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缪从群
我喜欢任何种的和任何式样的灯,一点点的火光或是照耀的明亮,它们都可以渗透了黑暗,给莫测的黑暗添生了眼睛——任何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不都是美丽的,令人感激的么?
我爱灯,爱光,那是因为灯正嵌在黑暗里。我们爱美、爱女人,那是因为她们的眼睛要是顶大的、顶黑的,而且是顶会闪亮,顶会流动顾盼的。
灯里发出热力,正如同眼睛里藏着爱情。
眼睛,其实就是人们的心灵的灯。
我不能忘记这一夜:天上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一阵阵的细雨过后,地上还有些泥泞。我第一次那么小心翼翼地,为她提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灯,伴送着她归去。
我们还是刚认识不久的,不是为着欢愉的追逐,而是偶然地相遇于我们的不幸的命运的途中。然而,在这样阴霾黑暗的夜晚,彼此却好像消失了一些勇气,也没有了什么较多的话语。
灯光只照着一条泥泞坡路上的一小片的地方,我们随行,它也随移着。光辐仅仅是这般微弱,除了看到我的一双皮鞋,和她的两只小脚之外,其余的两个人身,和两个人的影子,却都溶混在一团黑暗里。不过我已经看清楚了:两对脚,不前不后地轻轻错落着,好像惟恐踩破了什么,唯恐踏重了便会听不出心的跳动,便会扰害了夜的静默。
同样的步子,同一个方向,在同一条路上——然而这条路还是该被诅咒的!为什么它只有这般短?不能让我们并着肩再多走一程?不能让我们的足迹再延长一些,再印远一些呢?
“到了。”她低声他说。
我先停下步子,她也驻了足。
她走上石阶,轻轻地敲着门。门里面不久便有了应声。
“再进来坐坐吧?”她转身来问。
“不了。”我回答,却是经了一次踌躇的。于是随手递还她那只小灯。
“天很黑,你回去还要照路的。”
陡地我才想起了自己归去的那一条孤独的黑暗的路途。
我收回手,正想谢谢她;当我抬起头来看见黑暗中有一对闪亮的眼睛时,我又缄默了。
带着她那只小小的灯,我一个人跄跄踉踉地回来了。我从遥远地方才听见她那扇门扉被关阖起来的声响。
巴金说:“我爱灯。我爱的是借各种形式透露出来的那一星光亮。”原来,灯竟是光和热的载体,是太阳派来人间守护黑夜的天使呢。爱情的灯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一双双闪烁着爱情的眼睛多像一盏盏明亮的灯,那是只有爱的焦渴和灼热,才会把它们燃烧得那么明,那么亮。
当我就寝的时刻,我还不忍把这只小灯骤然地吹熄,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微光,而那里面也依然发着热力的。
这一夜,我的梦,也不再是迷失了途径的;我应该感谢,永远地感谢:那一对在黑暗中闪亮的眼睛,照临了我,伴送了我!
惟有藏着爱情的眼睛才是闪亮的!
我所铭感的就是这只心灵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