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惠
她和他的相识真是偶然。
那天,她坐在巷子里的小板凳上看书,他则约了朋友在旁边的空地上打球,他们的喧闹不曾影响到她,她依然沉浸在书中的情节里。然后,那只白色的羽毛球就落到了她的长裙上,她刚拿起球,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对不起。”她抬头看见他正冲自己淡淡地笑着。笑容清澈,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从她的心底漫了上来。
后来,他就常常约她去喝茶、聊天,都是一些浪漫轻松的话题,彼此都不问对方的过去,似乎过去对两个人都无关紧要。
她有个男友,一直在外地,男孩子等了她很久,耐心而真诚,并且可以提供给她很好的物质条件。她虽不爱他,却不愿舍弃,因为在那些渴盼着爱又无爱的日子里,男孩子给她的始终是一个或远或近的希望。她总在想,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可以给她理想的现实,她和男孩约定了一个日期,她知道,不能再让他默默地等下去,何况,她的年龄也不容许她再任性。
西塘的桥在水乡之中是出了名的。这些桥密密麻麻,将水边两岸的人家连接起来,也将西塘镇内的大小河流连成了一片。
他们一起去喝茶的时候,常常要穿过这一座座的桥,他说,他喜欢和她一起在这些桥上慢慢走的感觉。她呢,虽然什么也不说,但心里隐隐有了一丝甜蜜。
喝茶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感觉也发生着变化,由淡淡的幸福到沁人的甜蜜直至现在微微的不安。就像她和他喝的茶,最初是清香四溢的碧螺春,要慢慢细细地品才能觉出那份爽口,后来是浓郁醇香的红茶,不仅乍一喝润喉舒畅,余味更是绵长厚重,令人缱绻沉迷。而今,她和他喝的是金黄的菊花茶,在炎热的夏天喝这种茶,心头别有一种清凉,只是喉间留有一丝菊花的苦涩,破坏了她静谧的心境。其实确切地说,真正破坏她心境的是她心底近日来渐渐生长的苦闷。每每这时,她就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焦躁和不安。他看在眼里,有些诧异,却并不问,他知道如果是因为他,她总会说出缘由的。
“我最后一个好朋友明天也要结婚了。”那天的阳光分外灿烂,她说出这句话,眼前却有阴影在慢慢闪过。他忽略了她眼神的变化,只轻轻地笑着说:“是吗?”她的心骤然变得沉寂无话,一直以来,她把那点真爱的希望默默寄托在他的身上,以为只要有所暗示,他总会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却怎知道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几个字,而此时离她与男友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下雨了,她默默地走在烟雾弥漫的长廊中。回想起第一次的相识,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虽然千米廊棚为她一路撑起了雨伞,可是她的心却泪雨滂沱。
再坐一坐沿河的美人靠,她知道此次远行将改变她的一生。既然去意已定,又为何有如此多的难舍?她在嘴角为自己的优柔展开一个笑容,然后站起身,只留给故乡的小镇一个深深的回眸。
她终于还是走了。她走时,他正一如平日在茶厅等她喝茶。这次他要的是极平常的茉莉花茶。看那白色的花,青黑的叶在水中慢慢漂浮着,他感觉惬意又安适,理想中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先生,那位小姐今天不会来了,这是她一小时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侍者温柔地递给他一张白色的信笺。果然是她秀气的字,写的却是他早已熟悉的一首诗——徐志摩的《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无须诧异/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一个秋日微凉的午后,新婚的她正慵懒地在院中的躺椅上翻书。蓦地,一片厚重的梧桐树叶跌落在她的裙子上。忽然间,她记起了那支白色的羽毛球,那清澈的笑和不同味道的茶。“是朋友来的信吧。”她的丈夫手中拿着深蓝色的特快邮件从院外走向她,她瞟了一眼那信封,心便莫名地跳了起来。她不认识他的字迹,却感觉这一定是他寄来的,封套里只有一个白丝绒的首饰盒和一张小卡片,卡片上也只有一句话:“原本那天想要亲手送给你的。”
她缓缓地将小盒子打开,里面一枚精巧如水滴样的装饰物,因为看起来纯洁、透明而且干净,就像她和他最初的交往。“原来他是要给我一个承诺的。”她心里这样想着,眼中便有泪水滴下来,落在丝绒盒上,泪珠正如那水滴。
偶然的开始却未必会有必然的结局,她和他相差的看似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间隔,其实更有一份心灵的未完全贴近导致她的离开。有缘无分的人终究很多,尽管遗憾,也还美丽。这个秋天,她听到了一声呼啸。那是曾经的爱情从她耳边飞逝而过的声音。
有缘无分的人终究很多,尽管遗憾,也还美丽。这个秋天,她听到了一声呼啸。那是曾经的爱情从她耳边飞逝而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