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初夏扑向他,却穿过他的身体。她忘记了,现在的她只是一抹游离的魂而已。
“阳儿!”西陵孤绝猛地转过叶阳的背,将手放在他的背上,慢慢的,一股热气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叶阳苍白的脸色逐渐有了红润,一抹微弱的气息缓缓的逸出他的唇。
西陵孤绝大喜,翻过身来查看叶阳的伤势,喜悦的神色却在瞬间凝固,“为什么你还不醒来?阳儿!”他大声呼喊着抱着叶阳冲出地宫。
皇宫之中,御医院当堂会诊,当首席御医说出叶阳会长眠不醒的时候,初夏突然知道了蓝衣给她讲的故事的结尾。原来,躺在地宫的水晶棺中长眠不醒的就是叶阳太子,他为了雪舞,为了爱……
初夏上前,站在神态平和的叶阳面前,刚想要伸出手来,突然之间,她的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苦,她痛的闭上眼,再张开,呼啸在耳边的是凌厉的破空声与惊喊声。
眼睛都来不及张开,初夏听风变位,迅速的移动身体,躲避开那猛烈的攻击。
刚猛地拳风扫过初夏所在之地,那猛力的一拳顿时将那厚实的石板震裂,长长地裂痕纵横交错在平台上。
“咦?”耳边传来男人的惊诧声,还有几道抽气声,初夏张开眼,对上西陵孤绝惊诧的眼神,“没有想到,你受了如此重的伤,竟然能够躲过我这一掌!”
抹去唇角的血迹,初夏慢慢的站立了起来,她转眸望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叶阳,望向身后的西陵叶寒,望向重伤的蓝衣与红影,一种全新的使命感让她支撑起身子。
她是初夏,是红影拼尽了性命生下的初夏,是蓝衣隐姓埋名,躲避追杀二十年,含辛茹苦养大的初夏,是为了改变这段历史而生的初夏,眸光莹然,扫过地上的叶阳,她是来救叶阳的,是来改变这段历史的,如果使命没有完成,她,一定,一定不能倒下!
一种力量在心底凝聚,初夏缓缓的闭上眼,尝试着将丹田的力量汇聚,现在她,只能凭借内丹的力量,虽然她还不会掌控。
“受死吧!”短暂的惊诧之后,西陵孤绝再次发动了攻击,那凌厉的掌风从头到下将初夏笼罩,初夏站立于西陵孤绝制造的飓风中,血衣瑟瑟抖动,飞扬的发丝与那一身浩气浑然一体,她紧紧的闭着眼,感受着来自于身体最里的力量,双手慢慢地紧握成拳,只闻得空气中传来骨头爆裂时所能发出“咯勒咯勒”声响。
“初夏!”耳边传来微弱的轻呼声,西陵叶寒想要上前挡住那一击,但是重伤的他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所有人的眸光都担忧的望向初夏,虽然方才她灵活的闪过西陵孤绝的攻击,给他们带来了一丝的希望。
但是这一次,西陵孤绝几乎用尽了全力,骄傲如他,不允许自己再有一次失败!
凌厉的掌风在瞬间包围了初夏,平台陷入一片拜茫之中,就连在远处的众人也受到了波及,被那掌风击中,吐出鲜血。
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所有人在担心自己的同时都禁不住为初夏捏了一把冷汗,西陵叶寒的眸光中甚至呈现了一抹绝望。满是鲜血的五指支撑在地上划下触目惊心的符号。
高台之上,西陵叶阳异常平静,异常冰冷的望着这一切,就如初夏在幻境之中见到的一般,只是这种平静与冰冷针对的是西陵孤绝,他艰难的挪到高台的边缘,下面就是那沸腾的湖泊。“父皇,孩儿不孝,来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西陵孤绝的面上突然呈现出一抹奇怪的表情,他突地张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白雾散去,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平台之上,她站的那么直,那么稳,一种浩然天成的傲气睥睨天下。
“初夏!”惊喜的喊声逸出西陵叶阳的唇,他痴痴的望着那瘦小却充满了力量的人影。
“西陵叶阳,你要活着,为我活着,我还有许多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如果你死了,我会追你到阴曹地府的!”初夏强行压制住翻涌而上的真气冷冷的开口。
俊绝的脸上有了一抹动容,西陵叶阳那双平静至极的秀丽眼波瞬间掀起滔天巨浪,他惊喜的望向初夏,狠狠的点了点头。
初夏的身后,叶寒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过重的伤势还是因为初夏的那番话,看起来异常的难看。
初夏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她只知道痴心的叶阳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已经沉睡了千年,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允许他再去干这么傻的事情!
