向小小,一脸威严。
随之书房里几十道视线也刷刷全部集中到了小小身上,眼神各异,却少不了一道诧异的光芒。东方璇万般无事地坐在中间,手掌托住下巴,支在木桌上,五个手指极有节奏地在脸上打着拍子,面上荡漾着几许得意的神色,对着小小挑挑眉,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谁不知道薛太师学风极严,不容有失。迟到是一大忌讳!这野丫头这次还不死?看他多用心啊。
东方璇奸笑着,丝毫不掩幸灾乐祸的表情。
“啊,夫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小小吐吐小粉舌,扮着可爱,有些惊惧地吞吞口水,这夫子好凶哦,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角色。
“不必解释,自己领教棍到外头红墙边罚站一个时辰!“老者不再看小小,冷冷说完便继续讲经布道!
“啊?什么……”小小愣住了,怎么一句解释也不听啊!明亮水眸诧然地瞟向东方璇,然看到他拽拽的幸灾乐祸的模样,便稍微心里有底。
小小瞪了东方璇一眼,正准备开口再解释点什么,然那老者明显比小小快一步,“这课都上了一半了,你才姗姗而来,明显没有将我这个太师放在眼里,无规矩不成方圆,入我门里,就要守我的规矩,不管是谁,就是太子皇子,犯错也是这个道理,去吧。”那老者不徐不慢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深很重。
他好歹是堂堂的一国太师,岂能这般不被重视?不尊师重道?罚!
到现在如果还不知道事情是如何的那她宫小小就是猪脑了,哼,那个小气王爷,果然在记恨自己害他被马蜂蛰了,和那些太监串通好,兜远路让她迟到被罚。小小恨恨地剜了东方璇一眼,再看看那不通情理的老太师一眼,抓过教棍径自走向红墙。
好艳丽的太阳啊,要她罚站一个时辰?小小慧黠的黑珠子灵动地转了转,站就站咯,不知道皇后娘娘心疼不心疼!
小小很乖很听话,对着太师点点她的小脑袋,转过身拿起教棍,独自一人可怜兮兮地走到那红墙角落阴影处,敛起裙裾蹲下,拿着教棍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圈,嘴里像念咒语一般喃喃地念着:“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
那太师见到小小那态度和动作正想发怒,然,在听到了小小嘴里念叨的内容后气都沉了下去,不由得诧异地扬起眉梢,缓缓走到小小身旁,问道:“你刚刚在念什么?你会背《大学》?”
小小依旧蹲着,仰起头眨巴眨巴水润的杏眸,煞是天真地说:“我没有诅咒太师和东方璇哦,真的没有!我在念书哦,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这样对不对,太师?”
背后响起一阵沉闷的窃笑声,太师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这不是含沙射影地说他没有行善行,不能禁止她作恶吗?这丫头年纪小小,倒也聪慧机灵。只是太不尊师重道了些,欠教训,“你这是在做什么?”
“罚站啊!”小小把两撮小辫子放到胸前整好,继续拿起教棍画着圈圈。
“罚站?你这叫站吗?”太师没好气地说着,将书卷好放在身侧,当真跟小小杠上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竟会跟个小丫头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