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折花录
8001800000076

第76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如果作为一个男人的你,急着去一个地方,不管是赶着去见一个人也好,还是赶着去办一件事也好,奉劝一句:都千万别带着女人跟你一起去——这,就是胡醉现在心里最想对男同胞们说的一句话。

带着女人,尤其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小姐,你就别指望自己能够风风火火、干脆利落地办成一件事情。只可惜胡醉一开始只想着在寂寞旅途中能够拥有两位美女的陪伴,便是一件快乐的事,便可不寂寞——他忘记好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了。

他这一次的代价就是:他整整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从江南走到了蜀中。这两个多月里,吃饭穿衣的费用、雇车租马的费用、住店打尖的费用等等一系列的费用又整整花了他三千六百九十五两银子,各位看官可能要问:胡醉一个穷**丝,哪里来这么多银子把妹子的?问地好,胡醉这两个多月花的都是他老丈人花狂存在钱庄里的银子,所以如果被老婆大人花月寒知道他拿着家里的钱去泡妹子的话,那他就等死吧!

但胡醉哪里还有心思泡妹子,这两个多月来,他连慕容可人和翠云这个小丫头的一块豆腐都没有吃到过,不是吃不到,而是他不想吃。他日盼夜盼,盼望着慕容府的人来将慕容可人和翠云接走,但是两个多月盼过去了,他连慕容府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胡醉他并不知道,慕容府的所有人,包括派出来寻找慕容可人和翠云的那十二健将、二十四拼命三郎,甚至连慕容轩自己,都已真的成为鬼影子了。

泱泱岷江,峨峨蜀山。

终于来到了这个他一直想来的地方,胡醉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更无心欣赏这蜀山的巍峨,岷江的秀丽,因为,他真的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你们不能再跟着我了。”胡醉道。

“为什么啊?”慕容可人和翠云齐声问道,翠云是不能接受突然被抛弃的现实,而慕容可人是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位胡大哥,这两个多月以来,这个懵懂的少女已经对胡醉暗生情愫,暗许芳心了。

“因为……”胡醉望着风波险恶、汹涌澎湃的岷江,缓缓地道,“因为,我现在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那里不但有见人就咬的猛鬼,还有比猛鬼更可怕的恶人!”

“那我和小姐怎么办啊?你就这样把我们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管不顾了?”翠云急道。

“峨嵋派的掌门铁秋山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送你们去他那里。”胡醉望着两位姑娘,竟似也有些不舍,“等我办完了正事,就来接你们,我们一起回江南。”

翠云看着慕容可人,道:“小姐,铁秋山好像就是那个常常来我们家找你的铁断云的父亲耶!”

胡醉听了道:“你们认识的话,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翠云拉着慕容可人的手,道:“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峨眉山吗?你不是不喜欢那个铁断云吗?”

慕容可人红着脸,咬着樱唇,轻声道:“没关系,我们总不能老是给胡大哥添麻烦的。”

胡醉就看着她,微微一笑,慕容可人的脸就更红了,但是她不知道,胡醉心里是在苦笑,笑自己,总是为各种莫名的事所羁绊,身在江湖不自由;笑自己,真的只是自谕风流。

慕容可人就红着脸,也冲胡醉微笑着,眼里却满是爱惜之情,关切之意:“胡大哥,你一个人,可要当心。”

胡醉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就送你们上峨眉山去。”

峨眉山是蜀中最有名的一座大山,因为有名,所以并不难找,三人雇了一辆马车,几番辗转,便已到了峨眉山下。

下了马车,三人就并着肩,默默地向山上攀去,于沿路的名胜美景,却都是无心观赏,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不,兴许说伤感来得更贴切一些,离别的伤感。

行至半山腰时,遥望见苍松翠柏掩映之下,露着一角碧瓦飞檐,胡醉知道那就是报国寺了,便笑着道:“我们要不要进报国寺内坐一坐,讨碗斋饭尝尝?”

