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搂着顾欢,闻着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轻轻地说:“欢儿,我很想你。”
中午,高长恭与郑妃一起用完午膳,便起身要走。
顾欢与韩子高不在的这一个多月里,他们两人相敬如宾,虽然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彼此的距离却一点也没有接近,仍然遥远而客气。郑妃却不再愤愤不平,反而常常向他探听顾欢他们回来的日子,显然也在期盼着他们快点归来。
终于盼到了这一天,高长恭打算亲自出城远迎,郑妃竟主动请求:“王爷,妾妃也想去接顾将军和顾公子,可以吗?”
高长恭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外面。淡淡的阳光看上去很苍白,寒风吹打着快要掉光树叶的枯枝,水面上结了一层冰,空气冷得刺骨。他想了一下,便和颜悦色地劝道:“外面太冷了,你身子一向不好,容易着凉。我去接他们吧,晚上一起用膳。”
郑妃虽然很想早一刻看到自己一直惦念的人,却也没有理由坚持,便只得点头,“那妾妃就在府里等候,安排晚宴。”
“好。”高长恭对她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郑妃目送着他的背影,眼神却已涣散,显然在想着另外的人。翠儿看在眼里,秀眉微蹙,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左右无人,这才轻声说:“小姐,顾公子回来以后,你也别找他找得太勤,以免落下口实,惹人非议。”
郑妃这才回过神来,怔了一会儿,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低声道:“我对顾公子情根深种,已难以自拔。翠儿,我巴不得王爷给我一纸休书,我好嫁与顾公子。”
“小姐,万万不可。”翠儿大惊失色,“若是小姐成为弃妇,郑氏固然颜面扫地,小姐只怕也难以再嫁。况且,那顾公子在这里三年,始终与小姐以礼相待,未有丝毫逾越之意,难道小姐还不明白吗?如今小姐是堂堂王妃,朝廷一品命妇,身份贵不可言,万不可为那虚无缥缈之事而毁于一旦。”
郑妃亦知此事渺茫,根本不可能实现,但心里总是存着万一的指望。听翠儿这么一说,顿时悲从中来,只觉前途黑暗,一生无望,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翠儿只能叹息,守在她身边不停劝慰。
高长恭带着四名随从出了府,骑上马便往城外疾奔,一直向北迎去。
他穿城而出,看到的人立刻奔走相告,虽是寒风凛冽,仍有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和青年男子涌上街头,如潮水般向城门赶去,希望能在他回来时领略他的风采。
往北二十余里的官道上,顾欢和韩子高也纵马向前,踏着积雪向益都飞驰。两人都系着红色披风,在风中如旗帜般飘扬,远远看去,仿若两簇火焰在燃烧,十分醒目。
不久,高长恭便看见了他们,立刻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三人迅速接近,随即一齐勒马,跳下地来。顾欢开心地跑上前去。高长恭伸出双手,接住她扑过来的身子,将她紧紧抱住。顾欢想也不想,便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愉快地问:“长恭,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到?”
“我估算的。”高长恭笑道,“如果你们还没来,我就等。按行程算,你们今天肯定会到的,不过是时辰早晚的事。”
顾欢大为感动,又亲了他一下。高长恭很受用,也不管什么“非礼勿动”的圣人之言,搂着她坦然受之,笑逐颜开。
跟着他们的兰陵四骑都掩嘴偷笑。韩子高负手而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顾欢离开父亲后,这一路都不曾展颜,他想尽办法,才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却也没有这么欢喜过。
两人缠绵半晌,方才分开,高长恭上前两步,与韩子高紧紧拥抱,亲热地说:“北地风光如何?大哥可喜欢?”
