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今日本该是要由新媳妇大清早起来给公婆献茶的,可宇文慕没爹没妈,这折腾所幸免了去。宇文慕早就醒了,只是怀里抱着小易,见小易睡得沉,便不敢动,此时见她睁开了眼,不由将她光滑润嫩的脸捧在了手心,一双墨玉似的眸子灼灼地盯紧那羞红了的面容看了又看,似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只把小易看得心里发毛,不由挣扎了一下,这一挣扎,身下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痛。
竟不能忍,纤柔的身子因那疼痛牵扯禁不住哆嗦,唉呀哼吟了一声。
这一声顿让宇文慕惊慌起来,想及昨天夜里的忘情,恐伤了小易的身子,急于掀开被子刚想要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易却死抓住被子角,小脸皱成了包子,宇文慕怕与她争执再引得疼痛加重,只好一边起身,一边叫道:“来人!”
一早就候在门外的碧烟听得他叫人,便引了小丫头轻轻的行了进来。托着一应的器具,簇新的礼服。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这是什么?”宇文慕已经穿好了外衣,站在床下,见到那碗药不由愣了愣。
“舅老爷吩咐给郡主熬的止痛药。”碧烟忙矮身解释。
“舅老爷?”谁?齐三?宇文慕嘴张了张,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的滋味窜起。
“是涂大舅老爷。”碧烟脸色微微羞红。那位长得比女子还要俊上十分的涂大舅老爷,昨夜里明明与齐三公子拼酒嘴的不省人事,谁知道大清早就跑到主人院子,知道两位新人还没起床,虽然满嘴色狼流氓的骂骂咧咧,却又开方子吩咐厨下给煮了这止痛的汤药来。可见是个十分心细体贴的。
宇文慕脸黑了黑,知道是臭狐狸在脉动殷勤,恼的刚想将那药给倒掉,想一想这东西对小易有好处,小易且正好疼得不行,便忍了气,亲手端了药碗回到帘子里,哄着小易喝了。
碧烟接了碗,递给身边的小丫鬟,刚要挽幔子。宇文慕已经在里头开口了:“到暖池去放水,衣服就放那吧!”
他说完,便再无声响。碧烟听了,忙挥手让人都撤了各忙各的去!轻轻的退了出去,却掩不住一脸的笑意。王爷和郡主可真是恩爱呢。
听到丫鬟走了出去,宇文慕回身抱住小易。
“都是我不好,昨天夜里折腾得你出了好些汗,一会去细细吧。”
他低声说,竟是有些愧疚道歉的味道。见小易鸵鸟一样羞红了脸往被子里缩,不肯出来穿了衣服,只好撩过锦被把她裹严了,那上头的边襟处还沾了丝丝点点的血迹,让宇文慕瞅见,眉头不由颦了颦。想想昨天夜里第一次与小易行房,着实孟浪。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小易竟然是未经人事的处子。
小易羞得不敢答言,但她浑身还疼的很。除了羞,竟有几分气恼出来。心想做夫妻原来是这般的疼痛,要扯裂一般的疼!而且还只是女子痛!个死宇文慕,竟然一次两次两次三次的要个不停……
但是,除了疼痛之外,身体里还生了一把火,把她给烧软了,快烤化了。她认知有限,教习的大娘没告诉她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告诉她,嫁了人了,就要遵守什么样的规矩!她这厢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宇文慕已经把她给抱起来了。
这次他没惹她,只是把她暖暖的浸在水里,让她的心稍定了下来。水一泡,身体更是绵软不堪起来,热气窜得她两颊飞红,她不敢看他,更不敢动。只觉得他此时浑身都是很放松的,肌肉的线条都跟着柔和起来!整个人丰神俊朗,眼睛亮的宛若星辰一般。
“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还要带你进宫去谢恩。”他伸手撩起水来,揉湿她的小脸,小手,以及种满了草莓的细肩。
“好!”她乖乖的应着。
“你现在嫁给我,以后是我的女人!”他揽过她的颈,轻轻的吻,手指却滑过臂膀,摸向她的胸,在两座山峰之间点了点道:“不许再将别的男人放在心里,这里只能是我一个,记住了?”
嘎!什么话?我几时将别的男人放在心上了?