“我会让你去阴曹地府的!”西陵孤绝猛地阴寒出声,那双阴测测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初夏那瘦小的身体。
初夏并不答话,只是傲然的昂起头,瘦小的身躯之中仿佛有种强烈的意识坚强的支撑着,气沉丹田,感应腹中那股热烈的气息,她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安阳王的对手,她只能依靠自己,依靠与她血脉相连的鲛人内丹,一定,她一定可以战胜安阳王的!
初夏轻喘了一口气,冷冷地一扬眉,身影一个飞掠,顷刻间衣袂翻飞,双手已经攻出一掌直向西陵孤绝。
“找死!”冷冷的一启薄唇,不但很轻松的接下初夏的一掌,而且迅速的回攻,掌风击在初夏的胸口之上,砰的一声,初夏被震飞三米。
就在安阳王眸中刚浮现出一抹得意之时,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并不做任何的停留,甚至没有任何喘息停顿的时间,迅速的回旋,人又一次快速的攻向他。
纤细的手臂带起的劲风,冷冷的扫过他的身子,有着不亚于他的沉猛。
安阳王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很轻松的化解了这一掌,带起的掌风再次将初夏震飞。
这一次初夏被震飞在地上,她强忍下胸口的翻涌,再次憋住那口气,人迅速的飞掠了出去。
安阳王的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懿,他知道初夏已经不行了,她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消失,她只是拼死相搏而已,这种不要命的快速攻击只会让她更进一步接近死亡而已!他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初夏的攻击已经越来越慢,力量越来越弱,她的每一掌他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避开,而后迅速的给她一掌,将她震飞三四米之外。
只是……当一次,十次,百次……逐渐的,安阳王感到了厌烦,这个女人的身体之中到底有多少力量?为什么每次将她击倒之后,她都能迅速的爬起来,然后又迅速的反击,虽然那力量已经是微乎其微。
“楼初夏,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还有用呢,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将内丹的力量消耗掉的!”安阳王冰冷的开口,阴沉的双眸之中迅速的闪过一抹杀意,他想要速战速决了,他已经厌烦了这个游戏。
集丹田之力在双掌之间,掌心呈现一抹诡异的红色,如沾满了血,象燃烧了火,却偏偏通透如玉。
一阵猛烈的劲风而出,安阳王用了全力,这次他不想再给初夏任何反击的机会。
那疾驰而来的小人儿这一次却没有承受她的掌力,而是身在半空之时,双腿猛然弯曲,整个身子下压,几乎叠在地面之上,然后从他胯下迅速的闪过。但是那炽热的掌风还是扫过了她的手臂,烫,如同烙红的铁按在了身上,初夏手臂上的衣衫在瞬间化为灰烬,一条手臂血淋淋的红。
“初夏!”地宫之中再次响起了几声惊呼声。
初夏却并没有因为手臂上的伤而有所停顿,她呼的转身,再次发动了攻击,那一掌扫过安阳王的衣摆,嘶,裂帛声响起来。
一条手臂对一点衣角,怎么看初夏都是输了,可是她似乎完全不顾,她的眼中只有安阳王,手臂上的血在她攻出掌风之时,飞溅在莹白色的地上,红的刺眼,而她的面色,苍白的吓人。
一掌,一掌,除了越来越弱,越来越慢,似乎与之前没有丝毫的改变,而安阳王,在全力一击之下只是伤了初夏一根手臂,再加上那掌风一次一次迎面而来,心中的烦躁与憋闷让他的反击慢了许多。
在一次一次的回击之中,安阳王察觉到自己的手臂越来越沉,躲避越来越慢,有几次,初夏的掌风已经扫到他的面门,而不管他如何的痛击,初夏被震开,再弹回来,那周而复始的身影让他有了一种疲累感。
逐渐的,他发觉自己的攻势越来越慢,躲避之时也越来越迟钝,几次他想要倾尽全力想要再次给初夏一个重击,但是都被初夏不灵巧的躲过。
初夏的身上衣服越来越破烂,伤势越来越严重,但是那攻击,却照旧没有任何的停顿,她的眸中永远燃烧着一把火焰,一把为红影,为蓝衣,为叶阳,为自己,燃烧的火焰!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初夏感觉到那强烈的历史责任感,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抛却了儿女私情,她想的,只是打败安阳王,改变这段历史,弯成这段使命!