“非常好。”韩子高愉悦地笑道,“北疆雄奇壮阔,与南国风景完全不同,我很喜欢。”
高长恭很是遗憾,“可惜我没去。”
顾欢挂在他肩上,笑嘻嘻地说:“是啊,我和大哥打仗打得那个痛快啊,你是没看到。”
“我已经知道这事了。”高长恭跌足长叹,“想都想得到那种情形,你们可过瘾了。我真后悔,早知道就向朝廷告假,跟你们一起去了。”
顾欢眉飞色舞,连比带画地将当时的战况告诉了他。高长恭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问。韩子高偶尔补充几句,三个人都开心得很。
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一起上马,向城里驰去。
城门处已经挤满了人,全都翘首以待。看到远远的有三匹马一起驰来,便有人大叫:“来了来了!他们来了!”立刻,人群往前涌去,将城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高长恭听到城门处人声鼎沸,赶紧勒住马。顾欢和韩子高也都心里有数,齐齐停下来,不敢上前。
三年来均是如此,高长恭或韩子高只要一出门,便会出现这种情况。人们奔走相告,围观者不绝如缕,春夏秋三季还有许多女子向他们投掷鲜花蔬果,以表倾心之意。无论他们穿的便装是什么款式,立刻便会流行开来,人人效仿,成为时尚。种种盛况早已不胫而走,朝野均知,传为美谈,可两位当事人却实在是不胜其烦。
高长恭无奈地望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绕道而行,从别的地方进城吧。”
韩子高也叹息道:“好。”
“这就是祸水之现身说法啊。”顾欢调侃道,“我说,你们以后出门还是乘马车吧,把帘子放下来,这样就不会被人堵着走不动了。”
高长恭忍不住笑了,伸手用马鞭虚抽了她一下,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响。
顾欢作势一躲,随即笑着拨转马头,抢先离开。高长恭与韩子高立刻跟上。三人很快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种事已发生过无数次,那些人也都清楚他们想要避开,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确切行踪,无法确认应该到哪个门去堵。于是,人群便分成了六路,有些人固执地留守在这里,有些人分别前往西、南、东三个城门,还有人干脆到刺史府或衙门外守株待兔。
高长恭对此毫无办法,又不能调动军队清场,只能用这种消极的办法,将人群尽量分流。如此一来,围观的人就不会有那么多,他们才比较容易突出重围。
远远地绕着城转了半圈,他们从西门进城。这里距刺史府比较近,相对来说不会招太多人围观。
这一次,由顾欢的那队亲兵打头阵,齐齐纵马进城。聚在城门口的人群本能地让开一条通道,避免被马队撞上。
高长恭他们三人就跟在亲兵队伍后面,一阵风般冲进城里。等到他们的身影从面前飞过,那些女子才反应过来,登时尖叫着“兰陵王”,齐齐向前急追,一时彩衣飘飘,香风阵阵,蔚为大观。
高长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不敢有丝毫停留,直向刺史府奔去,却不敢走正门,而是溜到侧面原本供下人们进出的小门,急急地窜进府去。
顾欢实在忍不住了,一边大笑,一边跟在他身后冲进府中。
韩子高也笑了起来,顿时让旁边拼命冲上前来的围观众人感觉眼花缭乱,心窝如中重拳,有些喘不过气来。趁他们呆怔之机,韩子高也奔进府里。
顾欢的亲兵和高长恭的随从鱼贯而入,随即将门关上,把众人挡在外面。
三人回到碧云轩,抹去额上细汗,坐下来喝了杯茶,这才算是缓过劲来。
顾欢笑道:“长恭,你这个堂堂王爷,一州刺史,每次回府都是抱头鼠窜的模样,说起来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高长恭和韩子高听了,都哈哈大笑。
此时,二十五岁的高长恭已经稚气尽脱,变得沉稳老练多了,而年轻人特有的热情与勇气依然存在。这让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加俊美,举手投足间光彩照人,犹如夏日阳光般耀眼,越发引人注目。
与他相比,三十三岁的韩子高则更加内敛成熟,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温润动人的光华,仿佛珍贵的璧玉,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眉清目秀的顾欢平日里若是单独一人,尚看不出有何出众之处。奇怪的是,与这两位当世闻名的美男子在一起时,一点也没有相形见绌,那种骨子里带出来的气质风度反而与他们相映生辉。
坐在温暖的屋子里,三个人都感觉有些懒洋洋的,便决定先歇息一下再说。韩子高起身离去,回旁边的倚澜阁休息。顾欢和高长恭洗了脸,便关上门,宽衣解带,上床睡下。
没有人来打扰,兰陵十八骑中的四个人都守在院外,禁止别人靠近。除了风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高长恭搂着顾欢,闻着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轻轻地说:“欢儿,我很想你。”
顾欢紧紧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声音喑哑,带着一丝哽咽,“我也想你。”
高长恭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起来,四肢有些发软,头脑一阵阵晕眩,欲望的火焰熊熊燃烧,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仿佛久旱的土地正在龟裂,急需雨水的滋润。他翻过身去,灼热的吻落到她的脸上、唇上、颈上……
两人紧紧地纠缠着,如鱼和水、藤与树,相生相依,难分难离。
他们轻声呼唤着彼此的名字,一起投身热情的火焰,渡过起伏翻腾的浪涛,携手直上欢乐的云端。
不知不觉间,便是掌灯时分,高震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说:“王爷,王妃派人来问,几时用晚膳?”
