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师叔并不想伤害你……”
我回头望着他,此时的应水涵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像一个落入凡间的受伤天使,与最普通的男子一样,他的表情伤痛如此明显,清澈的瞳眸染着一层厚重的哀伤,这样的他,竟让我的心有了浓浓的不舍。
如果今日狠心抛弃了他,让他独自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痛苦,那我与师傅又怎么会幸福?
洛成双看着犹豫的我,握着我的手突然加重力道,“婉儿,我们该走了!”
我拖住他,仰起头,“师傅,原谅婉儿不能这样丢下水涵师叔!”
我说的笃定,望着他的眼珠平静如水。
洛成双惊骇!
应水涵倏地抬眸,方才灰暗的神色突然间绽放出无限光华,他向前一步握住我的手,“婉儿,我有没有听错?”
我摇头,对他温柔一笑,“对不起,我以前那么伤害你,你不怪我吗?”
他摇头,手臂用力,将我拉入怀,狂喜的激动使他的身躯有了微小的颤抖,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响在我的耳旁,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师父一人是用心爱着我的。
可是……
感觉到我胳膊上另一只手无力的滑落,我转回身。
洛成双不敢相信的摇头,那眼神哀伤难喻,他极缓慢的向后退了两步,“倘若你在怪我当初的决绝,那我今日已经重新改变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我们前生就已经注定的缘分,你就要这样亲手毁掉它吗?”
我见不得水涵师叔为我伤心,更加见不得师傅这样的话语,我急忙拉住他,“师傅,不是这样的!”
他甩开我,“如果你的心可以那么宽敞的可以容下两个人,那我还有何可以留恋的呢?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那朵梅花,其实那只是一个凑巧而已啊,你怎么可能是梅儿的转生?怎么可能是来救赎我的人?”
我惊骇欲绝,洛成双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我痴傻的等候全都是白白浪费时间,我那么痛苦的爱上你,那么努力的为你改变本性,这一切换来的都是什么呢?都是你对他浓浓的不舍与牵挂吗?我们两个人,只能留一个!”洛成双绝然道。
我震惊的僵住,这样的师傅我从未见过,是该怪他爱我太深,还是怪我伤他太重?
我回头望了望水涵师叔,他如水的温柔瞳眸中,亦是期盼着我的回答,眼中焦喜难耐,却也有着无穷的担心害怕。
两人之中,必定只有一人才能留下吗?
夜风吹进窗棂中,将窗纱浮起微小的涟漪,飘飘荡荡的飞起,滑碎了一地的月光。
我缄默的站在两个绝代男子中间,他们两个,都是我无法放弃的牵绊,若只能二选一,那另外一个人的痛苦,和我自己的痛苦又将如何宣泄?
怎么办?
“对不起!”
半晌,我沉声的开口,身旁的两个人均是一颤。
“我无法做到放弃你们之中任何一个,倘若只能成全一个人,而让另外两人痛苦的话,我宁愿——谁都不成全!”
应水涵吃惊的看着我,“婉儿,你……”
洛成双好似看穿了我的想法,苦笑的摇头,“婉儿,为师错了……为师从前不该那样伤害你,所以,你今天就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吗?”他笑的凄凉,“很好,你的目的达到了!”
应水涵一把攥住我的手,“婉儿,你的心真的如此绝狠?难道你都不会痛的吗?”
我看他,勾勾嘴角,“痛?也许我在一年前就该彻底的消失,为什么我还要回来?为什么让我做这种选择?也许我本不该进入你们的人生,难道你们不觉得,所有的错,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因我而起吗?我为什么要穿越?为什么要面临这些?”
我后退着,甩开他的手,面对着两个人灼热的目光,我此刻却只想逃!我无法面对,我没有那个胆量,到今日我终于承认,我是个胆小鬼!
洁白如雪的衣袖突的扬起,我甩开窗门,一跃而下。
“婉儿!”
“婉儿!”
