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而去的红黑身影快速消逝在雪夜之中。一抹雪白摇摇头,淡眉轻皱,望着里面的情景。
成王败寇,这里面包含了多少的恩怨情仇。这不是他朵朵妖所喜欢的世界!
桃花遍野柳芽吐嫩,红了绵雨,绿了春风。转眼便是六年!
葱翠的绿草漫天席卷,铺砌了一方天地。峭壁上零星几株桃花开得正旺,风一吹,桃花一瓣一瓣,粉色,红色,雪白,随风飘落,落在轻沾着珠露的葱郁草地上,落在草间那一抹如精灵的雪白之上。
只见青翠的草叶之间蹲着一白衣女子,低垂的双肩好像垂柳柔美,长发垂鬓,一个简单的随髻挽在脑后。细眉如淡月弯弯,山样翠,柳般新。黑如夜空的眸子如杏实,一翦秋水拂过。齿如瓠犀,十指若青葱。白皙似雪的脸庞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情绪。专心地草叶之间来回撩拨着。
“小小,你在那弄了一个早上了,弄什么?”浑厚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道淡蓝的身影坐在草中央的石尖上,手中抓着一背篓的鱼儿,“这春寒料峭的,你身体才差不多痊愈,别再惹上伤寒,小心复发!”
那白衣女子循声抬头,浅浅一笑,如桃花瞬间绽开:“知道了,师傅。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的!趁着这会,多采集点春露给婆婆洗脸!”春露,尤其是桃花露,能美颜,婆婆的脸不肯给师傅医治,她现在就只能让那坏掉的死皮慢慢的生长,以防日后婆婆答应医治,却无法医治了。她是可以帮婆婆医治,不过在这里,还是少了些材料的。治疗毁容必须要的一味药的是天山雪莲,这是主要药引,替代不得。
“咳!”轩辕辰溪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这六年来她都不曾给过你好脸色,你却还为她做那么多事!何必呢,她也不会领情的!”
“其实婆婆只是装着冷然而已。这六年婆婆有好多次机会可以杀了我,她不终究没杀么?婆婆为何会恨我,那也人之常情!”小小将一滴春露集进小瓷瓶里,起身站了起来,对着轩辕辰溪调皮一笑:“昨儿个立春,倒下了场绵绵春雨。师傅是否需要徒儿帮您采两杯立春水?”
“小丫头,调侃到师傅身上了!小小年纪,不害臊,竟然可把这等事说得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轩辕辰溪轻轻一记敲在走至他身边的小小头上。六年了,那个九岁的小女孩也长得如此亭亭玉立,绝色之姿。这一副面容竟让这郁郁葱葱的绿草别样风华。
“师傅自己心术不正,小小只是针对立春水这味药可集万物之气,大神医想到哪去了?”小小轻轻挑眉。师傅和秋婆婆之间那暧昧却生分的关系看得她这六年来都着急了。这立春水夫妻若同时各饮一杯,同房,就会有孕。虽然师傅和婆婆不是夫妻,但是在这崖底相依为命了十五年了,感情可想而知了,虽然婆婆态度很强硬,但是可看出她对师傅并非没有感觉。也许师傅和婆婆有个孩子,便会打破如此的僵局。她不介意师傅对婆婆偶尔强硬一次,虽然有可能弄巧成拙。可是两人都拖了十五年了,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可以浪费!
“就你伶牙俐齿,她要是知道你这般算计她,真会出手杀了你!”咳,想到那个女人他就头痛!没见过那么顽固的!从当初被她抓来的愤怒,到见到她掉下悬崖秉着救人之心陪她掉下来,再朝夕相处,从可怜她渐渐衍生了莫名的情愫。其实他比小小更了解她,应该说没人比他更了解她。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让,一只退,至少保住了她的自尊,保住了她的命。只可惜,赔上了自己的心。她不愿他这么留下来断送美好人生,可她又怎么知道,此刻人生于他,便是与她安然度过余生。
“师傅,女人是要哄的。比如这春露水,师傅堂而皇之拿到婆婆面前叫她洗,以婆婆的脾气她自然不会要。但是你若把它倒到水盆里端给她,那不是不伤和气便达成目的了吗?”小小轻轻笑了。六年前她从崖上掉下来奄奄一息,幸得神医出身的师傅轩辕辰溪所救,保住一命。可因她身子底子弱,那一次又伤及了命脉,师傅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调养了六年了才把身子彻底调养好了。这六年,她就顺便跟师傅学了医术。在这山崖底下,无事可做,师傅倒是把医术倾囊相授,包括武功,奈何她身子虚,武功并学不了太深。但是婆婆却坚持她一定要学好轻功。那段时间她身体都要负荷不了,便停了武功修炼。谁知婆婆硬是在病痛中把她挖起来,去训练轻功,好几次练到昏倒,师傅都和她大吵,说婆婆故意虐待她。然,婆婆却不为所动,每天依旧不留情面地训练她,只留下一句话:武功学不会,若连逃跑的伎俩也不熟悉,那与等死有何差别!
