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有一缕阳光就要灿烂:最抒情的中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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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我的菜园

◆文/[美]霍桑

其实,家里有个菜园是多好的一件事,种菜并不会花很大的力气,可就是这点点力气却会使那几棵菜吃起来特别香甜。但你从菜农那里买来的菜,就不会有这么好吃了。没有子女的男人,不妨种几种蔬菜,他就可以领略一点父亲的乐趣:随便一颗种子,南瓜也好,豆子玉蜀黍也好,即使一棵草、一盆花、一枝杂草也好,亲手种在土里,从小到大,亲手栽培,看它生长,其中乐趣无穷。假如所种的东西不多,你记得每棵蔬菜的模样,那么,你对它更会有特别的兴趣。

我的菜园就在古屋林荫道的两旁,大小恰到好处,每天早晨花一两个钟头照料一下就够了。可是我一天总要去看它十几次,因为它们是我的蔬菜儿女。我看着它们,深深沉思,爱护之心油然而生。那些没有蔬菜儿女的人,决不能想象到我心中的感觉,更不会体会到我心头的爱。

满山豆苗,穿土而出,或者一排早春的豌豆,新绿出头,远远望去,刚好是一条淡淡的绿线——天底下最迷人的景色也不过如此。稍后几个星期,某种豆花怒放,蜂雀飞来采蜜,天使般的小鸟竟飞到我的玉液杯琼浆盏里来吸取它们的仙家饮食,我看在眼里,美到心里。夏季黄瓜的黄花总吸引着无数的蜜蜂。它们探身入内,乐而忘返,也为我带来了许多乐趣,尽管它们的蜂房在何处我并不知道,而且它们采得花露所酿成的蜜我也吃不到。我的菜园只是施舍,不求报偿,于是我看见蜜蜂一群一群地吸饱了花露随风飞去,我很乐于让它们采蜜,因为天下一定有人能吃到它们的蜜;人生中有那么多辛酸的坎儿,天下能多一点蜜糖,总是好事。这样想着,我似乎已经吃上了蜜糖。

讲起夏季南瓜,它们各种不同的美丽的形体实在也值得一谈,它们长得如瓮如瓶,有深有浅;皮有一色无花的,也有起纹如瓦楞的,形体变化无穷,那么美的东西,人的双手是从没有塑造过的。如果雕刻家到南瓜田去一看,一定可以学到不少。我的菜园里有一百个南瓜,它们在我眼里,都值得用大理石雕刻,永久保存的。假如上帝能多给我些钱,我一定要订做一套碗碟,材料用金子,或者用顶细洁的瓷土,至于碗的形状,一定要如同我亲手种植出来的藤上的南瓜。这种碗碟不管是用来盛饭,还是用来装水果,都是别有一番情趣的。

我在菜园里辛勤工作,仅仅是满足我严格的爱美之感而已。冬季南瓜虽然长了一根弯脖子,没有夏季南瓜好看,可是光看它们从小到大的变化过程,也会为我带来一种快慰之感。瓜刚出生时,仅是一团小块,花的残瓣还依附在我们常常抛弃一件精美的玩具如抛弃破旧的扫把一样,而自已做的简易、不值钱的玩意儿却久久珍藏在抽屉里,美其名日“敞帚自珍”。只有充满自己辛勤汗水的东西,才会是自己最珍惜的。正因为你为其注入了很多的心血,流下了艰辛的汗水,所以即使是最普通的东西,在你眼中也会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这种审美需要,这种快乐,是不劳而获者所无法体味得到的。菜园,就蕴涵了这个道理。

外。又过些日子,成了圆圆的大个儿,头部还钻在叶子里不让人见,但黄黄胖胖的腰杆却挺了出来,迎接中午时分的太阳。我美滋滋地看着,心里想:凭着我的力量居然做了件这么有意义的事情,世界上因此增添了新的生命。别看南瓜不会说话,不会行动,可它们真的是有生命的,你的手可以摸得出来,你的心可以体会得到,你看见了心里就会觉得高兴。白菜亦是如此——尤其是早熟的荷兰白菜,它的腰围大得可怕,最后常常连心脏都会炸裂的——我们能够参与天地造物之功,栽培出这样大的白菜,心里不由得会自豪。

讲到最后,最大的乐趣还在这里:我们亲手将自己的蔬菜孩子做成午餐、晚餐,放在桌子上,然后我们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萨腾大神一样,把自己的孩子吞进肚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