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折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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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少爷遛鸟去

本少爷家财万贯!凭这一点,已足够让别人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爷”。

本少爷姓胡,你们就叫我胡爷好了。

我的那群狗奴才都称我为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叫少爷的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一群嬉皮笑脸的狗奴才,就好像皇帝老儿的身边,一定会有一群谄媚逢迎的老太监。

也许是世人都喜欢这种别簇拥着的优越感觉吧!

然而我却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甚至,有些讨厌。

“好鸟!”我挑逗着笼子里的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画眉。

“当然是好鸟!”

“果真是好鸟!”

“好鸟!好鸟……嘿嘿!”

我的那群狗奴才忙不迭得附和着,马屁都拍到鸟上来了。

“走着!”用完了早膳,我就托着我的宝贝鸟笼儿,带着一群狗奴才上街散步去了。虽然不曾吃什么塞牙的东西,可我还是叼了一根牙签——少爷就得有少爷的样子。

提着鸟笼,叼着牙签,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着,当然后面还跟着一群狗奴才——这就是公子王孙的生活,本少爷自然也不能免于俗套,只是,我还是有跟别的公子王孙不一样的地方的。

谭寄武,刑部尚书谭寓怀的“犬子”。这小子,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牵着一只恶犬带着一群比恶犬还恶的犬奴才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不知道有多少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惨遭其咸猪手,令天生怜香惜玉的我扼腕叹息,痛心不已。

颜帅,户部侍郎颜清之子。这厮长着一双精光四射的三角眼,加上一只大大的朝天鼻,长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是他的错,但是与他的名讳也实在是大相径庭,就跟他老子是一样的,名清实污,要不然,他家里哪里来那么多银子供这小子吃喝嫖赌?

颜帅与谭寄武臭味相投。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本少爷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这也多亏了我那身为文渊阁大学士的老爹了啊!从小就给我灌输“四书五经六易大学孟子中庸”等等儒释道思想。我记得我九岁的时候,像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无幼以及人之幼”、“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还有什么“孔融让梨”、“陆绩怀橘”的故事,那是倒背如流,虽不能像李太白那样提笔作诗,却也略懂了些为人处事的道理,这与谭寄武颜帅这厮们是完全不同的,这俩撮鸟根本就不读什么圣贤书,顶多也就偷着看他们老爹私藏起来的《花锦营》、《汉宫春色》什么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积雪初消,寒冰刚融,正是早春时节,暖阳融融,照得人通体舒畅,所以我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愉快极了,出门前还特地换了一身雪练也似春衫。

一年之计在于春,今天街上比以往都热闹好多,人来人往,驴叫马嘶,夹杂着小贩们洪亮老贩们沙哑的叫卖声。

道旁的柳树抽出了嫩黄的芽儿,燕子檐下忙啄泥,飞掠过湖面;莺儿树间争筑巢,穿梭其间。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生气勃勃,那么和谐愉快。

我刚刚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正待吐出,却看到了谭颜两位大煞风景的公子哥大摇大摆地走在当街,一群狗奴才也大摇大摆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招摇过市,不时用手拨一把路边的行人,歪着嘴嚷嚷:“走开走开!”若是遇见略有姿色的妇女,便嬉皮笑脸地摸一把。

“哼!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有些忿忿不平。

一群人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老汉的身前,说来可笑地很,竟然是因为谭寄武的大黑狗停了下来。

那老汉蹲在路边,身边还蹲了一个小姑娘,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那大黑狗就在这蓝布包袱上嗅来嗅去。

老汉茫然地抬起头来,才发现面前站了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慌忙站起身来,小姑娘也跟着站起,怯怯地依着老汉。

谭寄武歪着嘴斜着眼,问老汉:“你这包袱里装的是啥玩意儿啊?我家旺财对它很感兴趣耶!”

老汉陪着笑:“是自家老母鸡生的几只蛋,少爷您买几只不?很新鲜的!”说着弯下腰解开了包袱。

那只大黑狗还在不停地嗅着,老汉挤出一丝笑,说道:“好可爱的小狗啊!”把大狗说成小狗足以说明老汉的言不由衷了。我在不远处分明看见老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也许他心中正在考虑着要把这狗烤了还是炖了好。

老汉刚说完这狗好可爱的话,那大黑狗就仿佛得到了鼓励似的“呜哇”一口咬了一枚鸡蛋,吧唧几下就吞进了狗肚,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包袱里的鸡蛋,嘴边流着馋涎,意犹未尽。

老汉急了,弯下腰提起了包袱,抬脚向外一撩作个“赶”的姿势,嘴里喊了一声:“去!”

这下谭寄武不高兴了,嚷道:“怎么了老头,我家小旺吃你一个鸡蛋你还不乐意了,多少钱啊?你说个价少爷我全都要了!”

老汉道:“这里有十九只鸡蛋,加上你家狗吃了一只,一共二十只,两只一文钱,一共是十文钱。”

谭寄武骂道:“靠!******才十文钱,你这老头咋这么抠呢我说?”他在身上掏了一把,掏出一叠银票:“本少爷身上最小的一张银票也是一千两的,十文钱你让少爷我上哪儿拿去?”