忽然想到天狐吩咐人给送来的那碗药,恍然宇文慕飞醋的出处,小易心中大乐,表面却显出一派我懒得理你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故意道。
“儿子呢?是不是儿子也不能放在心上?”
“儿子不算,再说那臭小子哪里算得上是男人?反正你要记得,我心里,如今也只有你一个。”他拉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让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小易,我这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只有你一个。无论你将来……变成如何模样,我,永远只要你做我的妻。”
她怔怔的听着他说,一时间眼底似有东西要冲撞欲出。和疼痛给她的感觉不同,现在的她,简直控制不了那冲撞的劲头,迷迷蒙蒙的堆满了她的眼眸。
他低头看她,隔着氤散的水气,从他的角度,忽然看到她双眼深处似乎有东西要脱出来一般!有如细细的膜一般,紧紧的贴着她的眼瞳!
河图洛书!此时一定是她眼底蕴了泪水,或者是因这时的激动,泪水的劲头太盛,顶着那东西有些要渗出来一般!他忽然害怕起来,他忽然怕她流眼泪,怕那泪水冲眶而出的时候,将那形成她命魄的河图洛书给显现出来。到时,他不知道,那东西一出来,她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许哭!”他勒住她,将她紧紧压在胸口,低声说着。
小易似也察觉到体内似有某中东西在躁动不安,听到这话,狠狠的抽气,忍住那呼之欲出的冲动,她的身体有些微搐,老老实实地卧在宇文慕的怀里。
听着宇文慕的心跳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幽幽道:“我见过她。”
“她?”宇文慕一惊,禁不住去看小易的眼。“你在哪里见过?”
“在去膘国的时候见过。膘国的国王,就是天魔尊者转世。他将我们弄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按得什么心事。阿慕,我心里其实一直不安。似乎我不是我,似乎我身体里另有一个魂魄在……”
小易紧紧将脸贴在宇文慕的胸口,那地方有心跳,有温暖,给她信任依靠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若我所料不假,此处应该是由一块神界碎片炼化而来,与云川虽然有些互为影像,却并非皆是空幻。你要是不喜欢,我必有一天带你离开这里回到云川。你要是喜欢,我便与你在此处过过凡人的日子。”
宇文幕的声音即平且稳。他的心中此时只有妻子小易,让小易母子开开心心活下去,成为了他今后的全部。什么神君,什么蜀山七侠,都没有陪着心爱的人慢慢变老更重要。他甚至想,假如小易就此化凡,不能长寿,小易百年老去时,便也是他紫电神君化神躯为冰棺之时。局时,他的小易,他的小妻子,永远便躺在他的怀抱里,永生永世不再分开。
“我喜欢,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们不要离开了好吗?”
在这里,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然而回到云川,他师傅的名份必将成为其他人对他的诟病,还有那个不知道生死的前夫南宫流云。实际上,因为父亲的修魔害死三哥,因为云之仙界仙帝对她与师傅的无情鞭笞,她已经彻底厌恶那个地方。幸亏来了这里。她甚至对天魔尊者心存感激。没有他,她可能与师傅永远也不能像如今这般相亲相爱。
啊。不,不是师傅,是夫君啊!
“好。你喜欢,我们便留在这里好了。”宇文慕含笑点了点头。
他将一应杂务交给了府里的总管。第二日清早,刚准备入宫。六王的车驾便来了,本是应该在三日上回晋王府中拜望的,没想到晋王知道第二日宇文慕要带小易进宫,竟是请了六王夫妻,让其为宇文慕夫妻引见。
小易见到了那片金壁辉皇的宫房。但是,所谓的金壁辉皇的宫房,也不过如此,除了金顶琉璃瓦。除了殿堂高一些,台阶多一些,门口兽头大一些,宫殿大一些,园子多一些,其它的,好像与云川的皇宫没什么两样。
也见到了皇上,宋国的惠仁帝,一个略显细弱的中年男人。皇帝头戴冠冕,身穿杏黄色的龙袍,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而且居然也会瞧着她无比和气地笑。
在这人迹泱泱的皇城内宫里,在六王夫妇的引领下,小易见到了无数的达官贵人,他们走马灯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眼前全是迷乱的光景。她机械地跟着宇文慕随六王夫妻到处走,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所殿到另一所殿。一张面孔接换一张面孔,一个声音接着另一个声音!