两个声音同声惊出,我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应水涵脸色煞白,他没有想到那个女子竟然会做此选择,她宁愿从此以后三人痛苦,也不要瓦全,这是她的真性情吗?是不是他一直都是第三者,搅入了她平静的生活,搅乱了她对师兄的爱,如今,都是他的错,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得不到幸福,这是他想看到的吗?
洛成双转过头,苍白的唇抿的紧紧的,他的话说重了,他明明知道,如果她幸福,他愿意做任何事,为何管不住那张嘴,偏偏说出伤害她的话?他早就已经爱上她了,也许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也许是她还未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在梦中,早已经爱上她了!只是执拗如他,他又怎么会轻易的承认,自己是那么那么的爱着她。为她改变,为她放弃一切,他甚至可以为她丢掉性命,但是刚刚他却那么狠心的伤害了她,都是他的错不是吗?
“师兄,我退出!”
“我退出!”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出口,尔后震惊的望着对方。
“你可以为了她而退步?”应水涵问。
“我不想她痛苦!”洛成双沉声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追回她啊!”应水涵焦急的回身,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下。
洛成双微微摇了摇首,一句呢喃散在空中……
“祝你们幸福……”
身影迅速消失在夜中,只是房中浓浓的忧伤却久久没有散去。
我飞跃在空中,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处山峰,那个聚集着我太多回忆的山峰,当初我就是从这里走出去,开始了我穿越的人生,如今我回到这里,是否能够再次靠它回到二十一世纪?
做回一个现代人,无论我是跛子还是瞎子,是残废是哑巴我都接受,我不要爱情,死也不要!
决绝的走进山洞,突然一股劲风掠过,我的身体向后一偏,我抬手迎上来人。
“婉儿不要!”
应水涵三两下便化解掉我的招术,寻个空当突然一把将我抱住,“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倘若今天我由着你的性子,那么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的眼神空洞,并不看他。
“你师父已经答应了我,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生活,谁都不要痛苦,我们都会幸福的!所以请你留下来!”
我仍旧不言语。
他焦急的抚着我的背,突然大声喊道:“你想过你走后我们会怎么样吗?如果让我看着你离开,不如你一刀杀了我!相信师兄亦会如此,因为对你爱过太深,所以我们可以承受一切,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完好的呆在我们身边,怎样的结局我们都会接受……你明白吗?”
我转头,望着空空如也的后山,“师傅他不会同意的!”
应水涵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的确,洛成双并未跟上来。
“他……”应水涵慌了,急忙看向我。
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瘫软下身躯,跌坐在地上,望着无垠天空,倘若师傅同意,那他怎么不来?
“婉儿跟我来!”
应水涵抱起我,瞬步一闪。
美丽的瀑布,阳光下飞溅起无数的水花,仿佛晶莹的钻石,每个都充满活力,散发着最耀眼的七彩光芒。
崖边,一缕白纱随风飘起,如烟如雾,与水花共舞,在阳光下炫亮刺目。
萧声响起,鸟儿们纷纷舍弃天空,落在树枝,陶醉在这悦耳的乐声里。
男子的发丝有如黑玉,闪着柔和的色泽,白皙通透的面颊恍如透明,苍白的唇瓣吹奏着令人闻之心碎的曲子。
此时的洛成双,任谁看见,都会为他心碎,为他神伤。这样美好的男人,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这样如仙如画的身姿。
他的一切,是否她都不会再关心了?
“如果你想从此甩掉我们,我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萧声嘎然而止,洛成双回头。
一身红衣的女子与银装男子立于崖边,女子温柔的笑容与他脑中印着的笑容重叠在一起!
恍如隔世!
洛成双面对着她的笑容,心中的辛苦搭起的堡垒轰然倒塌!