这口气一直憋在她的心里,支撑着她瘦小的身体。
她一次一次的从地上爬起来,瘦小的身体似乎已经不能承受任何掌风,但是那双黝黑明亮的双眸却让安阳王感到一阵阵的恐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安阳王,西陵孤绝,从一生下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长生不老,雄霸天下,在他心中,从来没有过畏惧,但是今天,看着那瘦小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攻向他的面门,他感到了恐惧,一种深深的恐惧,不是恐惧初夏的伸手,而是那双眼睛,那双永远明亮,永远黝黑的眼睛,恐惧的是她身体中的那股劲头与坚强的意志。他不知道她那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与意志,一次又一次,甚至不给他们之间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安阳王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越来越沉重,难道是他老了吗?体力不支了?不会,不会!他是西陵孤绝,是西陵皇帝,也是将来的雄霸天下的天子,更会长生不老,他不会老,也不会疲倦,他只是厌倦,深深的被眼前这个女人缠的厌倦!
哄!又一次猛烈的进攻,只是这次,安阳王的反击明显的慢了一步,他没有躲开初夏的掌风,而是直接迎上,两股凛冽的掌风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力将平台之上的白瓷都掀了起来,那个小小的,瘦瘦的人影,砰的一声再次倒在了地上。
安阳王的身子微微的摇晃了一下,只是这一下,让初夏看到了希望。周围的惊呼声还没有响起,她整个人又弹了起来,又是一掌……
哄!再次相对的时候,这次安阳王倾尽了全力,掌心中的烈焰绯焰一般的红,那瘦小的人影高高的抛起,然后落下,那翠绿的衣裙早已经被血染红,只是这次,噗的一口,初夏喷出鲜血,连抬身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让鲜血沿着脖颈流到身上。
四周的惊呼声初夏已经听不到,她只觉着全身骨骼寸断,软软的,使不上一丝力气,但是内心之中,那个强大的意志力支持着她,她要起来,要起来!一次一次的抬头,一次一次的落下,她不能放弃,不能!
丹田之中那股热气缓缓而上,初夏闭上眼睛,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她能站起来,能战胜安阳王,能!
西陵叶寒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个血人,当她再一次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的时候,他也握紧了身旁断裂的剑尖。
一个女人都能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
不敢置信的神色再次出现在安阳王那双血色的眸子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血色人影又一次的攻向他。
只是这次,攻势异常的猛烈,让他几乎都不能躲避。
半空中的血人儿,脸色却不正常的莹白,似乎拼尽了全身的血液。
安阳王突地瞪大了眼,他大声开口道:“楼初夏,你竟然让经脉逆流,你消耗尽了内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胸口之上猛地迎上了一拳,那拳头分明很软,但是那气力却很强大,他的身体猛地向后飞去。
“父皇!”西陵叶阳的喊叫声突然响起来,西陵孤绝缓缓的转头,就在他转眸之际,他的身后刺入了一截短剑。
全身的气力,全身的真气,在瞬间全部化为虚无!
西陵孤绝不甘的眨了眨眼睛,身子直直的躺倒,他一生的追求,一生的梦想,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人打击的粉碎。他躺在地上,竟然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终于可以休息了!
就在西陵叶寒再次上前的时候,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
“闪开!”西陵叶寒抚住胸口冷冷的开口,他的手中拿着另外一截短剑。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他是我的父皇!”西陵叶阳低低的开口,瘦削的身子护着躺在地上的安阳王。
“我会连你一起杀!”西陵叶寒猛然举起了剑。
“叶寒!”初夏踉跄着身子向前,挡在他的面前。
“怎么?你也拦我吗?”西陵叶寒冰冷的望着她。
“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已经被震断了筋脉,武功全失,是个无用的老人了!”初夏低低的开口,转眸望了那莫测高深的湖泊一眼,“杀了他,还有那湖泊中的冥武士,你觉着现在我们是他们的对手吗?”
