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抹干了眼泪,怔怔的望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眸光却异常坚定的男子,瘪瘪嘴吧,窝在他怀中不动了。虽然她一时还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是在这一刻,她只想暗暗静静的被这个男人疼爱,放肆奢侈一回。
就在此时,琉璃镇的客栈之中,躺卧在床榻上的西陵叶寒紧紧的闭着眼帘,唇角冷冷的抿着。憋闷的房间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那是冷若水专门从客栈的园中采来的,说是可以去晦气,从窗子外漏进来的夕阳余辉映照下,男子稚嫩的五官纠结在一起,似乎隐藏着无尽的迷惘和伤感。
桌上的食物已经凉了,可是男子却没有丝毫的食欲。
冷若水砰的一声踢开了房门,将西陵叶寒从床上拉了起来,丝毫不管是否扯动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西陵叶寒缓缓的张开眼睛,原本又大又圆的璀璨黑眸,此时呆呆的,说不出的失意与委屈。他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一定是冷若水扯动了他的伤口,但是他却不吭声,只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皮,像个鹌鹑似的窝着。
“西陵叶寒,你要萎靡到什么时候去?我还从来不知道一直崇拜的大哥,舵主,竟然是只鹌鹑,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无精打采,要死要活?西陵叶寒,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冷若水一面说着,一面将白瓷瓶丢在他的面前:“如果你是个男人,那就应该快将身上的伤养好,再将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追回来,你这样,只知道唉声叹气,怨声载人,谁会理你?谁会看你?谁又知道呢?”
西陵叶寒缓缓的抬起眼帘,静静的望了冷若水一眼:“疲累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受伤的时候,你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冷若水一怔,幽蓝的瞳眸微光浮动:“休息?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西陵叶寒耷拉下眼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冷若水,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只是累了,从父皇驾崩的那一刻起,辅佐皇兄登基,最后为了躲避安阳王的暗杀,装疯卖傻,暗中则招兵买马,建立青天白日旗,你知道吗?从安阳王登基为帝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么些年,我精心的布置的这一切,在安阳王的眼中根本不堪一击,那一晚,明明是临时起事,他却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调集了十万精兵,光那万名黑武士,一个就可以抵百人,在那一晚,我才知道安阳王,他只是隐忍不发而已,或许,西陵王朝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下一步是什么?逐鹿天下?从他登基以来,修筑防事,招兵买马,甚至扣押废舞太子,囚禁南疆公主,甚至末日山庄也有他的眼线,他的野心是迟早要暴露出来的!现在,我只是在养精蓄锐而已,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想想,那一战,除了敌众我寡之外,为什么会失败!”
冷若水屏神静气的听着。
“安阳王把持朝政,杀忠臣,用佞臣,征赋税,丝毫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可是他做这些事情,顶的是我皇兄的名号,对黎民百姓来说,他们不知道谁是安阳王,只知道我皇兄做皇帝不称职,让他们民不聊生。对他们来说,谁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吃饱,穿暖,可怜我皇兄,到死都没能够明白这一点!我们起义,反得是安阳王,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我们是民间组织,造反,反的就是皇上,所以这一场仗,皇兄输了,我们也输了,而安阳王赢了!”西陵叶寒轻舒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
冷若水望着理性的西陵叶寒,眸光又幽暗了几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你是不是想出反败为胜的方法了?”
西陵叶寒微微的坐起身来,挺直了脊背,眸光冷肃:“有一年父皇过六十大寿,南疆国作为朝贺,上贡了一副图,叫做一统江山,父皇曾经当着朝中大臣的面,将它赐给了我,对我说,我皇兄为人懦弱,心善,他是一个好人,但是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皇上,有意让我代替太子,登上皇位的,只是从小,我与皇兄的感情甚笃,皇位与我,只是一个位子罢了,我拒绝了。现在想来,当时的一时意气,害了皇兄也害了西陵王朝!”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这个由头,揭竿而起,以安陵王的身份,对抗安阳王?”冷若水一惊,低低的开口。
“是!上次一役,所有的人都以为安陵王死了,我皇兄又无子嗣,唯一顺承王位者,非安阳王莫属,所以这个皇位,他坐的是心安理得,如果我以安陵王的身份揭竿起义,相信百姓呼吁,再加上安阳王野心勃勃,对周边邻国虎视眈眈,我们也可以联合其他三国,共同谋事,大功可成!”西陵叶寒的面色越来越暗,神色越来越低抑,眸光却越来越坚决。
冷若水不吭声了,他默默的望着西陵叶寒,许久,才缓缓的开口:“难道就不能放下这些?寒,你没有想过过简单的生活吗?听说涢水是一片开阔的大草原,那儿天很蓝,很低,躺在绿幽幽的草地上,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天,那儿牛羊成群,万马奔腾,人们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西陵叶寒猛然抬眸盯着他,苦涩的一笑,“国仇家恨,你说,我能放得下吗?”