……
笠辰番外
那天是笠辰十二年来最开心的日子。姐姐——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即将为皇上产子。皇上老来得子欣喜之余特地恩准笠辰和母亲进宫看望贵妃娘娘。
可以进皇宫耶!自从姐姐进宫以后他就对皇宫充满了向往,据说那里有很多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行宫,他们还接受很多和自己不一样的教育,个个都象天神一样。不知道自己这次进宫会不会遇到这样的孩子。
可是那天过得真是缓慢啊,天不亮就进宫去不说,光在殿前等候就花了几个时辰,等皇帝召见完再乘马车到贵妃娘娘的行宫时已经到晌午了,笠辰看着姐姐和母亲相拥而泣无聊得快要打瞌睡了,小孩子怎么可能理解亲人离别的愁苦,他只想快快到外面去看看皇宫到底和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同。
终于,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从宫殿里溜了出去。
外面除了花园就是房子,人影也见不着几个,见也是几个宫女太监之流,十分无趣。最后逛到了御水河前,河边花草丰盛垂柳依依。对岸也有几幢宫殿,想来必是其他娘娘的行宫。那河边有几个宫女在洗涤着什么,除此外四周一片寂静。
笠辰把手上玩弄着的柳叶狠狠丢进河中:“早知道皇宫这么无趣我就不来了!”
“谁说皇宫无趣,那是你没找到有趣的地方。”
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反驳,接着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
笠辰吓了一跳,赶紧退后几步仔细观察这冒失的人。只见他个子非常高,足足高出了自己两个头,虽然个子很高可是明显的脸上稚气未退依然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这少年衣着华丽容貌俊秀贵气天生,想必不是皇子就是哪家大员的孩子。
“你在上面干什么呢?”笠辰张口问。对这从天而降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掏鸟蛋!”少年张开手给他看手中的蛋。
“哈?!”笠辰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个贵公子居然会去做掏鸟蛋这种粗鲁的勾当,和外面的野孩子那么像,笠辰有些怀疑自己对他身份的认定了。
“你没掏过鸟蛋吗?”少年瞥着眼有些看不起他。
“没有。”
“那这上面还有个鸟窝,给你掏好了。”
少年不由分说将他拉过来就往树上推。笠辰又急又窘,上树掏鸟蛋这样的事情如果给母亲知道了那还不得让他跪祠堂才怪,可是少年不停催促他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怕母亲,只得硬了头皮往上爬。
好在少年在下面指挥他手脚该放哪里,身体该向何处移动,虽然上树的过程紧张惊险他还是汗流满面地爬到了鸟窝下,当他伸出手去摸到鸟窝中那圆圆的蛋时高兴得忍不住尖叫起来。
“别乱叫!”少年在树下喊,“拿到了就下来,小心别把蛋弄破了。”
笠辰小心翼翼地顺原路爬下,一到地面就兴奋地举着那蛋对少年叫:“看啊,这是我掏的鸟蛋,是我耶!”
“是就是吧,大惊小怪。”少年白了他一眼掉头向前走去。
“哥哥你去哪里啊?”笠辰急忙跟上,掏鸟蛋带来的成就感使他现在对这少年万分崇拜,他可不想让他就这样走了。
“当然是去好玩的地方。”
“带我一起去好吗?”
“你想来就来吧。”
二人沿着御水河走了一段,过了座桥,又沿河走了段然后绕进巷子中,笠辰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眼看着路径越走越荒凉,忍不住悄悄问:“还有多远啊?”
“嫌远就不要跟来好了。”少年头也不回地说。
笠辰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
最后两人走到了一个小院子里,笠辰从来没想到皇宫里还有这么小的院子,想来必是宫女太监们的寝室。一阵阴深深的冷风从院中吹出来令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正迟疑间少年已经走到房中去了,笠辰只好跟上。
房中比较昏暗,笠辰只看见窗前坐了个美丽的妇人在做针线,少年走过去叫了声:“母亲。”
妇人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少年后激动地站起来叫:“孩儿!”
原来哥哥叫袭远,笠辰暗暗琢磨着,这女子是他的母亲,既然住在皇宫里想必也是个妃子什么的,只是她住的地方比起姐姐来就差太多了。看着二人又开始相拥抹泪笠辰不由暗翻白眼,怎么今天到处是抹眼泪的,哥哥说是带我到好玩的地方结果是来看他母亲啊,这有什么好玩的。
哭了一阵那女子才发现房中另有他人,问:“这孩子是谁?”