但是,她喜欢的,并不是金光闪闪,翠宝华盖。她更喜欢一些小孩子的东西,比如吹糖人,皮影戏,捏面人,陀螺,弹珠子!她一看这些就双眼发光,比进皇宫还来的兴奋的多!
宇文慕知道这丫头表面虽然成熟,内心实际还如孩子一般纯真,见她喜欢,便一直尽量的满足她,出宫的时候,竟带她到了热闹非凡的西市。三月里,正是风筝的集会,什么蝴蝶风筝,燕子风筝,老鹰风筝,蜈蚣风筝,鲤鱼风筝等。团团转的,琉璃花的,还有非常精美的嵌着金描着银的,甚至有的会在飞行的时候发出美妙的隐约。
她喜欢的几乎大声嚷嚷起来,拿了这个,又拿那个,竟是都喜欢!
“都买了好不好?”她看着眼前的风筝,整个人变成了贪心的小孩子。那忽闪闪的大眼睛哀恳地望过来,让宇文慕仿佛回到当年那飘着丁香花香味的巷子,心下一下子柔软不堪,一点头,便让卖风筝的差点给欢喜疯了。
整整装了一大车的风筝,出府的时候只准备了一辆马车,眼看坐的地方都让风筝占了去,小易不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刚想问宇文慕是不是再雇一辆车子。却被宇文慕打发了车子回府,径直牵了她的手在市集上逛了起来。
这宋国京都,好玩的东西就是多,各种各样的把戏,简直晃花了她的眼。她看什么都新鲜,大眼里映满了光彩。两个人竟然直逛到太阳落山方才回了府。好在府里除了那个不着调的涂大舅老爷,再没有什么长辈呱骚绕耳。就是涂大舅老爷,也被宇文慕给赶到正在建设中的平王府工地,做了免费监工。
想要在这宋国里立足,并给小易安适富贵的生活,宇文慕当然不能整天陪小易玩,在三日上拜见了晋王后,他便开始着手份内应做的政事了。
每日里上朝,应酬,办公,几乎占用了他整天的时间,不能陪小易,担心她一个人寂寞孤单,他就弄了好多新奇的玩艺给她。把京里有名的傀儡班请到家里来,给她耍傀儡戏看。给她买糖人,面人,小木偶还有线缝的娃娃。除了进了一次宫,其它他没再带她去别的京官宅院。他让她在行府里头玩。闲了他就尽量带她出去逛,把她以前没见过的,没听过的,没吃过的,没玩过的,尽数都兜揽到她的面前!让她的笑容,一直的绽放,一直的满溢,一直的灿烂!
宇文慕与齐三公子坐在揽月楼里喝早茶,揽月楼是京里最大的酒楼,就在皇城外的春云大街上。这条街与西市一般繁华热闹,满街都是林立的全城最昂贵的商铺,有碾脂阁,卖着各国最优质的妆品。有寒翠斋,拥有最华美的金饰玉器。有醉帛良锦,那里的料子精美如云,里头有最好的裁缝师付。有聚华馆,古玩应有尽有。在这街上穿行的,都是衣着鲜亮,容光焕发的有钱人。遍地可见缀珠镶宝的豪华马车!这里是富贵人的销金窟,巨贾强权们的乐园!
“这里的雪蛤莲蓉还不错!”他微微展着眉,脑子却想着一会要带着什么给小易吃。
“王爷若是实在不喜欢应酬,索性都推辞了不久结了?何必要勉强自己。”齐尚俊白净的指节转着琥珀杯,发丝齐整的绾在头顶,束着冠。顶上镶着一块很大的蓝宝石,初阳的映照下,烁烁的闪着光。他倪着眼,微微上调的眼角带着笑,看着宇文慕:“你如今可是声名远播,京里有你坐镇,皇帝陛下只怕很快就要派兵攻打赵国!”
“我实在不喜欢看到战争。”宇文慕淡淡笑着:“这话我已经跟皇帝陛下说过,他真要强征邻国,我虽然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出手相助。”
“统一天下是皇帝陛下的梦想,如今太子殿下日日在西郊操练护骑八校营。因为我曾出言反对他亲自带兵,见了我就摆张绿脸给我看!”齐尚俊细白的脸此时有些泛着晕红。
“他怎么也是太子,亲自带兵总是不妥。”宇文慕微忖着:“不知道六王爷对此时怎么看?”