冷若水一怔,不吭声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的蜷缩了起来。“好,我帮你!”他猛地抬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只是,当你登上帝位的那一天,你是否可以陪我去涢水美丽的大草原上一游?”他望着西陵叶寒,眸光轻轻的颤动。
西陵叶寒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若水,这么些年,你总是跟随在我左右,在我的心中,你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西陵王朝恢复了平静,我会陪你回去涢水,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在蓝蓝的天下,喝酒,吃肉,看万马奔腾!”
冷若水眸光一颤,倏然抓紧他的衣袖低低的开口:“好,我就等着这一天!”
黄昏的时候,末日山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末敬腾慵懒的倚在软榻上,鄙夷、漠然的眸光缓缓的扫过面前那位比女人还要美丽,妖异的男子。
“青儿,你知不知道,涢水皇室以什么为耻辱?”末敬腾突然转眸问向旁边为她端茶的侍女。
那侍女似乎没有想到末敬腾会开口询问与她,顿时有些惊讶,迅速的摇摇头。
冷若水突然开口,打断了末敬腾要说出的话:“今天,我是来与你交易的,如果你对我的货物不感兴趣,我可以立刻离开,不会受你的侮辱!”
“冷若水,侮辱是你自找的,放着堂堂的涢水太子不做,竟然甘心跟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如果那是个女人也罢了,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涢水大片的江山,冷若水,你太可笑了!”末敬腾倏然起身,大声呼喝道,因为暴怒,面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我喜欢的是他这个纯粹的人,不是他的身份,不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爱他,喜欢他!”冷若水眸光一颤,低低的开口。
末敬腾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爱?喜欢?冷若水,你是男人,他也是男人,你还有脸在这儿跟我提爱,提喜欢?”
冷若水望着男子大笑而扭曲的脸,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永远不会懂的,所以,我跟你只是交易!”
末敬腾冷笑一声:“我不会跟一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做任何的交易!”
冷若水的面容有些僵硬,唇角有些抽搐,但是他却极力忍耐着,低低的开口:“你会感兴趣的,她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女人吗?”冷若水将一幅画缓缓的展开。
画中的女人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是她!?”末敬腾心念一动,霍的站起了身子:“你凭什么拿她与我做交易?”
冷若水笑的不动声色:“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负责接货就好!”
末敬腾略一沉吟,“那么,你想要什么?”
“与叶孤寒合作!”冷若水轻轻的吐出六个字。
“哈哈哈!”末敬腾突然大笑:“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那个男人,不过很好笑,在你之前,我已经以她为条件与叶孤寒合作,只是可惜,他不答应!冷若水,你这一招妙啊,一边将情敌除去,一边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做尽了好人,只是可惜,她不会受你摆布的,你这一趟恐怕是白来了!”
冷若水似乎一怔,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那是以前,如果说,他想重新与你谈判,合作呢?”
末敬腾笑而不答,冷若水话语一沉:“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答应母后回国……”
末敬腾眼皮一跳,凝神望着他:“你在威胁我?”
“是又怎么样,到时候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求我了!”冷若水冷声哼道。
末敬腾陷入了沉思,盯着冷若水的眸光又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冷若水终究是太子,是母后的心头肉,如果他肯回去……
“好,我答应你,但是她,我也要!”末敬腾一指画上的女子,仿佛下定了决心。
冷若水倨傲的点点头,一甩衣袖出了大厅。
朝阳殿中,御医鱼贯进入西陵叶阳的寝房,然后一个个皆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迈出。
“回禀皇上,太子果真痊愈了,那么重的伤,那么严重的风寒,竟然在一日之中痊愈,这……”徐御医跪在西陵孤绝的脚下,惊讶的开口。
“真的?”西陵孤绝喜形于色,但是望向寝房之时,又情不自禁的皱了眉头。只是针灸就能创造如此大的奇迹,还是……“你,过来!”他一指一直在朝阳宫伺候的侍女,“昨晚你可见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
那侍女一惊,立即跪在了地上,惊吓如筛糠。昨晚她不知为何昏睡了半宿,醒来自然会对那诡异的绿光有些怀疑,但是生活在人吃人的宫廷,有些话,她知道可说,有些话,则不可说!