“他是笠贵妃的弟弟,进宫来看望贵妃娘娘的。”少年话一出口那女子脸色顿时煞白。
笠辰不禁惊叹:“我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哥哥怎么知道我是笠贵妃的弟弟?”
“你们笠家的孩子个个美艳动人,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谁。”少年似乎是在赞美他,虽然那表情看来冷冷地有点吓人可笠辰还是涨红了脸。
少年把袖中藏的鸟蛋拿给了妇人:“母亲,我掏了几个鸟蛋,你拿去吃吧。”
妇人垂泪收下,笠辰好生羡慕妇人这般纵容少年掏鸟蛋,讪讪地说:“原来伯母喜欢吃鸟蛋啊。”
“不是喜欢吃鸟蛋啊,是有人把菜蔬都拿走了,我母亲不得不吃鸟蛋……”
“啊,是谁这么坏!”
“就是——”
妇人突然一拉少年:“傻孩子胡说什么呢,和笠公子去玩吧,只要孩儿你过得好母亲比什么都高兴!”
少年不吭声了,妇人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块糖拿给笠辰吃。完了少年就带上笠辰到院中去摆弄一些弓箭长刀。笠辰自小只读诗书哪里见过这些玩意,听少年说常常用这些弓箭去禁苑打猎,听得笠辰那个心痒啊恨不得马上就随这少年去到禁苑一显身手。可是想到母亲一定不会准许自己去参加这么暴力的游戏不由得黯然不语。
少年还道他不喜欢打猎,说:“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去玩点别的。”
“不是啊,我很喜欢打猎啊,只是我母亲一定不让我去。”笠辰沮丧不已,“如果皇上恩准我可以去打猎就好了那样母亲想反对也不行。”
“那容易啊,明天我就到府上去求令堂准许我带你去禁苑,她知道我是皇子一定不会为难我。”
“真的吗!”笠辰大喜过望,“你说话要算数哦。”
“当然了。”
二人又高高兴兴玩了一会少年怕笠辰母亲找不到他着急就带着笠辰离开了小院。
回去的路上少年说:“现在贵妃娘娘马上要生孩子了如果生的是个小皇子说不定会被册立为皇后,那时候你们全家什么时候想进宫都可以,我们就可以常常在一起玩了。”
“是真的吗?”笠辰俞加欢喜,“那我天天来找你去打猎。”
“你说要是人人都可以随便进宫来看你姐姐那最高兴最想来的是谁?”
“那当然是表哥咯。”笠辰一丝防备之心都没有,“表哥以前和姐姐是定过亲的,他们两个可好着呢,我去他那里看见他为姐姐画了像挂在书房天天看,后来姐姐进了宫他还大病了一场,那画也收了起来,如果人人都可以进宫那他一定会来看姐姐的。”
“是吗!”少年突然咯咯地笑起来,“那他现在成亲了吗?”
“没有,任谁家的姑娘来说亲他都一口回绝,我姨妈为这事情烦恼得很呢。”
“要解决这事很容易啊。”少年掏出了一枚玉佩神秘地对他说:“这个玉佩是番邦进贡来的神器,回到家你就把它放在你表哥的枕头中他就会渐渐地忘记你姐姐的事情,这样他就会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笠辰将信将疑地接过玉佩,反复观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少年接着警告他:“但是这件神器不能让你表哥知道,他要知道了就不灵验了。你得偷偷地放进去,不要让任何人看见,明白吗?”
笠辰见他神色庄重急忙点头答应。少年微笑着说:“如果你办好这件事情明天我们去打猎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看见你表哥已经在哭着求你姨妈给他找个老婆了。”
笠辰哈哈笑着一边和少年打趣一边走向姐姐的宫邸。去时那么长的路回来却不一会就到了。少年对笠辰说:“你去吧,记得我们说的话,放好神器,明天我就到你家去接你打猎。”
“知道了,”笠辰开心地笑:“哥哥你明天一定要来哦!”
