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妃的哭喊声响彻了整座玲珑殿。
月荷心怀忐忑的进入了寝宫,她刚刚才从玲珑殿回来,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珑妃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鲜红的血躺了满地有些狰狞。
初夏还趴在桌上图画着什么,见她一脸凝重的进来,于是问道:“衣服送去了?”
月荷从身后拿出那两身小衣服,低低的开口:“回禀娘娘,用不着了,珑妃流产了!”
初夏一愣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月荷当下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遍,“珑妃娘娘这次怕是要失宠了,太子他……”她咬咬唇,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她是下人,不能多管闲事。
初夏缓缓的坐下,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着,空旷的难受。
第一次在听到西陵叶阳宠幸了那个女人的时候,初夏是有些落寞,甚至有些失望,一刻钟前还口口声声将爱挂在唇边的男人,转身就拥抱着别的女人,可是渐渐的,当初夏冷静下来,她看清了自己心。她只是落寞,失望而已,并不痛苦,她的失望与落寞来自女人的虚荣心,而不是真心。所以,渐渐的,她倒希望西陵叶阳真的爱上那名女子——她不能回应的爱,要来何用?
但是那女子竟然被叶阳……那可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西陵叶阳又怎么下得去手!
初夏复又站起身来,她突然好想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女人,但是走了几步,望着窗外的明媚春光,她还是站住了。
这是皇宫,她的好心或许在别人看来就是幸灾乐祸,还是让那个可怜的女人清净一下吧!
“娘娘……”月荷见初夏发呆,不安的上前。
初夏转脸,阳光在她的脸额上打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黑色瞳眸里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
“娘娘,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趁着珑妃失宠,您……”月荷低声道,她原先是伺候贵妃的宫女,这一个月来可是受尽了白眼,眼巴巴的盼着主子翻身呢!
初夏不吭声,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复又转身回去坐下。
“太子殿下驾到!”蓦然,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来,初夏心中一动,迅速的将桌上的书合上站起身来。
西陵叶阳大步踏入殿内,那绯色的衣袂与乌黑的发丝衬着那双幽绿瞳眸格外的阴沉,诡异。
“太子殿……”月荷正待行礼,猛然被西陵叶阳止住:“滚,都滚出去!”
月荷赶紧连滚带爬的滚出了芙蓉殿。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幽幽的合上。
初夏抬眸望着西陵叶阳,一个月不见,男子更是清瘦了,如玛瑙般深邃的黯绿双眸有着慑人的寒意,不寻常的高颧骨把他贵族般的鼻子衬托得更完美,且使他线条美好的嘴唇更显性感。
只是在性感之时,男子更多了几分阴沉。
西陵叶阳无声的望着初夏,那诡谲深沉的眸光让初夏好不自在。最后,他的眸光落在了初夏面前的文案之上,那上面放着月荷方才拿过去准备给珑妃的两套小衣服。
西陵叶阳突然大步走向文案,初夏一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身子一倾,想要阻止。
文案上放着凌瑞雪派人送来的文书。
西陵叶阳将那身小儿衣裤攥在了手心之中。
衣裤是暗红色,上面绣着淡雅肃静的墨竹,很是精致,可以看出下了不少功夫。
“为他人做衣裳,你倒是甘之如饴!”西陵叶阳冷冷的开口,眸光之中满含了讽刺。
初夏上前,不动声色的将文书塞入书籍当中,然后抬眸淡淡的望着他。
她的淡然让他心底唯一残存的理智全面崩溃,他猛然转身,取过笸箩里的剪刀,一下一下,漫天的飞絮飞舞起来,像美丽的雪。
初夏微微的皱眉,西陵叶阳孩子气的行为让她只觉着可笑,曾经的裂痕还横沓在两人的中间,前一刻他的手上还沾染着那个孩子的鲜血,现在他竟然跑到她这儿来发疯。
“剪吧,反正已经用不到了!”初夏低低的开口,烦躁的别开眼。
西陵叶阳一怔,愣愣的站在那儿,任凭漫天的飞絮落在他的眉上,鼻子上,肩膀上。初夏的冷漠让他从心中升起一抹凉意,他猛然上前,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冰冷幽暗的双眸死死的瞪着初夏:“为什么你可以这样的从容,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为什么你可以这样的从容?”
他的问话之中充满了一种悲怆与绝望。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狂风将窗子吹得一开一合。
初夏缓缓的闭上眼,现在她能说什么呢?一个月的沉淀难道还不能让他觉悟吗?
西陵叶阳低吼了一声,猛地吻向她,那个吻充满了绝望的味道,可是又似乎带着一种渴求和希翼,所以那绝望的味道更加浓烈得让她心慌!初夏后退,以她现在的身手,躲避开这个吻易如反掌,可是身子却麻木,象中了魔咒般动弹不得,但是却不想回应,只能如木头人般,只是缓缓闭起了眼睛。
吻越来越深,当西陵叶阳的大手想要试图解开她腰上的带扣之时,初夏猛地张开眼睛,然后果断的将他推开。
西陵叶阳望着她,俊美的面容仿佛结了冰,下巴僵硬而紧绷。
“理由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初夏狼狈的别过脸,不让自己沉溺在男子蛮横的脆弱眼神里。
“明明知道你对我的无情,可是我还是心存那么一分希翼,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初夏,初夏!”西陵叶阳痛苦的喊着初夏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听的初夏的心都颤抖了起来。
“叶阳,请好好的待那个女孩!”初夏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女人?你是为了那个女人?”西陵叶阳眸光一颤,声音突地颤抖起来。
初夏抬起眼:“你明明知道不是,没有她,我们之间也还是有问题,叶阳,不要执迷不悟了,请收回对我的感情,不然到最后,你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
“我愿意!”西陵叶阳嘶吼着,瘦削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你明明知道我是气你的,你为什么不派人来找我?为什么不想向我问个明白?为什么?”
