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房内的气氛紧张压抑。
白逸尘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昏迷,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冷汗打湿了额头两边如墨的头发,睫毛因疼痛而不安的抖动着,干涩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上衣已被尽数褪去,露出健硕的胸膛,鲜血从心口处的伤口流出,晕满了整个胸膛,沾染到锦被上,鲜艳如花的血迹在夜晚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汪景亦坐在床前,全然不见平时的悠然之色,眉头紧皱,脸色凝重,目光专注,他探了探白逸尘的脉搏,仔细的查看了他的伤口,最终拿起旁边的银针在白逸尘身上重要的穴位上准确的扎去……
小莲和几个丫头忙进忙出,水盆里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血水一盆盆从屋内端出。
楼伊人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白逸尘,她仿佛置身于冰窖中,刺骨的冷意冻得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过,眼睁睁的看着白逸尘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远远地看着。
怎么会这样,她当时明明已经将他护在身前了,怎么一转眼,变成了这个样子,楼伊人脑子不断的闪过刚才的画面:黑衣人从房内走出,闪着寒光的剑,白逸尘惊慌失措的脸,月光下绽放的鲜血,一切的一切最后幻化成一个声音叫嚣着:为什么此刻躺在那里的不是她。
白逸凡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走过来安慰道:“大嫂不要过于担心,汪先生医术高明,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楼伊人仿佛没听见般,直直的望着床上虚弱的身影,喃喃道:“我知道他没事,他一定会没事……”。
汪景亦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来,楼伊人与白逸凡见状,立即迎上去,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
汪景亦轻轻摇了摇头,轻轻叹道:“大少爷伤及心脉,老夫只能用银针跟药物暂时止血,至于性命,恕老夫无能,回天乏术。”
楼伊人只觉眼前一黑,几近晕厥,一旁的白逸凡连忙扶住她,楼伊人勉强支起身子,抓住汪景亦道:“你说谎,他怎么可能会没救,白逸凡说你医术高明,你就一定能救他”,说完,又扑道白逸凡面前,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望向白逸凡:“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是不是?”
白逸凡俊美的脸上闪过不忍,道:“大嫂,你不要这样。”
楼伊人突然疯了似的猛地甩开白逸凡,指着汪景亦道:“你自己医术平庸,就不要妄加论断,什么叫伤及心脉,回天乏术,你若是真有华佗在世之能,就算是死人,也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何况只是,只是……”,泪水汹涌而出,她怎么会不明白伤及心脉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无法面对。
对于楼伊人无理取闹般的指责,汪景亦也不责怪,反而面露惭愧之色,道“大少夫人言之有理,老夫的确医术平庸,若是得江湖上第一神医雪老和第一公子无忧公子一人在此,大少爷定能逢凶化吉,只可惜,老夫在江湖上行走数十年,只闻其声,无缘谋面。”
神医雪老?无忧公子?
楼伊人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无忧公子,她不是见过一面吗,他能救白逸尘,止不住心中的激动,随即道:“我见过无忧公子,我现在就去找他”,话音刚落,就急急的向门外冲去。
白逸凡拉住她,面露疑惑:“大嫂见过无忧公子?”
汪景亦脸上也露出惊诧的神情:“少夫人见过无忧公子?传闻无忧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五行八卦之术,医术精湛,乃江湖第一奇人,世称第一公子,但是为人洒脱不羁,行踪飘忽不定,少夫人竟有缘相见,老夫恳请少夫人告知,因何因缘能与第一公子相见?”
楼伊人回望白逸凡询问的目光,脱口而出:“我还不是因为要他帮我……”,话说到一半猛然止住,解毒两字生生吞了回去,若是说出,那她与黑衣人的事岂不是也露馅了?随即改口道,“我也是那日一时侥幸,见了一面。”
白逸凡见她不愿多说,何况大哥命在旦夕,也不再追问,略一沉吟道:“既然第一公子行踪不定,我们此时去请,恐怕也不见得就能找到,何况”,他微微一顿,看了看楼伊人一眼,“即便要去,难道大嫂就这身妆束出门?”
楼伊人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原来她身上的月白长衫早已被鲜血染透,像一朵怒放的血荆棘盛开在她的衣襟上,她轻轻抚着血色花瓣,泪水无声滴落,白逸尘的血……
汪景亦道:“主子和大少夫人尽可前去,老夫在这里照料大少爷,以老夫的能力,能保大少爷三日无恙,若是三日之后,老夫也无能为力……”
楼伊人走近床前,纤长的手指滑过他苍白的脸庞,轻轻在他耳边道:“逸尘不怕,娘子会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无边的夜色渐渐退去,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墨蓝的苍穹一片苍茫,浩瀚的天幕上,星星的光辉逐渐黯淡下去。
清脆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一辆马车急速的奔驰在道路上,扬起阵阵尘土。
与此同时,白家的房顶上,那青色的身影忍住冲下去的冲动,最后望了白逸尘一眼,朝北方飞掠而去。
清晨的郊外,空气清新宜人,金色的光线柔柔的照射在林间,鸟儿在树间快乐的鸣叫着,路边不知名的小野花在微风中轻轻舞动着娇小的身子,一片清幽宜人。
一辆马车停在朱红色的大门前,门前的杨柳低低的垂落下来,掩映着幽静的庄园。
楼伊人怔怔的望着邀月山庄四个大字,对着紧闭的大门,良久无言。
无忧公子,不在。
何松从庄内跃出,对着白逸凡道:“主子,庄内确实没人。”世传无忧公子秉性怪异,他怕无忧公子闭门不见,特意进去查看一番,庄内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就是没个人影。
白逸凡幽深的眸子越发深沉,俊美的脸上一片寒霜。
楼伊人望向他:“雪老,不是还有个雪老吗,雪老住在哪里?”
白逸凡道:“听闻雪老久居青林谷,但是……”,他看了看楼伊人眸中的亮光,面露难色,“雪老乃世外高人,云游四海,行踪更为飘忽,只怕找他,比无忧更难。”
楼伊人的眼眸重新黯淡了下去,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跟我来”。
小茅屋比以前更为破败,斑驳的房门已经掉落下来,横躺在门槛上,屋内凌乱不堪,院中的杂草已经没入腰间,只有窗棂上的破纸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更显得这里荒芜,鲜有人迹。
楼伊人目光坚定,咬牙道:“我们去青林谷。”
白逸凡低沉的声音传入耳际:“青林谷距此有万里之遥,不要说三日到达不了,就算是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雪老,到那时,只怕大哥……”
无边的绝望排山倒海般袭来,楼伊人一阵晕眩,憔悴的脸上顿时血色全失,泉水般清亮的眼眸溢满泪水,她死死地抓着白逸凡的衣襟,道:“怎么办,怎么办……”
白逸凡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事到如今,我们只好先回去,在江湖上悬下重金寻找雪老与无忧的下落,我们再派人四处打听,还有三天时间,事情总会有转机。”
楼伊人松开手:“现在就回去。”
江湖上人尽皆知,苍月首富白家悬赏十万两黄金觅神医雪老与第一公子的踪迹,提供线索者,黄金千两。
一时间江湖上人声鼎沸,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因为白家的悬赏令,全苍月的人都在找这两个人的下落。
两天过去了,此二人好似在人间蒸发了般,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