少年向他招招手转身走了。
回去后笠辰果然跑到表哥家偷偷放好了玉佩,那天晚上他开心地对着掏来的鸟蛋瞧了又瞧,摸了又摸,想到次日就要第一次去打猎激动得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在丫鬟的逼迫下才将鸟蛋在枕边放了睡下。“明天就可以和哥哥去打猎了……”睡着前他还这样想着。
半夜笠辰突然被惊醒过来。他听见院子里很吵杂的呼喝声,女人的哭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和器皿的碎裂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惊慌地坐起来大叫丫鬟的名字,可是房门打开了进来的却是一群手执火把的差人。
“这里有个小崽子!”
有人一把将他拖出被窝,不容分说丢出门去。笠辰看见院中挤满了自己的家人,那廊前站满了手拿火把的士兵,不少人进进出出在翻找着什么。天上下着雨,家人们衣不遮体地蜷缩在一起哭泣着,哀求着,他不理解: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吗?为什么还敢这样对待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他不禁愤怒地叫喊。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嚣张,看我不收拾你。”一个军人挥手就是一耳光,打得他两眼直冒金光。“平日里给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威风惯了今日犯到我的手中先叫你脱层皮再说。”那人边说边动手施暴,可怜笠辰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没几下就痛得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身处监牢中了,因为淋了雨又挨打,他常常处于半昏迷状态,尽管昏迷着耳边也依然能听到家人的哭泣声。然而那哭声渐渐越来越少,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偌大个监牢关押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使在昏睡中他也无法排遣那无边的寂寞。
他不知道已经在监牢中呆了多久,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一样,只是有时候感觉闷热,有时候感觉寒冷,也许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吧,他发现自己的头发都长长了。
一日,牢头突然走过来叫:“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汝等作奸犯科者一律免罪释放,以显我皇恩浩荡,出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就这样笠辰回到了太阳底下,然而家人一个也没有了,他打听的结果是笠家被抄,笠妃被废,至于为什么,只有天知道!
没有了家人的笠辰现在什么也不是,连谋生都没有办法,他也曾经想去帮工做活,但人家看见他那瘦小的身体就连轰带赶地把他打出门去,想当个和尚混口饭吃也被以僧满为患为由劝下山去。除了做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乞丐的夏季,日子还是很好过的。笠辰常常在傍晚时分到西郊的禁苑旁找到长亭处睡觉,有时候他能听见禁苑里的麋鹿发出的叫声,打猎发出的号角声,连马蹄声有时候都能听见。
他总能从那些声音中产生一些联想,然后就是怅怅地叹气。
这一天,笠辰又来到禁苑外睡觉了,不知道是他来早了些还是打猎的走晚了长亭外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他抬起头来看见远处几骑轻骑向着这边跑过来,马上的人风姿翩翩,非富即贵的样子。
笠辰瞥了一眼后继续睡觉。那几匹马跑到亭前止住了脚步,他听见马上的人正在下马。其中一个人问:“要不要把那小子赶走?”
“由他去吧,一个小乞丐你还怕他会吃了我?你们去把猎物处理下。”一个老大模样的人回答着走到亭中。
笠辰偷偷望去,想看看那老大是什么样子,这一看只惊得他扑通一声摔下地来——那人身材挺拔相貌俊朗,微微含笑的神情下掩饰不了天生的贵气和威严。只一眼,笠辰就认出他正是当年在皇宫里和自己约好要一起去打猎的那位哥哥!
眼下这位哥哥的个头更高了,样子也长成了大人,他那么意气风发,怎么认得出眼前这个小乞丐就是当年那个羞涩的笠辰小公子!
笠辰心跳如雷,面红如赤,既想扑过去哭叫哥哥,又想掩面而逃。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立起身向亭外走去,既然叫了哥哥也不可能改变什么,那还不如不要让他认出自己,就让当年那个美丽的小公子的样子永远记在他的心里吧。
“怎么,要走了吗?”那贵公子忽然开口说话。“我记得你很想让我带你出来打猎啊,如今身在禁苑外什么也不做就要走了?”
笠辰身形一顿,心头狂跳:这是对我说的吗?不是吧,是对别人说的吧?
“看来你是把我忘记了呢,”那贵公子的声音又响起:“当年还‘哥哥,哥哥’地叫得那么亲热,如今倒好,看都不看我一眼就从面前过去了,你还真是薄情啊!”
