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凌从来就知道掰着手指数日子是最无聊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屑,可是这些日子在西晨宫中,他却每天都把这事做上一遍。白天跟随在宁煊身侧不好表现出来,只有在晚上就寝的时候会叨念着:这小秋去了明启有几天了?星月离明启有多远?再从明启到西晨又要几天?李章年事已高,脚程是否会慢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每天必想的事情。
晚上想着小秋的事情,白天又要想着如何对付宁煊偶尔为之的‘突发事件’,事情想多了,脑细胞自然不够用,于是乎便自己着手做了一本外带日历的记事本,小秋的事自然不敢记在本本上,必竟在人家地盘上,隐私的东西还是别暴露在外,于是,能记得只有宁煊的事情了。
几天下来,洋洋洒洒地几大页全都是宁煊的‘罪证’,龙凌在想,如果让他发现宁煊这家伙有装病嫌疑的话,他一定会去告他,因为有证据了。
这几天,不知道宁煊发了什么癫,居然将精兵营里刚训练出来的精英调作御林军分派到每个宫里头,不仅御书房有,宁煊的‘龙吟殿’有,就连龙凌这小小的奴才房也是有两个门神守护。
龙凌心想:该不会是知道小秋要来了,作战前准备?看这势头,的确是宁煊能做出来的事。
今天宁煊心情好,没有让龙凌整日跟在身侧,只是遣他陪他在后宫的宠妃那逗留了一会儿就让他回去了,或许是要与自己的妃子亲热,有人在旁总是不好的,龙凌如是地想,不过他倒是高兴了,不用托着一个药罐子巴巴地跟在他的后面就像是尾巴似的,如若天天如此就好了。
哼着小调往住的地方走,心情爽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好,看什么东西都觉得美,龙凌就是这样,从迈出后宫开始他就觉得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花园里的花特别的美,就边自己奴才房门口的两尊门神也是特别的顺眼。
“HOLLE——辛苦了!”龙凌好心情地向门口的两位门神打着招呼,抬脚向自己的房间内迈去。压根没有注意到某个人脸上因他的话而抽畜不已。
自然,‘乐极生悲’这个词能流传到今天,那也说明咱老祖宗对这个词的重要性和实用性是加以肯定的,这不,马上就验证到了某人身上。
就因平白无故捡了半天假的好心情,让龙凌高兴地将跨门槛的脚一抖,抬低了些,脚面碰到了门槛,身子瞬间失去了重心,向前扑去……
“啊……”龙凌在心中哀嚎着,莫不是老天爷见不得他好?本能地闭上眼迎接着与大地亲吻的瞬间……
前仆的身子忽然停住了,在离地面几公分处停住了,正确地说应该是有一双大手扶住了他。龙凌心想,刚才打了声招呼还真是值得,这不,人家救美来了呢!
稳了稳身子,正待道谢时,却瞥见了扶着他的那双手修长有力、关节匀称,掌心的丝丝灼热让他熟悉,莫不是……猛地一抬头,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一双满是戏谑的深邃紫眸中,陌生而又平淡无奇的脸上满是笑意……
果然——
“你怎么来了,还敢闯入皇宫?当真不想活了?”龙凌压低身声在南宫轩的耳边说道。
“我不放心。”熟悉地声音柔柔的、淡淡的,却让龙凌心头一暖。
伸手揪住南宫轩胸前的衣襟,猛地将他往房内拖去,用脚将房门揣关之前,对着外面的另一个人说道:“给爷好好把着门,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许进来。”说着‘砰——’地一声,很有水准地将门用脚关上了。
阿星摸摸鼻子,几不可闻地嘟喃道:“还是傻了的那个可爱!”
“老实交待,什么时候来的?”龙凌杏目一瞪,凶巴巴地道。
南宫南嘴角始终挂着悠闲地笑,伸手整了整被龙凌的‘龙爪手’抓地皱巴巴的衣服,轻描淡写地道:“国会一完就和阿星来了。只是一直未有入宫的机会,直到前两天精兵营里有批士兵要入宫,我便使了点小计。若不然,今天你门口的地盘可就不属于我和阿星了。”
“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一个堂堂皇帝跑到别人家来当侍卫,当真让他想的出来,就不怕被宁煊发现了?