“跟她没有关系!”初夏静静的开口,眸光越过他,望着窗外的狂风大作,“我与你之间本来就没有可能,叶阳,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不能爱你!”
“为什么不能爱我?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那个与你在梅林之中共度一晚的男人?”西陵叶阳的声音异常的尖锐。
“不是,都不是,不管任何人的事情,与珑妃无关,与那个男人也无关,问题出在我们自己的身上,西陵叶阳,或许我们的相遇注定就是一场悲剧,所以,忘记我,不要再爱我,或许到时候,你还会全身而退,不会那么狼狈!”
“我现在已经很狼狈了!为了让你嫉妒,我跟不喜欢的女人上床,容忍那个女人勾三搭四,我只想要你嫉妒啊,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至少让我知道,我的坚持,我的付出值得,但是没有,统统的没有,有的只是冷漠,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楼初夏,难道我做任何事情真的无法引起你一丝一毫的波动吗?那么杀了楼正春呢?”西陵叶阳的笑容突地残忍起来。
初夏心中一怔,蓦地抬眸看他:“我们的事情与他无关,你不要牵扯上任何人,是我的问题,或许以前,爱情是我的全部,但是现在,我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我不爱你,是不想伤害你!”初夏多么想将全部都告诉西陵叶阳,但是不能,西陵叶阳不会相信的,谁都不会相信!
“说的多么的冠冕堂皇啊,你已经伤害我了,伤的体无完肤!”他对她微笑,那眼底隐隐的伤痛让她痛得心如刀绞。
“如果我不要求你的爱,只是希望你能够让我爱你呢?你愿不愿意?”西陵叶阳黯绿的眼底有如水的雾气,氤氲着,那样的不真实,“我不再闹脾气,不再有任何女人,不再想让你嫉妒,只是想这样陪着你,可以吗?”
狂风突然将窗户吹开,肆虐的风吹起男子如瀑的黑发。
“我太喜欢你,所以才会生你的气,才会在乎你,才会说那些伤害你的话,才会找那个女人,如果我认错,我说对不起,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那么初夏,可以再次接纳我吗?不要将我推开,好吗?”
男子的眼底有着妖娆的雾气,瞳眸幽暗幽暗的,温柔的祈求着她:“从现在开始,我们将过去的一切都忘记,忘记那个梅林的夜晚,忘记那个女人,甚至忘记那个孩子,忘记这赌气的一个月,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初夏别过脸,实在不忍再去看,她望向文案上的那本书,凌瑞雪说,经费已经不足了,她必须想办法筹钱了,这个皇宫,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或许,现在就是离开的时候了!
“不是你,叶阳,是我的原因!”初夏闭上眼,拼命的令自己果断而绝情,“就算没有那些,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有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想要抹杀,不可能!你知道梅林中的男人是谁吗?是西陵叶寒,我的心中自始至终都有他!”
空气很静,风很冷,初夏紧紧的闭上眼,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你在骗我是吗?”西陵叶阳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一定是因为珑妃的出现,所以你也用这样的故事骗我是吗?初夏,我的心很痛,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他的眼底有种脆弱的光芒,仿佛只要初夏哪怕是微微的摇头,他的整个世界就会全部的塌陷。
初夏突然觉着自己异常的残忍,心底仿佛有把尖锐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绞着。她轻喘了一口气,攥紧了手指,拼命地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叶阳,不要再孩子气!”
世界再次平静了,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就在初夏以为他已经不在的时候,西陵叶阳突然开口了:“既然你认为我是孩子气,那么我就孩子气给你看,楼初夏,不要妄想离开我,永远不要,我只要陪着我就好,如果离开,你知道我的手段吧?楼正春会死的很惨,月荷会死的很惨,你身边所有的人,哪怕是只与你说过一句话的人,都会死的很惨,你不是最怕连累别人吗?那么,就乖乖的留在我的身边,还有,今晚,你准备伺候本殿下吧!”
初夏猛然张开眼,眸光之中只有男人的背影缓缓的消失在门外。
那背影有种令人心惊的孤独和痛苦。
初夏轻叹了一口气,“西陵叶阳,你这又是何苦!”
楼正春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一个月的部署,足够初夏找到楼正春被囚禁的地方。
快步走到后院,伸手从藤蔓上抓了一只鸽子,将纸条绑在鸽子的小腿上,双手一张,看着鸽子飞出了皇宫。
入夜,来了四名太监,六名宫娥,鱼贯进入,一人一个托盘,托盘之中分别盛着明艳的衣物与首饰。
“请娘娘沐浴更衣!”十人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
初夏点点头,缓步踏进清源池,然后屏退了左右。
慢慢的从衣袖中取出信条,轻轻的展开,“一切都在掌控中,子时动手!”
子时?为什么偏偏是子时?不是定好了戊时吗?
“娘娘,时辰到了!”清源池外传来太监催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