笠辰蓦地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公子——这么说他是认出他来了!尽管自己现在的样子即使是自己母亲也未必认得出来!
那公子微笑地望着他,目光那么温润,看得笠辰那么想哭。可是这样能改变他是个乞丐的事实吗?
“公子,你认错人了!”他好不容易才哽出这句话来,“我只是个乞丐,不认识你这样的贵公子。”
“我怎么会认错呢,我说过的吧:你们笠家的孩子个个都那么美艳,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谁。”公子跷起了腿笑得那么意味深长。笠辰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么多委屈一股脑全想发泄出来,可是接下来从公子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使他惊呆了:“那怎么可能呢!如果没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又怎么可能认得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乞丐就是当年那个白痴一样的笠家小公子呢!”
“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境遇吧?可笑啊,笠妃那么精明的女人竟然会有你这样没大脑的弟弟,她在黄泉下也会心有不甘吧,呵呵!你要怪只能怪你姐姐不该那么贪得无厌,弄倒了皇后不说还想害太子。本来她生下小皇子就能得逞了,可惜她有个那么白痴的弟弟,不但把自己姐姐老情人的消息告诉了太子还乖乖地把太子给的玉佩放到了她老情人的枕头下面,那玉佩是什么东西?神器?哈哈哈——真是天真啊,那是皇上赠送给贵妃的物件,有了这东西在床头,想说没有通奸是鬼都不相信了!
没错!你姐姐是你害死的,你们全家也是你害死的,害死他们以后你还逍遥地做上了乞丐天天到禁苑来梦想着和你姐姐的死敌去打猎,你说你是不是白痴到无可救药了?哈哈哈……”
笠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听见漫天的巨雷越来越响,浓黑的乌云压得他直不起身来,呼吸是那么困难,喉头那么疼痛,眼前似乎看见了家人在雨中蜷缩着身子哭泣,满地的鲜血,满地的人头。
“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名讳吧?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隐隐地,那好听的声音伴着魔鬼的语言再度传来:“我姓白,叫袭远。知道当今皇上的名讳吗?对了,正是白——袭——远。哈哈哈……我不会杀你的,虽然我杀了你全家,可是像你这样天真的人我若杀了你想必连天也不会放过我吧,哈哈哈——好好做你的乞丐吧,笠辰……小公子——哈哈哈……”
亭前的几匹马踏着雨水离开了,只留下在亭中挣扎呜咽的小乞丐。上天怜他——下起了绵绵小雨。
应水涵番外
阳光清冷,溪水哗哗流淌着,仿佛不知忧愁的水声一直传出树林很远,叮叮咚咚,谱成了最宁静,最悦耳的乐曲。
清澈的溪水边,一只庞然大物趴在地上,如猫般舔着巨爪,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它的旁边半躺着一个银装的男人,柔美的脸透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半敞的衣襟露出白皙的皮肤,阳光跳跃中,闪出滑润的光泽。
男子一手搭在白虎身上,另一只手拎着酒坛,眼光朦胧。
看似悠闲银衣男子,却奇异般的有些孤独的感觉,竟让人心生不忍。
“吼……”白虎被阳光晒的暖暖的,发出舒服的声音。
男子嘴角向上一斜,带着抹苦笑,“月牙,如今又只剩你我了,本来的那个女主人,她走了……,你伤心么?”
男子喝了许多许多酒,原本温润的嗓音如今已变的沙哑不堪。
“牙儿,我是个卑鄙小人,你知道吗……?”他摇摇晃晃的举起酒坛,“你知道我想对她做什么吗?我竟然……竟然……”男子猛地灌下一口酒,黑白分明的眼珠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吼……”白虎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亲昵的伸着脑袋蹭蹭男子的胸。
“你安慰我也没用,她已经走了……再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的世界!”男子把酒坛抛出,远远的传来酒坛破碎的声音,“碎了……就再也无法修补……”
白虎静静的望着男子,眼神竟透出担忧。
“牙儿,我该让自己清醒一下!”男子拍拍白虎的头,艰难的站起身,沿着小溪流淌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
“或许,我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
为何有了洛成双……还要有应水涵?