“不是,你的话我一向都很听的……”深邃的目光慢慢地转向龙凌,声音轻柔地说道,如若不听,早在星月的时候就明着护他,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宁煊来到西晨。
“那还敢来——”龙凌步步紧逼,像极了有钱人家的少爷欺负良家妇女。
南宫轩连连后退,看着龙凌这架势既无奈又宠溺,退到退无可退的墙角,身子抵着墙,紫媚的眸子看着步步紧逼的龙凌慢慢转浓、转烈。伸手一捞,反客为主,将龙凌纳入了怀中,在耳边细细低喃着:“我想你……”
明明自己不是感性的人,可是这样的南宫不由让他疼到心坎里。
“南宫……”龙凌微愣片刻,将嚣张的气焰下一秒换作心碎的呼唤。
心尖在颤,那是灵魂的震憾,只因那句包含无限思念的‘我想你!’。是的,来到西晨的这些日子,想的最多的就是他,想着初遇时的出尘绝世,想着结拜时的惺惺相惜,想着回朝前的悄然离去,想着失忆后的千般宠爱,想着冷宫中的万般柔情……和现在的不顾一切。龙凌感动,似有胀涩的东西在眼中打转,很不听话地滑落腮旁。
原来龙凌也是想南宫的,很想很想……
“凌……让我在你身边,让我知道你每天发生的一切,可好?”低低有声音如孩子般的无助,若不能保护他,还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他爱他!
龙凌抬头看着那张被易容的只能算的上是俊秀但贵气的脸,不由地叹了口气,两个人的时候他永远看不到南宫那喜怒于无形,淡然却又凌利的帝王霸气,看到的只是脆弱、害怕和爱他又不能爱他的矛盾。
“好……”龙凌反手抱着他,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或者他现在应该告诉他,他女子的身份的,不过在身份还没有告诉他之前,请原谅他这小小的女儿家心思,让他听听南宫爱他有多深,是否可以超越了一切,是否可以不在意他是同性。“你……不在乎我是个男子吗?我们再一起可是……”
话未完就感觉到拥着他的手紧了紧,透着不容怀疑的绝决和坚定,话语丝丝入耳,却是低沉生硬,“我不在乎,你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感觉,我怕我的情不自禁会给你带来困扰,我怕你知道后就此离开……必竟你还有小秋,一个你爱她,她也爱你的妻子……不是没想过放手,只是……做不到。当初离开明启,为自己想了千万条理由来说服对你感情,可是心已沉沦了,再多了理由在午夜梦回想起你时便变的苍白无力。”
“南宫……”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南宫对他有这般深刻的感情,自己居然还试探他,龙凌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莹莹的泪光化作汹涌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埋头在南宫轩的胸前放肆而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是大哥的错……”南宫轩误会了,以为龙凌口中的‘对不起’是在拒绝他。冷宫离别之际,他知道凌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可是终还是抵不过他的爱妻。
“你不是大哥,你是南宫——”龙凌闷闷地说道,聪明如他,怎么会这般曲解他的意思?“我和小秋……不是你想向的那样。”
“我知道的,你是在安慰我,放心,我不会多想的,能够看到你开心就好。”南宫轩将龙凌从他胸前轻柔地抬起,嘴角带笑,隐去了眼底深处的无奈和寞落。
“痛——”忽然额头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南宫轩揉着痛处直响疼。委屈地看着已离开他怀抱的龙凌,他正怒目地看着自己呢,到西晨没几天,这脾气倒是见长了。
“知道痛就好,脑子有没有痛的清醒些?你那什么表情,被人抛弃了还是无私成全?你就将我这么放过了,你心不痛吗?或是说你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般爱我?”龙凌噼里啪啦地朝南宫轩就是一通吼,惹得守门的阿星都以敲门声告诫他们不要太激动。
“不是这样的——”南宫轩急急地解释道,他怎么会放了他,“只是怕你会不开心的……”
我的天!
