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行色匆匆为了何事?”长孙剑朔嗓音低沉有着淡淡的不悦,刚才被那丫头冷不防的撞了,胸口也隐隐泛疼,而今的他已不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她这么大活人撞上来,确实有些吃不消。
珊瑚闻言垂首更低,心脏如小鼓捣腾跳的厉害,面对这南弈第一文人,她不知道自己待会启口的谎言能不能蒙混过去。
房内的丝颜自是听到刚才的那声闷哼,也知道长孙剑朔和珊瑚撞了个正着。担心之余又不能起身出去,只能急中生智坐在榻边想办法。
“珊瑚,是你吗?”丝颜忍住颤音唤着,素白的手俺按在胸口想要安抚心脏的剧烈跳动。
“是我娘娘!”珊瑚避开长孙剑朔的质问,抬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回应道。
“颜儿唤你,还不进去?”长孙剑朔见她还愣在原地,蹙着剑眉说着。
“是,是!”珊瑚连连说道,迈着碎步急急向房内赶去,推开房门进去的那一刻,她刚才一直揪紧的心在稍稍舒缓了些。而长孙剑朔也没多待,看着她进门后也离开了丝颜所住苑子。
一路上,他见四下无人才抬手抿唇地揉着泛疼的胸口,心中暗想:当真是自己老了啊!
幽香的房内丝颜和珊瑚简单对视一眼,刚才的状况还真让她们紧张到不行,珊瑚走到她身边扶她起身,侧身不忘问道,“娘娘,当真眼下就走吗?”她还是有着犹豫,毕竟此刻丝颜的身体很虚,若连夜赶路她怕在路上有意外发生。
“我不能等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坚持到见到他为止的!”丝颜说得肯定,单凭这心中的信念,她相信自己定能撑到见到玉熙为止。
“那好,我们走吧!”珊瑚不再阻拦,也不再多加询问,她跟随丝颜的两年时间早已将她和玉熙的感情看在了眼里,所以……既然丝颜如此决绝,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唯有一心一意帮她早早追上玉熙。
“谢谢!”丝颜感激谢道,她谢谢珊瑚帮她,谢谢她支持自己的任性。
然,丝颜的客气却让珊瑚鼻子泛酸,她做的这一切不知道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可是她却泪眼婆娑的对这自己说谢谢!
“走吧!”珊瑚嗓音沙哑瞥首不再看面色过白的丝颜,她只希望上天能眷顾这对有情人,帮这可怜的女子早早见到她想见的人,至少让她在这最后的时间不要有遗憾留下!
朦胧的月光为那缓缓行驶的马车照亮引路,一直遮挡月色光亮的云层也渐渐漂游散开,好似今夜老天也特别关照这车内的女子。
东鸾皇宫
昔日的梅林终于重现眼前,只是那耀眼的嫣红却不在了,光秃秃的枝桠上只有一节节多出的深壑。
玉恒独自站在梅林中央,站在那颗曾今被花匠挖出净海明珠的地方抬首望月。
今夜,属于东鸾的夜幕上见不到寥寥繁星,就连那唯一的皓月也躲在了云层不愿出来,昏暗的天际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漫无天日的黑一直陪在他,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是何模样!
唯一的光亮是他手中的明珠散发出来的,弱弱的闪烁却足以在此刻成为焦点。
若是时间能倒退,他宁可那一剑是刺在自己身上,若是时间能倒退,他宁可自己死在她面前,若是可以,他会放她走,至少,她会活着,会活着和他一天的天地间!
“芊雪!我错了,真的错了!”
无声的忏悔却传不到她那里,他的痛苦与内疚她也看不见,只是……他的‘若是’却很快就会实现,当他如愿看见她再次出现时,他会像此刻说的那般做到吗?
上天再次对他们开启了玩笑,三年的辗转别离将在不久后重新相聚,只是,到那时又会是何样的局面?一心想要掩饰的人他会如何?而一心想要忏悔的人又会怎样做?还有,一心挂念的人和已经忘记的人,他们又该如何面对?
是上天过于残忍还是想要再次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重新选择,重头再来?
血雨腥风的东鸾注定不会平静,那皇城酒家的两名女子亦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夜,无风,却起浪!
日夜兼程为了谁?马不停蹄又为谁?忍住心中纠结不愿隐藏三年秘密暴露人前又是为了谁?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如今却是那般枉然!
是谁负了谁,又是谁弃了谁?这,如何可以说的清?