银色的衣衫被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束,在他周身镶出金边,仿佛,下一秒钟,恍如虚幻的男子就会随风飘走,随露烝发……
男子一直走到了溪水的尽头,在那里,是奔流而下的是数十丈的瀑布,白花花的水流映着阳光反射出水晶般琉璃的光彩,绚丽的水珠飞溅而起,如同钻石般闪亮。
光彩在男子的眸中飞舞跳跃着,划出一道道优美晶亮的弧线。
天空湛蓝湛蓝,云彩透明,刺痛眼睛的灿烂光华将瀑布笼罩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恍若虚幻,恍若飘藐,恍若梦境。
看着雾气环绕的瀑布水潭……银衣男子闭上双眼……
也许,一切的烦恼,从此后将永远的离开他。
银衣男子的发丝随着轻风飞扬,一缕一缕的飘起来,沾上了空气中的小水珠,晕出金色的光环,美丽的晶莹在他周身曼妙般的旋转,男子的面容变的模糊,仿佛也被雾气遮盖了,仿佛,他已身在幻境……已然离开了尘世……
“婉儿……如果有来生……你……会嫁给我吗?”
如果有来生,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相守一世?如果有来生,你不会推开我的是不是?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放掉你……
太阳被洁白的云遮住,云彩的边缘金亮金亮的,恍如天堂般美丽……
银色的身影旋转……再旋转……
光芒刺眼……
银色的身影倒向瀑布中……男子张开双臂,银色的衣衫应着风声簌簌作响……
瀑布的轰隆声消失了……耳边只有嗖嗖的风……
安静了……从此再也没有痛苦……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
水潭飞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世界如此寂静……
“是我什么?”
“我是你小妾!”
“我偏要管!今天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你凭什么管我?”
“清儿,你知道面具的秘密么?”
“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嗯,是该好好轻松下了,让师叔带你去江湖逛逛,好多地方你都没去过!”
“好!让师叔当婉儿的导游!”
“回到我身边……”
“公子?公子?醒醒!”十六七岁的女子趴在地上,仔细端详着眼前极其俊美的男子。他的衣襟都湿透了,她想带他回去疗伤,他看来起来伤的不轻啊,从那么高的瀑布上倒下来,居然没死?
她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心里美的就要冒出粉色的泡泡,他长的可真好看,就像天上的仙人,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突然,她睁大双眼,难道……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缘份?从小无父无母的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子里的哥哥都不会主动和她说话,更别说……
想到这里,女子又一阵失落。
“咳咳……”男子痛苦的闭紧双眼,仿佛陷在什么可怕的恶梦中难以醒来。
“公子,醒醒!”女孩再次推推他,希望他赶紧醒来吧,不然浑身湿漉漉的会很容易生病!
男子缓慢的睁开眼,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稚嫩的女子脸庞?
“啊,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女孩双手合十,一脸兴奋,“你知道吗?我守了你好久呢,你为什么会从上面掉下来?有没有不舒服?”
男子坐起身,迷茫的盯着女子看,“你是谁?”
“我叫乞儿,呵呵,哥哥呢?”女子高兴的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嘻嘻道。
男子看着眼前的人,拼命搜索着记忆,却终究一无所获。“这是哪里?我……”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疑惑的问,难道他都不晓得自己是谁吗?
“我……”男子痛苦的想着,这表情快让坐在一旁的女孩心疼死了。
“哥哥,你太顽皮了,居然从瀑布上跳下来,要不是我救了你,真的可能会死掉的!”女子认真道,说的煞有介事。
“嗯?你是……”男子看着女孩,眼神清澈。
女孩一听,马上羞涩的低下头,“哥哥,我们明天就会成亲了,你忘记了吗?”
男子一怔,原来是这样,他握起她的手,“对不起啊,我脑子很乱,一时间想不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女孩连忙摆手,心底却是乐开了花,果真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呢,这下可不能放掉了!“哥哥别急,我们回家慢慢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