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儿不见半分窘迫,见来人是楼伊人,只是低头略施一礼:“见过夫人”,便直起了身子,站在一旁。
楼伊人扫她一眼,真是个嚣张的丫头,只见她一张瓜子脸,柳眉杏眼,倒也颇有几分姿色,身穿粉色的衣裙,更显娇艳,俨然半个主子的打扮,此刻月儿抬头望向楼伊人,不见半点恭敬之色,眼眸中反透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楼伊人心中冷笑,直接掠过她,看向那白衣少年。
那少年此刻已经站起来,正抬眼望向她。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止。
眼前的白衣少年面如秋月,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一双明亮的瞳眸清澈幽深,纯净无邪,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俏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似抿非抿,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眉宇间一点红红的朱砂使俊毅的脸庞更加完美。一根白玉簪子将前面的头发挽起,余下的泼墨般随意披洒在肩上,一身白衣若雪,隐然有飘逸之风,孤傲清冷,风华绝代。
楼伊人静静地望着她,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了那白色的影子。
心莫名的悸动,脑中忽然闪过一些感动的片段: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前世的她不明白到底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情感让闺中羞涩的少女对一个只看了一眼的陌生少年产生如此决绝的爱恋,“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样的义无反顾的一见钟情让曾她心生向往,这样果敢的少女让她心疼。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抹遗世独立的飘逸身影,楼伊人轻轻的念这些美丽的词句,心中带着几分温暖,几分感动,几分忧伤,却没有半点亵渎之意。
白逸尘,安逸舒然,不染凡尘。
白衣少年清澈的眸子闪过一抹异彩,随即又升起一层雾气,他撇撇嘴,双手紧张的扯着自己的衣服,恨不能抓出几个洞来,委屈的看向楼伊人,怯怯的唤道:“娘子”。
楼伊人猛然回神,定睛一看,少年脸上一副孩子般懵懂的神情与他风朗神俊的外表格格不入,眼神中带着害怕又有几丝期盼。
果然啊,不开口俨然是一个高贵冷傲的翩翩公子,一开口语气动作分明就是个痴儿,不过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磁性,煞是好听。
难道老天爷妒忌他太完美,收回了他的心智,又或者太厚爱他,想让他永远像个孩子般拥有一颗纯净无邪的心灵,不被尘世污染。
楼伊人扯出一个无比动人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明知也要故问,她要重新认识他。
少年略带疑惑,一双漂亮的眼眸闪了闪,乖乖回答:“娘子,我叫白逸尘,飘逸的逸,凡尘的尘,二弟教过我的。”
楼伊人怜爱的看着他:“我叫楼伊人,记住了。”其实她好想告诉他,她叫林晨一。
白逸尘觉得娘子比以前温柔多了,也没有骂他:“我知道娘子叫伊人啊,娘子今天生病了吗?”
楼伊人摸摸他的头:“没有,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要和逸尘重新认识啊。”
莫名的,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她就想和他解释,让他知道现在的她不是以前的她。
月儿诧异的看着楼伊人,不明白这个蛮横的女人今天那根筋不对了,她这时不是应该大吵大闹吗,或者指着大少爷大骂一顿,难不成跌进荷塘里摔傻了?
不待白逸尘说什么,月儿冲上前去,将白逸尘护在身后,尖声问道:“夫人,你想干什么。”
楼伊人看也没看她:“我失忆了,忘记了一些事情,对了,你是谁?”
月儿看了白逸尘一眼,道:“夫人有什么气尽管冲着月儿来好了,不关少爷的事,月儿知道夫人不喜欢少爷,看不上少爷,但少爷对月儿好,月儿也喜欢少爷,早上都是月儿不好,害夫人掉进了水塘,夫人要罚便罚,刚才少爷想吃糕点,月儿只是在伺候少爷,并不是夫人看到的那个样子。”
楼伊人挑眉,瞅着白逸尘道:“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
月儿得意一笑:“还请夫人体谅,大少爷习惯了我伺候,以后月儿愿意替夫人分忧,一同服侍少爷。”
楼伊人眼角抽搐,古人都这么开放吗,这么露骨的话也说的出来,淡淡一笑,居高临下反问道:“要是我不愿意呢。”
月儿面色一沉,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二少爷已经默许了,这女人平时对大少爷不怎么上心,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大少爷虽然痴傻,但长得实在是好看,恐怕整个苍月再也找不出来一个比他更美的人了,更何况做白家的小妾,强过一般人家的正室何止百倍。
楼伊人越过她:“更由不得你。”
月儿怒道:“你……”。这个女人从刚才就没看过自己一眼,将她无视得彻底,难道真如她所说,失忆了,失忆的人差别有那么大吗,此刻眼前的小女人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粉面不怒自威,一身从容镇定,浑身散发出不可侵犯的气势。
“放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么跟小姐说话。”一旁的小莲站出来,抢在楼伊人前面,厉声道。
楼伊人露出赞赏的目光,小莲这丫头虽然年龄小,关键时候,倒有独当一面的气势。
“月儿是吧,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可以下去了。”楼伊人目光悠远,语气不容拒绝。
月儿求救的看向站立一旁白逸尘,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希望白逸尘能为她做主,开口留她,不过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当看到白逸尘正傻傻的对着楼伊人笑时,月儿狠狠的瞪了楼伊人一眼,不甘的离去。
“小姐,你为什么不好好教训一下她,只不过一个奴才,都骑到你头上来了,您要是再这样,说不定哪天呀,我们就得改口叫月夫人了。”小莲望着那个粉色的背影,对她小姐埋怨道。
楼伊人好笑的看着她,真是个护主的丫头:“小莲,月儿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何止呢,月儿那贱婢一只都心存不轨,只是二少爷见她对大少爷忠心耿耿,悉心照料,也就没说什么,小姐以前对大少爷不好,二少爷对小姐也有所不满,就更默许月儿的行为,小姐看不惯,也没办法,生气了最多就大闹一场,这里又不是丞相府,没人帮我们撑腰,不过从今天起,小莲相信小姐一定能打败月儿的。”小莲一脸敬佩,刚才小姐好威风哦,几句话就把月儿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了。
楼伊人头痛的揉揉额头,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和个丫头争风吃醋了。
“小莲,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只是别妄想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姐的话好深奥哦,小莲不明白。”
“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小莲,你也下去。”
“哦,是,小姐。”小莲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告退离去。
主仆俩旁若无人聊天,早把一旁的白逸尘当成了透明人,楼伊人对他嫣然一笑:“相公,我们去赏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