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烨似是看懂了冷心此刻的想法,他苦笑一声,道:“冷心,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陛下多心了。”冷心垂下眼帘,道。
凤千烨看着远方,说:“其实很多时候,我真的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这样我就不用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两难的选择,不用在无数个悔恨的夜里独自思念着她。我承认,在感情上我是个懦弱的人,我的这一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随心所欲的活。我也想娶一个我爱的女人,让她为我生儿育女,可是不想命运弄人,我爱上的是仇人之女,是我母亲一定要杀之人,我能怎么做呢?我不能让母亲伤心。”
冷心听着凤千烨的话,只觉得他是个可怜可悲可恨之人,他对母亲的孝顺,不让冷心感动,反而让冷心觉得可笑。
凤千烨看见冷心脸上露出的的冷意,心里震了震,半晌听得他问:“冷心,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冷心依旧垂下眼帘道:“陛下多心了。”
“多心?冷心,你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你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不屑!”凤千烨眯起眼睛打量冷心。
冷心深吸了一口气,朝凤千烨躬身一礼,道:“陛下若无其他的事,冷心先告退了。”
“冷心,你认识夜曼殊?”凤千烨一直观察冷心的神情,他觉得如果冷心和夜曼殊并不相识,那他不可能有这样的情绪。
冷心停下脚步,道:“陛下放心,冷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冷心举步就走,他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多呆,他怕他真的忍不住会臭骂凤千烨一番。
“冷心,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凤千烨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冷心霍然回首,那口一直憋在肚子里的话,因为凤千烨此刻的强势语气一股脑的蹦了出来,听得他冷冷的道:“既然陛下非要冷心说,那冷心就说。”冷心冷冷的看了凤千烨一眼,道:“恕冷心直言,敢问在陛下的心中,何谓孝?”
凤千烨凝眸看向冷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好好的思考过,什么是孝,一直以来在他心里,他觉得对母亲好,让母亲开心,事事都听母亲的,那便是孝,可是现在他却在冷心的眼里看到了不赞同。
冷心见他半晌答不出来,接着道:“孝有愚孝,冷心认为,陛下心中的孝,不过是愚孝!孝顺父母,不带表事事都要遵从父母。陛下生父为夜岚风所杀,你要杀他报仇,那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和夜曼殊何干?只怕陛下生父死去的时候,夜曼殊还未出生于世,这样的仇,也能计算到她的身上?陛下为了孝顺母亲,事事遵从,可是竟然连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下得了手,这一点,冷心实在不敢苟同!”
听着冷心说的话,凤千烨的脸色渐渐的越来越苍白,冷心的话就像针尖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上,刺得他的心千疮百孔。他不断的在心中问自己,他这是愚孝吗?他做错了吗?
“冷心告退!”冷心看了看凤千烨凝重的神情,大步离开。
凤千烨一直站在庭院中,默默地思考着冷心方才的话语,越是想,他的心就越痛,他感觉到他真的做错了。他一直把孝顺母亲,给母亲幸福作为毕生的目标,甚至不惜为此放弃他的挚爱,可是现在冷心的话却针针见血的指出,他所谓的坚持,是错的,他的想法,也是错的。从来没有人这样指责过他,也没有告诉他孝和愚孝的区别,他甚至从来不曾想到过愚孝这个词语。
凤千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现在一切都晚了,即使他知道他做错了,也换不回夜岚风的命,他和夜曼殊再也回不到从前,伤害已经铸成,而他现在也没有那个能力去补救,此生,他注定是要活在对夜曼殊的愧疚和思念中。
两日后,天风国后续军队赶到了虎穴沟营地,凌御寒整编好军队后,率领十万大军向檀州进发,凌御悠则返回汕州守城。夜曼殊和风逸轩,以及他手下的千名好手,一起随凌御寒出征。
凌御寒本不欲借风逸轩的力量,奈何夜曼殊死乞白赖的非要跟上来,他当然知道夜曼殊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对上夜曼殊这样的性子,就算他不愿意,也没办法让她改变主意,最后也只得由着她跟来。
此时,凤千烨早已离开了檀州,匆忙的往琉璃国赶去,而萧陌狄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正一步步靠近琉璃国北疆。
四国战乱由此拉开了序幕。
凌御寒率领的十万大军到达檀州城外,便看见云祁悠闲的坐在城头,一手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一盏茶喝完之后,他招了招手,只听见城墙上传来嘈杂的呼救哭泣声,夜曼殊几人都听得一阵狐疑。
不一会儿,就看见几十名身着普通衣物的百姓,被大刀架在脖子上,拖上了城头。夜曼殊眼里寒光闪过,心中暗骂云祁卑鄙,那些被押上城头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檀州城里的百姓。
云祁微笑着站起身,立于城头,用不温不火的口气说道:“战王爷,不知道檀州一战,你准备如何打呢?”他眼神瞟了瞟那些普通百姓,接着说:“这些人可是你天风国的子民,战王爷若是想要攻城,我不介意,不过我会在你攻城之把檀州城里的百姓安置好,战王以为如何?”
凌御寒眼睛眯起,眼神中满是鄙夷与愤怒,他和云祁对视半晌,最终还是不得不作出退兵的决定。毕竟檀州城里全是天风过国的百姓,他要夺回天风国被侵占的国土,可他也同样有义务守护好天风国子民的安全。否则,夺得一座没有活人的死城,有何意义?听得大声道:“退兵!”
云祁听到凌御寒退兵的命令,哈哈大笑起来,“战王爷,我随时在此恭候大驾!”