翠云听了笑着拍手道:“好啊好啊!”待发现小姐秀眉微蹙,赶紧就不笑了,扯扯慕容可人的衣襟,问道:“小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慕容可人忽然道:“胡大哥,你不用送我们了,剩下的路,我和翠云自己走吧!”胡醉虽然是过来人了,却也不敢自作多情地想慕容可人这个小姑娘是否真的爱上了自己,他只是觉得女人的心里想着什么,男人是永远也猜不透的。

他就憨憨地笑了笑,道:“我还是送你们上去吧!”

慕容可人不答话,缓步向前走去,口中轻声吟道:“独坐伤孤枕,春来悲更甚。峨眉山上月如眉,濯锦江中霞似锦。锦字回文欲赠君,剑壁层峰自纠纷。平江淼淼分清浦,长路悠悠间白云。也知京洛多佳丽,也知山岫遥云蔽。无那短卦即疏索,不在长情定期契……”

忽听一人接着道:“传闻织女对牛郎,相望重河隔浅流。谁分迢迢经两岁,谁能脉脉待三秋?情知唾井终无理,情知覆水也难收。不复下山能借问,更向慕容字莫愁。”

慕容可人听了心中一喜,还以为吟诗之人是胡醉,回头看时,却见胡醉正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她眼中的喜悦之色立刻又慢慢地暗了下去。

胡醉初闻慕容可人吟诗,听不懂诗的意思,也猜不透慕容可人的心思,待看见慕容可人转头看着自己时,脱口就说了一句不解风情、大煞风景的话:“可人姑娘,你想你爹了吗?”

慕容可人顿时感觉自己的火热的心就跟被冷水泼过一样,“哗”地就凉透了,她很想知道,胡醉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还是在假痴作癫?

却见一个青年后生从苍松翠柏后转了出来,眼里放光道:“可人姑娘,你来了!太好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我们峨眉山,见到你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原来方才吟诗之人正是这货——峨嵋派的少主铁断云。

铁断云飞奔至三人跟前,却好像只看到了慕容可人一人,直接就将胡醉和翠云给忽视掉了,眼睛痴痴地、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慕容可人看。

胡醉心中暗叹:唉!又是一颗多情种子。

慕容可人却别过了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胡醉就知道了,这个铁断云肯定老是骚扰慕容可人。女人很奇怪,如果她不喜欢你,你骚扰她就只会让她更加的讨厌你;倘若她喜欢你,不管你怎么骚扰她,越是骚扰,她就越是喜欢。

铁断云尴尬地搔了搔头,道:“也怪我,不知道你要来,不然的话,就叫上轿子跟我一起来接你们上山了。”

慕容可人不说话,缓步向山上走去,铁断云就默默地跟着,也不跟胡醉和翠云打声招呼。

胡醉就问铁断云:“铁少主,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铁断云回过头来,好像才发现了胡醉,道:“哎呀!胡叔叔!你什么时候也到了这里?”

胡醉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铁断云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我还以为你是可人姑娘家里的仆人呢!”

胡醉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清纯靓丽、衣着光鲜的慕容可人,再看看一身污秽破烂衣裳、头发油腻污垢的自己,道:“理解。”

铁断云道:“今天家父对我说,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掐指一算,是山下有客人要来,便差我下山来迎接,没想到是你们来了!”

胡醉道:“既然你来了,我就不用上去了,好好招待人家,顺便替我向令尊问个好!”

铁断云问道:“胡叔叔,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不上去坐坐吗?你都好久没有上我们峨眉山了,家父他可一直念着你呢!”

胡醉道:“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待我办完了正事,再来找令尊饮茶叙旧,告辞!”拱拱手,又看了一眼慕容可人和翠云,转身下山而去。

慕容可人看着这个胡大叔绝情的背影,眼眶就红了。

多情自古空余恨,多情自古伤离别。

胡醉知道,情丝这一刀,如果不斩地干脆利落的话,便会后患无穷,他的刀折花无情,他的人,也必须无情。

这就是江湖上情与错的纠葛,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奈。

可是,无情,难道不正是因为太多情吗?

惜饮刀客除了轻叹一声,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