“回皇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看见!”她低着头,低低的说。
一抹阴鸷冷冷的划过西陵孤绝那黯绿的瞳眸,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旱巴里使了一个颜色,立即,宫女就被人拖了出去。
一会,旱巴里走到西陵孤绝的面前,低低的说了双眸,西陵孤绝的眉头冷冷的皱起,他转身,透过雕花窗棂冷冷的打量了站立在床榻前的初夏,向着旱巴里点点头。
“初夏,听到了吗?就连徐御医也说我的伤好了呢!”西陵叶阳调皮的向初夏眨眨眼睛,笑容有些暧昧。
初夏一怔,立即解读到了西陵叶阳的意思,俏脸一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小脸去,心中却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西陵叶寒,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有没有复原,冷若水的伤药应该疗效不错的吧!
“初夏,你在想什么?”西陵叶阳挥挥手,示意她回神。
初夏微微一愣,忙笑道:“你的伤怎么会这么快痊愈……”
西陵叶阳一听,嘴角勾起一弘淡笑,刹那的光华,耀人眼,乱人心,还略透出些许宠溺,些许怜爱,些许好笑,“怎么,我好的快你还不愿意啊?当然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啦,只要有你在身旁,什么苦痛我都能克服过去!”他顺势将初夏搂在怀中,爱怜的抚着她顺滑的青丝。
初夏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望向了窗外。
夜晚悄悄的降临,这是初夏在皇宫渡过的第二个晚上,第一个晚上因为有西陵叶阳的陪伴,初夏并未感觉出什么,现在西陵叶阳被皇上叫去问话,初夏一个人端坐在寝宫里面,凝望天上那明亮的月亮,心中突然感叹起来,好像很快就要过年了,来古代也三个月了,这一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回去。
“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要沐浴休息一下?”宫娥月奴上前恭敬的开口。
初夏点点头,揉揉疲惫的额头,谢绝了月奴为她脱衣的好意,一个人光着脚,踩着五彩棉花毯,踏入了清源池。
清源池是在修改朝阳殿之时发现的一天然温泉,水质纯净,细腻柔滑,后引入朝阳殿中。
沿着白玉台阶拾阶而上,周围白柱玉龙飞舞,华贵异常,撩开青色帘幔,入目的便是一池清水,氤氲水汽轻拢其上,八八六十四枚龙头衔水而出,说不出的壮观华丽。
有宫娥上前再次要为初夏脱衣沐浴,初夏摇摇头,实在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沐浴,于是吩咐她们出去。
缓缓的脱下衣裳,白皙的小脚迈入温暖的池水之中,那从脚底缓缓蔓延而上的温暖瞬时间包围了初夏,轻轻的闭上眼,将整个身子满在池水之中,轻抬螓首,黑发飞扬,一阵低低的轻笑从初夏的喉中逸出。
怪不得杨贵妃最喜欢在华清池沐浴,这天然温泉与现代的浴缸就是大不相同,泡在其中,整个人仿佛都熨帖了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舒服。
月奴悄悄的进入清源池,从台阶之上将初夏的衣物摸走。
“没有,没有!你确定就这些衣物吗?”旱巴里低低的开口。
月奴赶紧点点头,“就这些!”
“那会藏在哪儿,难道是她随身佩戴?”旱巴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他却没有胆子亲自进去察看,西陵叶阳的手段,他不是没有见过。
“月奴,你来!”旱巴里附耳在月奴的耳边轻声道:“一会太子就会从前殿出来,这可是你立功的机会,你去跟太子说,娘娘正在沐浴,太子自会进到清源池中,到时你跟着进去伺候,一定要看清楚娘娘的身上可有什么配饰没有!”
月奴点点头,小跑到殿外守候着。
池子太大,饶是初夏那么好的水性,游了半个池子也累了,只得靠在水池的边上,微闭着眼睛休息,浑身上下的肌肤因为运动和水汽的原因,粉扑扑的,光滑细致如婴儿一般,在宫灯的柔光里,有着陶瓷一般的美感。长发垂下,漂浮在水面上,缠绕在初夏的小腹上,性感宛如女神。
淡淡的梅香氤氲在空气中,让人昏昏入睡。
突然,扣扣,轻微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初夏猛然张开眼睛,一抹犀利的光闪过瞳眸。她迅速的没入水中,抬眸,迎上一双黯绿如樱花般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