婆婆终究是对她好的!
这六年,只有她和师傅婆婆相依为命,在她心底,他们就是亲人!这个世上的亲人,并非用血缘来取断,而是用心,用情。
“难怪能让她这六年慢慢的接受你了,原来留有一手!”轩辕辰溪看着小小那清澈干净的浅笑,带着怜惜。这孩子原本应该是活泼的,但是经历那场生死之后,慢慢变得淡然了。虽然这些淡然大多都是秋月浅给逼出来的。那个女人,一边对小小凶巴巴的,但不可否则,她也是在为小小好!
“我第一次醒来,望见的是婆婆带着仇恨的双眸!恨得双目都狰狞了。我心底深深触动了。试想,谁能忍受被设计坠落着崖底十几年,甚至是要一辈子!换做是我,我一样如此恨!”小小望了望望不见的崖顶,难道真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吗?爹爹呢?东方璇呢?哥哥呢?这六年她看似表面平静无澜,可心底那深刻的思念总在梦回之间刺痛着。
“这些都是过去,恩恩怨怨是她们的事,与你无关!不管那人是不是真是你亲娘亲,造孽的是她,与你无关,充其量,你也只是受害者之一。”轩辕辰溪揉着小小的发顶。师徒二人沐浴在初春的阳光底下,恁般的和谐。
“小时候还会自欺欺人,长大了便明了,背上的血芙蓉印记直接宣示着身份了。就算我再不愿意接受,事实便是事实。就是谁能想到,竟会是那番的秘密害得婆婆如此!”小小淡淡说着,恍若不是在说她自己的事,只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朵朵上邪的女儿,好个莫名其妙的身份。从哥哥承认是朵朵上邪的儿子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也逃脱不了那个命运,只是她一直在逃避而已。后来无意间她听到了是师傅和秋婆婆在讨论当年坠下悬崖的原因,才不得不去正视自己的身份。若真如婆婆所说,她娘为了稳住自己在西番的位置,不惜弃女换子,那西番确实也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他的爹爹,永远是宫千行。
“好了好了,人生在世也即短短数十载,不烦不烦,回去弄好吃的!”轩辕辰溪晃了晃手中鱼篓,换了话题。这丫头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亲情于她,是致命的弱点。
小小再次望了望高高不见头的悬崖峭壁,脸色不由得沉了沉,提起纵身一跃,沿着峭壁网上攀岩,如一朵雪莲绽放在峭壁上。奈何,依旧往不见高处。那白色身影一个旋身,如片片花瓣纷飞,缓缓落地。
六年了,她的身体好不容易完全康复了,却出不去了。她答应了东方璇要去救他的。她要去找爹爹的,哥哥会担心她的。
走不出这崖底的,不然他们何以需要在崖底带上十五年。可这丫头,不是他们,绝不会愿意留下的,她终究不属于这里,只是出去,谈何容易。轩辕辰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中眸色一闪,瞬间便恢复了自若的神情。那种方法更为危险,更甚者,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否可行。
淡淡的失望在脸上荡漾开来,小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还是忍不住会泄露情绪。难道真的一辈子都出不去?不出去,就算有满身的医术又能作何?
在这里六年了,隔绝了尘世,外面的世界如何叫嚣他们一律不知,只能靠着太阳东升西落评断日复一日。小小再次望了望那悬崖,拂一拂袖,翩然离去。
山洞中早已传出一阵阵的鱼香味。师傅的厨艺,在这六年中是日渐精进。小小打了盆水,将那她采集了一早上的春露桃花露滴了几滴进去,再端进去。婆婆当初被挑断手筋脚筋,幸好是师傅及时医治,保住了四肢,可接下来便拒绝任何的治疗。整天顶着被毁掉的容颜和半残不残的身体。幸好是当初她错将师傅当成心上人抓了,一起掉了下来,否则婆婆怎能生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