“六王爷?那家伙整日只知道斗鸡遛狗泡美人,做他的逍遥王爷,这种事情他向来不掺言,你就是当面去问,也是一问三不知,最会装糊涂。反正打仗只要不打进京城里来,他便照样做他的王爷。”齐尚俊压低了声音,虽然此时揽月楼已经全楼皆封。他还是很自然的放低了嗓音。“那些都是表面,实际上他只怕对太子领兵一事心中也是欢喜的,恨不得太子就这样上了战场,一去不回。父亲很担心。怕太子若真得领兵走了,皇上身体虚弱,京里只怕要乱。”
“小易喜欢这里,我现在人在宋国,自然要保宋国的安定。你让晋王放心。”宇文慕举起手中的茶,以茶代酒,略饮一口示意!
“有王爷这句话,父王自然会放心。”齐尚俊微微含笑。
京里如今有两派相争,皇后派与保皇派。皇上如今身子骨孱弱,皇后却精力充沛,太子虽然是皇上的长子,却并非是皇后的所生,反倒六王才是理论上的嫡长子。皇后强势,皇上羸弱,二圣时常公举朝事,朝中老臣多有议论,却奈何皇后党羽渐多,渐成气候,隐隐有废太子的趋势。
“上次进宫,父王故意让六王带王爷夫妻进宫,也是不想让皇后娘娘为难小易。”齐尚俊话锋一转,低垂着眼目解释道。
“我知道。谢谢王爷费心。”宇文慕微笑,想到小易,温软满眼!
他此番不但入凡,还在凡人间当了王爷。便是为了谋一个好的身份给她。他娶了她,要让她锦衣玉食,让她成为受人敬仰的平王的王妃!他要给她编织一个可以包裹她一生幸福的美梦!
她只要幸福快乐的笑就足够了,她觉得眼前全是好人,那么他就帮她,让眼前全变成好人。真好假好无所谓,有他分辨就可以了,她不需要认知任何事。她不需要礼仪周全,姿容大方,不需要机智多谋,思虑周详。也不需要风姿绰绝,美艳动人。她只需要活在他构建的世界里就足够了,在那里,没有杀戮,没有痛苦!她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活在他的怀抱里就可以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大街上传来一阵骚动。竟然有几匹快马自西往东冲了来。齐三公子正皱了眉往外看,想看看是谁如此嚣张,却见当前快马上的人看到他,猛地勒住马缰。
竟然是六王爷!齐三公子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六王爷对小易的心事,他可是比谁都清楚。想着让宇文慕在太子出征后保宋京不乱,万万不敢让这家伙做出惹怒宇文慕的事情。刚想着怎么想办法让两个人不见面,没想到六王一路小跑着冲上楼来。
“哟,咱难得遇上,又想溜啊!”宇文慕刚想离座,六王爷手快,一把摁了他:“今儿霄云院司,京畿提督,都过我府上饮茶。不如平王回家接了易夫人,一起闹闹可好,顺便也能闲话?小三你也与愚兄痛饮几杯?!总家里憋闷着做什么?我那还新买了舞姬,广平曲跳的可好了!”
“她见不惯生人,还是不扰了六王爷的兴了!改日王府竣工,可请王爷过府来我那坐坐。”小易一见人多就头疼,上回进宫好几天没缓过来。他不想再折腾着她。
“呵呵,平王如今心系佳人了。小王是白折腾了呢!”六王也是不恼,笑着调侃他。
宇文慕也不回言,拱了手,便带了小厮,点了几样揽月楼里头精致的小点,包了就往回走。
见宇文慕的影子消失,六王笑着的脸上渐渐蒙上一层阴霾,抬头瞟了一眼齐三公子,也不说话,手里的皮鞭忽然抽向宇文慕方才坐过的椅子。
直到等他走下楼去,齐尚俊回神后方才吃惊地发现,那把椅子竟然在那一鞭之下化为粉尘!
他猛地大瞪了眼睛,六王竟然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