一路上,玉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只想快快赶到行馆,然后利用飞鸽传书直达南弈宰相府,他想知道自己心中挂念的妻子可好,一路上自己的不安与烦乱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在他如愿抵达行馆执笔写信回南弈的同时,他一心牵挂的妻也为了他而寻来,只是,这却并非什么好消息!
仍旧不知情的玉熙已是将满腹思念寄托在了那薄薄的信纸上,他想告诉她,他想她了,每时每刻都在想,然而,这封寄托他一路相思的信却永远也到达不了她的手中!错过了,终是……
命运的齿轮在偏移的轨道上继续转动着,只是这一次,不知是走对了,还是错的更为离谱!
马车一路紧追,在破晓时分才远远看见前面的华丰谷,只是,珊瑚却不敢再像夜晚那么肆意驰骋。一路上车内的人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除了起初她说快些、再快些以外,就没了任何声响。眼下,珊瑚不得不停下马车看看车内的人是否安好,若是丝颜在半路出了任何意外,不仅南弈上下绕不了她,就连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一直垂下的车帘缓缓掀起,一时间珊瑚的心中竟有着强烈的恐惧弥漫,她的手在颤动着,心更是紧勒着,她怕看见自己最不愿看见的,更是害怕车内的美丽女子没了生气、带着她未了的心愿离开了人世。
天际的光亮散在大地上,照耀同一片蓝天下的万物,刺眼的光束照射进被完全掀开的车内,渲染了车内的一切,珊瑚眯眼看着,待视线适应了突兀的光与暗后,她才看清里面倚靠闭眸的人儿。只是那早已没了血色的脸颊此刻的红却是车外光线的反差所造成的,而车内本是易醒的人儿眼下就连马车停下、有人怔怔看着她,她都没有启眼醒来,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
珊瑚不敢再往下想,更是忘了启口试着叫唤,她面色煞白,脸色比起车内的丝颜好不到哪去。珊瑚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伸出颤抖的手缓缓伸到丝颜的鼻下,然而,那微弱的温热气息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
她开始唤她,眼下就算她们不愿休息,马儿跑了一夜也该让它喘喘气吃些东西。
“娘娘,娘娘你醒醒!”她轻轻摇着丝颜的身体低唤着道,水灵的双眼内有着倦意。
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丝颜被她这样晃着身体隐隐有着不适,她微蹙黛眉,檀口中溢出一声低吟,是似从痛苦的边缘被拉了回来,一直紧闭的眼睑缓缓挣开,一张小巧秀美的脸渐渐清晰的映入眼帘。
一夜未说一句话,丝颜喉间干涸疼痛,启口时嗓音也显得破碎沙哑。
“到了吗?”她启口问着,她很希望自己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自己心中想见的人。希望站在她面前的也是他。
这一路追赶他的路上,她都很后悔,若是昨日她执意跟着他前去东鸾,那他是否会带上她,那自己是否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窘迫的去追赶他?
自己真的好傻,为什么在等到要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丝颜透过珊瑚看着车外,外面的景致已是告诉了她,她和他依旧离得很远。
“娘娘!”珊瑚担忧唤着,此刻她面容上的笑意有着失落,有着揪人心扉的痛。
“现在什么时辰了?”丝颜稍稍动了下身体,一夜未动,半侧的肩膀都已经麻木了。
“卯时了!”
“你进来休息一下再赶路!”丝颜轻言说着,看着珊瑚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有着心疼。毕竟她也是女孩子,连夜赶路也着实为难她了。
“不用,我不累!前面不远处就是华丰谷了,里面雾气比较重,而且路不好走,到时候你一定要坐稳了!”珊瑚自小闯南跑北的,虽然年纪不大却去过很多地方,若是严格说来她并非南弈子民,她出生在如今算是西昭领土的境地上,只是幼时家道中落,双亲相继病故她才沦为市井小贼,不过她也算‘争气’。当个贼也当出了一点名堂,也不枉她自己多年的‘努力’了!
“好!”丝颜轻点螓首,记下了珊瑚的话。
只要过了华丰谷,那么去东鸾的路就容易走多了。
两人只是在原地稍稍停留片刻便重新挥动马鞭继续赶路,虽然丝颜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可是她知道那是她心疼自己,实则丝颜心中的想法她很清楚。眼下多呆一刻便是与那帝皇相隔更远,所以,她耽搁不起,更是不愿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