老汉无语,只是看着谭寄武手上的一大叠银票咽着口水。

“这样吧!”谭寄武的眼睛盯着小姑娘:“你让这小姑娘跟我到府里取去。”说着边用折扇去拨拉小姑娘的下巴。

“瞧瞧!多水灵的小姑娘呀!哈哈!”

狗奴才们跟着他们的少爷大笑起来,面目猥琐可憎,小姑娘的眼眶里已有泪珠在打转。

只要有谭寄武和颜帅这两个人渣在,这样的事情就每天都会发生,我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虽然看着不爽,却也并不打算管,何况谭颜二人也不是轻易好惹的货,尤其是那个颜帅,都说会叫的狗儿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颜帅就是那条不叫的狗,看着很乖很安静,却往往在你转身的刹那咬住你的屁股,狠狠地咬着不松开。

我对他一直心存畏惧,正欲大个手势招呼奴才们打道回府,却看见薛夜从我身后冲了过去,咬牙切齿,拳头紧捏!

“薛夜!回来!”我轻叱道。

可是薛夜不听少爷我的话,他一直都是这么倔。

“狗东西!都他妈给我住手!”他呼喊道,一阵风似的到了谭寄武的眼前,“啪”的一拳狠狠击在谭寄武的鼻子上,然后大家就都看到了谭寄武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一朵鲜艳的红花!

谭寄武愣了半天,终于相信确实是自己被揍了,捂着软瘫的鼻子大叫一声向后便倒,一群狗奴才慌忙上前扶住了。

谭寄武歪了歪鼻子,看见自己手上满是鲜血,恼羞成怒:“揍!给我往死里揍!”

一群狗奴才恶狠狠地将薛夜围在了垓心,伸手捋腕,摩拳擦掌,有几个还往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作出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我不能再坐视不理了。我快步上前,“等一等!”我感觉自己喊地底气不足,很像没有吃饱的样子,事实上我吃得很饱,甚至有想打嗝的冲动。

“等你个鸟啊!操!你小子来凑什么热闹?回家玩儿你的鸟去!”谭寄武摸着还在流血的鼻子,冲我嚷嚷。

看来薛夜这一拳打得不轻,可我现在却还想在这个鼻子上再狠补几拳。

“这小子是你的人?是你唆使他的?”

“是——啊!不是,不是……一场误会。”我陪着笑脸。我可以想象出自己笑得有多么难看,皮笑肉不笑往往是最难看的笑。

可我很快就看到了比我这笑更难看的笑了。

颜帅一手揪着我的衣领,笑道:“胡大少,是你先不仁,可别怪我们不义啊!”他的笑阴恻恻的,让我看了只想呕吐。

“谭兄,就由兄弟替你出了这口恶气吧!”我感到我的脚离开了地面,真没想到这狗东西的手劲竟然这么大。

恶狗终于开始咬人了,而且果然是越不叫的狗越凶。

“你冷静……”我两手用力掰着颜帅叉住我脖子的手,感觉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我与你无冤无仇……”

“啪!”我的鼻子上挨了这畜生重重的一拳,两股暖流哗哗地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流进了嘴里,咸咸的。

“无冤无仇!哼!少爷们就是看不爽你小子提着个鸟笼的熊样,把你揍成熊猫脸,看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在少爷们面前装清高!”

“啪!”我的左眼上挨了一拳,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呦!快看,胡大少爷哭了,哈哈!”我听见颜帅尖利如夜唳的嘲笑声。

“有种放我下来,我们一对一单挑!”我拼命挣扎着,心想我这边虽然人少,真正硬拼起来,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可我仔细一看,热血的心马上就凉了——我的那些狗奴才们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而在另一边,一群人正起劲地围殴着可怜的薛夜。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我被颜帅像破布一样扔在了地上,他们的狗奴才跨过我的身子走了。

“我胡某人一定会报今日之仇,雪胯下之耻的!”我对这一个个裤裆咬牙切齿。

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不识相的东西,在我的肚子上狠狠踩了一脚,差点害我连胆汁都吐出来,我忽然来了力气,伸出右手拽住那只踩在我肚皮上的脚,狠狠一拉,“嗵”的一声巨响,我听到了有东西碎裂的声音,我知道绝不会是坚硬的青石路面。

踩我的那家伙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正当我以为他摔死了的时候,他却一骨碌站了起来,吐出一口鲜血几颗门牙,然后捋了捋衣袖向我扑过来,挥起拳头像擂打鼓般狠命地擂我的身体。我已经麻痹了,不知过了多久,估计他擂累了,朝我脸上狠狠唾了一口,像条狗一样跑着向主人摇尾请赏骨头去了。

人都散尽了,街道上变得空荡荡的,连那些商贩们都不知躲到了哪里,整条大街上,就只剩下直挺挺躺着的两个人。

我忽然感觉到了浑身火辣辣的痛,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动一动,就针刺般疼。我看了一眼趴着的薛夜,他也一动不动,估计也是鼻青脸肿的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候那卖鸡蛋的老头子和小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架起薛夜就走,竟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惊又怒:“靠!还有我!还有我哪……”可他们连头也不回,竟然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不知道是没有听到我微弱了呼喊,还是根本就不鸟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空旷的大街上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我,像一条无人理会的野狗直挺挺地躺在冰冷如人心的地面上。

“靠!这好人还真是不能做啊!”我狠狠地捶了一下地。

最后还是我自己花了一两银子叫过路的马车送我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