夜曼殊猛然回首,狠狠的瞪了云祁一眼,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那笑意竟看得云祁心中一惊,隐隐的生出不安之感。
凌御寒率领的大军在檀州城外十里处扎营,营帐方一扎好,他立即召集军中将领议事,商讨对策。
“殊儿可是有法子了?”风逸轩站在夜曼殊身侧,偏头看她。
夜曼殊笑了笑,道:“轩不是也有对策了吗?”
“就不知道殊儿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了?”风逸轩笑。
“呵呵,其实这个法子,只怕凌御寒也想出来了,只是他的那些手下只怕都没有能力办好这件事,而他又是一军主帅,不能贸然去做这样的事,少不得要我们两人出手了。”
“殊儿准备何时动身?”
“等凌御寒出来之后和他商量一下再说,怎么样?”
风逸轩拉住夜曼殊的手把玩起来,头也不抬的淡淡道:“殊儿决定。”
是夜,夜黑风高——
夜曼殊和风逸轩身着夜行衣向檀州而去,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凌御寒以及风逸轩挑选出来的一百名手下,他们都没有骑马,每人手里都挽着一张弓,背上背着箭矢。余下的人将在半柱香时间后向檀州进发。
凌御寒满面担忧的看着夜曼殊,道:“曼殊,还是让我去吧,现在檀州城内一定守备森严,云祁定然知道我们会派人刺杀他,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张好了网,就等我们往里面钻。”
夜曼殊对凌御寒笑了笑,道:“你放心,就凭暗星国在那里也兴不起什么浪,有我和轩两人足矣杀了他。”
原来夜曼殊和风逸轩准备晚上趁夜潜入檀州,刺杀云祁,凌御寒则是和那百名男子负责制造混乱,掩护夜曼殊和风逸轩入城,待他们刺杀成功后,以烟火为信号攻城。
凌御寒看见夜曼殊眼底对风逸轩的依赖和信任,暗暗叹了口气,嘱咐道:“那你们万事小心,切记安全第一,若实在不行也不要勉强,还可以换别的方法。”
夜曼殊正准备回答,风逸轩抢口道:“战王爷放心,我自会保护好殊儿的。”
夜曼殊此时的位置,正好夹在凌御寒与风逸轩的中间,她只觉得一左一右两道目光盯得她浑身的不再在,凌御寒是灼热的眼神,风逸轩的眼神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比凌御寒的眼神更让夜曼殊觉得不自在。
夜曼殊低垂着头,暗呼自己倒霉,今夜怎么会迷迷糊糊的选了这么一个位置,她正在心里为她的迷糊懊恼,不觉风逸轩的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搂住她的腰,非常自然的开口道:“夜里风凉,这样就暖和些了。”
夜曼殊嘴角抽搐,谁说只有女人会争风吃醋了?看来男人争风吃醋的本领也不比女人差到哪里去!
凌御寒眼睛直视前方,心中酸涩难耐。但是看到夜曼殊这么幸福,他也替她开心,唯一的遗憾就是,夜曼殊要的幸福是他给不了的。
“战王爷,我和殊儿先去,你们随后赶来。”风逸轩紧搂着夜曼殊。
“小心!”凌御寒这话是在对风逸轩说,但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夜曼殊瞟过去。
夜曼殊感觉到他的注视,朝他点点头,和风逸轩飞身而去。
不多时,两人赶到了檀州城外,他们伏在离城墙不远的一处小土坡上,借着夜色和茂密的野草遮掩身形。
夜曼殊仔细的看了看,虽然已是深夜,但是檀州城的防守依然的严密,根本找不到死角。
“殊儿,一会跟着我,知道吗?”风逸轩一边观察城防,一边嘱咐夜曼殊。
“嗯。”夜曼殊应了一声。
风逸轩拉着夜曼殊飞了出去,两人身形在半空中一闪,就闪到了檀州城脚,再顺势往墙上攀去,身子紧紧的贴在墙上,一动不动。他们此时所在的墙面,正值背光处,加上他们穿着夜行衣,城墙上的那些士兵一时之间也发现不了他们。
两人就那么紧贴城墙,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大约一盏茶功夫过后,凌御寒和那百名男子也悄悄的赶来了,这百名男子是风逸轩手下中武功最出众的百人,这些人一到城外,二话不说,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上百支箭矢呼啸着朝城墙上的守兵射去。
因为他们都是施展轻功悄悄而来,因此城上的士兵待看见上百只箭矢飞射而来之后,才发觉有人偷袭。城上顿时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混乱,那些守城的士兵都没有注意到,有两条人影瞬间从墙面上跃起,窜入了檀州城内。
凌御寒看见夜曼殊已经进城,又放了两轮箭矢之后,那百名男子急速离去。
待到守城的将领押着那些百姓赶到城墙上时,城外早已不见了凌御寒等人的人影。守城将领觉得事有蹊跷,赶紧的遣人去通报云祁。
夜曼殊和风逸轩进城之后,急速飞掠,不过几个起落,就到了云祁在城中的居所。他们越过屋子外院的围墙,避过那些巡逻的侍卫,很快就找到了云祁以及他手下几名将领住的厢房。
云祁住在靠近最里边一个小院落的厢房内,其他四名将领分别住在左右两个小院落的厢房内。
夜曼殊对风逸轩比了个手势,示意风逸轩,她解决左边的人,风逸轩解决有边的人。
风逸轩点点头,嘴唇轻启,无声的道:“小心!”
夜曼殊回他一笑,同样无声道:“你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