西陵叶寒似乎也犹豫了。
初夏冲着叶阳一点头,叶阳赶紧回身抱住安阳王,“父皇,现在初夏已经将内丹耗尽,她再也不是长生不老药了,你要她也无用了,不如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带着娘的骨灰一起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会陪你下棋,会陪你钓鱼,小的时候您经常陪我下棋钓鱼的,可是越大,您要忙的事情越多,父皇,好不好?”
安阳王听着西陵叶阳的话,那狠绝的瞳眸在瞬间有了一抹缓和的触动,他转眸望向楼初夏,“没有想到这一生,我竟然败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中!”
“不,你是败在你自己的手中,败在你永不满足的贪欲之中!”初夏低低的开口。
安阳王冷冷的闭上眼,不再言语。
西陵王朝204年,西陵王朝终于因为西陵叶寒的登基为帝结束了两年的动荡,同时,册封楼初夏为皇后。
初夏曾经住过的小镇,小屋,似乎还存留着初夏的味道。
春天来了,满树的梨花绽放,梨花树下,一张石桌,两章石凳,两个对弈的人。
“爹,你的帅被我将啦!”年轻男子爽朗的笑声。
“爹终究是老了!”老人的喟叹声。
远处,遥站着一对偎依的情侣。
“当你说要追随西陵叶阳去阴曹地府的时候,我好怕你选的人是他!”男子紧紧的揽着女子的芊腰。
“这一生,我选择了你,千年之后那一生,我会选择他!”女子低低的开口。
男子一怔,不知她为何意。
女子摇头,或许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时光如梭,百年之后。
皇陵前,初夏亲手葬了西陵叶寒。“叶寒,现在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鲛人内丹并没有被我全部的消耗,但是看着心爱的人先离开,最痛苦的永远是留下来的那一个,所以,我用鲛人内丹,换取了回去的机会。这一百年,是我欠你的,接下来的日子,我会陪着叶阳!”
公元2002年,“大姐头,小霸王又来欺负宁儿了!”。
大热的天,知了躲在树上拼命的叫着,楼初夏,躺在铺了半张报纸的地上,缓缓的张开眼,眸光中有着与她年纪不相仿的成熟。
回来了吗?她抬起头,望着小三子跑的大汗淋漓的脸。
“大姐头,这次你一定要好好的教训那个小霸王,仗着他家里有几个钱,他……”小三子一边絮絮叨叨的开口,顺便用崇拜的眸光望着楼初夏紧绷的小脸。
是的,回来了,回到了叶村,回到了孤儿院,回到了曾经的家,一切,从现在重新开始!
半个小时之后,小霸王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女孩在他面前无限放大的小脸,“楼初夏,你最好是放了我,不然你会……你干什么?”
粉红的唇轻轻的贴上小霸王的双唇,“叶阳,还记得我吗?我是初夏,我回来了!”
曾经……
“大姐头,小霸王其实是喜欢你的,欺负宁儿也只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而已!”
“胡说八道!”
“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整天这样折腾他,叶老爷子为什么不将你赶出叶村吗?”
“楼初夏,我的名字叫做叶阳,再也不要叫我小霸王!”
叶阳……
八年之后,庄严肃穆的礼堂之中,一对新人正在举行婚礼。
“初夏,这是我的表哥,叶寒,刚从国外回来!”新郎拉着一位有着娃娃脸的男子介绍给新娘。
“你好,叶寒!”新娘大方的伸出手,与他相握。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男子望着那张巧笑盼兮的脸,恍惚开口。
“没有,你没有见过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新娘很肯定的开口。
新郎将新娘拉到一边,贼兮兮的开口,“我表哥很帅吧?有没有后悔?”
新娘娇嗔的扯了他的俊脸:“没有你帅,别忘了,你十三岁的时候就被我一吻定情了,这一生,你都逃不掉!”
叶阳,这一生,我终于先遇见了你。
两年之后,初夏在别墅外晒着太阳,轻轻的眯着眼抚着微隆的腹部。
叶阳从房间里出来,轻轻的从后面环抱了她,“初夏,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我似乎是古代一个朝代的太子,而你……”
“只是梦!”初夏低低的笑笑,“你听听,孩子在踢我呢!”
叶阳缓缓的伏下身子,脸上溢满了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