龙凌只有无语翻白眼的份,他好歹是一国皇帝,天生贵气,霸气横生!可怎么就不见他在感情方面有点霸气呢?畏畏缩缩,像是得不到糖又想要糖的小孩子,别扭又无奈。
“好吧,就当是我说话不清楚,让你老误会了。”龙凌郁闷,“如要我对小秋是男女之爱的话,我会让南宫无痕陪她去吗?”
“你是说——”紫眸中有一抹叫‘希望’之光在闪烁。
“你不要告诉我,无痕那小子的那点小心思你会看不出来?”他自已愚钝可以原谅他是‘当局者迷’,对于南宫无痕应该总算是个‘旁观者’吧。
“我知道,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谈谈……”
“还谈什么,这次就是我给他的机会,如若这小子表现好,我会考虑让小秋跟了他,如若不咋样,那对不起了,只能靠边站,我龙凌的妻子定是要世上最好的男人来配。”想要追小秋,机会是给了,成不成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对小秋本就是相扶持的家人,本就打算西晨的事情完结后为他找一个好男人。想当初你也是他美男帐册中的一员,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将从上面消失,因为——你是我的了。”
“凌,你的意思……”南宫轩语气不确定,他不敢确定这句话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南宫轩!”够失败的,明知道眼前的男人爱他,他也知道自己对他有感情,可还要自己这般‘努力’地去表白。难道他不知道女孩子要保持矜持吗?
身子猛地又被扯进那个炽热的怀抱,滚烫地唇带着熟悉的味道、带着释然的喜悦压了下来,深深吻住。环在腰上的手,仿佛要将他嵌入他体内,融入他血液,紧紧地、紧紧地抱住。
直到龙凌快要窒息,南宫轩才离开他的唇,环在他腰上的手却是纹丝未动。龙凌脸不由地红了红,目光闪烁地不敢去看正一脸笑意的南宫轩。
“有人来了!”阿星轻推开门缝,朝着屋内正紧拥的两人说道。
龙凌一听,赶紧将他推离自己身边,往门外一推,小声道:“现在可以放心出门口守着了吧。以后别胡思乱想了,过几天小秋来了,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南宫轩嘴角扬起一个炫丽的弧度,朝龙凌宠溺地点点头。
“小轩子,皇上有请!”
来人是在御书房侍候的小丰子,龙凌背地里都是叫他‘小疯子’,不过人家做事可一点也不‘疯’,能在宁煊旁侧侍候的人都是贼精的。
“就来!”不是遣他回来了吗?怎么又传去,当真一天不上完八个小时班就没私人时间?貌似平日里都不止八上时呢,还没双休,也没假日,更没福利,看来得找个时间谈谈这加班费的事情了。
临走时给了南宫轩一个‘万事放心’的手势后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同‘小疯子’去了御书房。
“你遣我回去,怎么这会儿又召我回来?”龙凌对宁煊一点也不客气,一进御书房便来个‘兴师问罪’。
宁煊的眉头不觉地轻皱一下,朝身边的小丰子一个眼神,小丰子自然领会,低着头告退了。看着小丰子退下,龙凌却是上前一步,问道:“难道皇上这又哪不舒服了,需要我来侍候?”
“这身衣服是压不住你这日益嚣张的气焰了。看来——本君是要另想办法了。”宁煊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身着最低品级太监服的龙凌,话中似有预意:穿这身衣服是不能这般和一国之君如此讲话的。
龙凌无谓地整了整衣服,好讨厌这死气沉沉的藏青色,还是白色来的讨眼。不过他不会表现出来,宁煊如此用品级来压他,他才不让某人趁心,抬起小脸,漾起让宁煊无比熟悉的笑容,道:“蒙皇上厚爱,我这下等人只配穿下等衣,做下等事,服候下等人,皇上吩咐的这些‘下等事’,我也算是做的得心应手。不知皇上认为如何?”
宁煊眼中笑意一闪,果然是那个不会吃半点亏的龙凌,他这么一说,明摆着在说他这一国之君是‘下等人’,为一国之君办事是‘下等事’。真有他的,也只有龙凌敢这般和他较劲。也只有龙凌……能让自己这般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