一轮激情刚刚结束,高长恭正搂着顾欢缠绵亲吻,欲罢不能,完全没想到已是黄昏。他略微抬头,看了看窗户。檐下的灯笼已经点燃,窗纱上映着橙色灯火,确实已到傍晚,早就该吃饭了。
他平静了一下情绪,扬声道:“你去跟王妃说,可以传膳了,我们这就过去。”
高震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高长恭亲了顾欢一下,不敢再耽搁,便拉着她起身。
两人迅速穿上衣服,再将凌乱的头发解开,披散下来,用一根丝带绾住,这才一起走了出去。
夜色降临,寒风刺骨,他们从小练武,身体强健,倒也不觉得有多冷。
高长恭拉着顾欢的手,感觉很温暖。女子的手很柔软,再怎么舞刀弄枪,终究比男子要温润得多。他很喜欢顾欢的手,纤长秀丽,瞧着仿佛柔弱无骨,可真要上起阵来,却能致敌于死命,细想起来,感觉很奇妙。
顾欢跟在高长恭身旁,亦步亦趋,一颗心乐得飞飞的,再也没有了与父亲离别时的悲伤。高长恭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轻飞扬,白皙的肌肤温润如玉,双眼晶亮柔美,顾盼生辉,弓形的唇边挂着愉悦的笑容,风姿绝世,颠倒众生,让顾欢倾心不已,欢喜无限。
两人相偕着穿过后院巨大的庭园,来到花厅。
韩子高只比他们早来片刻,正坐在桌边与郑妃闲话家常。郑怀英温和地笑着,陪在末座。他以前不在这里用膳,自韩子高来后,府里才改了规矩,也请他过来同桌吃饭。
当初,高长恭与顾欢偶尔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无暇回府用膳,韩子高便不肯与王妃单独相处,坚持邀郑怀英一起,使得郑妃不得不发话,说他二人都是客卿的身份,请来一起用膳。于是这便成了一定之规,如果韩子高在府里,郑妃便会派人去请郑怀英来。
对于这样的变化,顾欢非常高兴,高长恭自然也很开心。
郑妃叫翠儿拿出名家酿制的果酒“梨花白”,温婉地笑道:“天冷了,大家喝点酒,暖暖身子。这酒比较甜,不怎么醉人的,都可以喝。”
其他几人便纷纷点头说好。
顾欢和韩子高都在朔州买了些特产,由丫鬟捧着,一起跟了过来,这时便拿出来送给郑妃。
顾欢买的是一尊一尺高的黑玉瓷观音。它雕刻精美,釉面如漆,润滑生光,美如墨玉。观音垂目端坐,左手横于腹前,轻托羊脂净瓶,右手以佛手印轻拈柳枝,充分体现出慈悲、智慧、和合的意味。
现在正是天下崇佛的时代,荥阳郑氏也笃信佛教。郑妃很喜欢这尊观音像,立刻郑重地接过来,连声称谢。
韩子高送的是一套豆青碗。从小到大一共六件,瓷质致密,内表洁白如玉,外表却是淡淡的豆青色。图案也不一样,最大的汤碗是折枝花卉瓜果纹,当中的菜碗分别是缠莲枝、如意纹垂肩、莲瓣开窗嵌花草,而最小的茶碗则是卷草纹。每件的造型都优雅细致,图案清晰,色泽均一,是难得的精品。
郑妃喜出望外,拿在手中观赏良久,不住赞叹。
高长恭在旁边也跟着夸奖了几句,然后叫翠儿把东西收到郑妃房中去,这才招呼大家继续喝酒。
韩子高低声对旁边坐着的人说:“东园,我也给你带了些东西过来,明日拿给你。”
郑怀英愉快地点头,“好。”
顾欢喝了两口酒,连声赞道:“这酒真好喝,明儿咱们再去买一些,多在家里备一点。”
“你这是想当酒鬼了?”高长恭调侃她。
顾欢孩子气地一偏头,“怎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我明天就派人去买。”郑妃立刻说,“那个酿酒的师傅住在泰山脚下,一来一回要不少日子。好在我上次叫人买了不少,这几日如果顾将军想喝,总是有的。”
“那么远吗?”顾欢顿时不好意思,赶紧摇头,“那就算了吧,太麻烦了。”
“不麻烦,也就是几天的事。”郑妃温和地笑道,“你别管了,我来办吧。”
她们正在兴头上,高长恭忽然说:“如果要几天的话,就先不忙。我接到皇上的谕旨,调我去瀛州做刺史,不日就要起程。”
郑妃有些意外,“这么突然?”
“嗯,这次上谕来得很快。新任刺史是跟着上谕一起来的,我这几日忙着与他交接公务,早出晚归的,无暇告知王妃。”高长恭淡淡地道,“我想,大概是明月兄与周国在宜阳大战,突厥又趁机侵扰,情势万一有变,后果堪虞。皇上调我到瀛州去,也是为了便于北上增援吧。”
“多半如此。”顾欢点头。
这些年来,高长恭从兰陵到司州,再到青州,调来调去的都习惯了。只要和顾欢不分开,他觉得调到哪里都无所谓。
韩子高更不在乎,对于他来说,在哪儿都一样。
在韩子高面前,郑妃一向都很注意保持雍容优雅的模样,因而脸上仍然带着微笑,没再对此事表示异议。
晚膳后,大家到偏厅去喝了会儿茶,听郑怀英抚琴。顾欢乘着微醺,主动提出与他合奏一曲《凤求凰》。
屋外有隐隐风声,屋里却温暖如春。两人席地而坐,顾欢抚琴,郑怀英吹箫,深情款款的乐声悠扬动听,旋律起伏跌宕,感情激动而又委婉。倾听着乐曲,让人不禁想起当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千古佳话,对他们那种大胆的追求心向往之。
郑妃坐在主位上,却有意侧了身子,目光变得火热,一直看着韩子高,简直有些无所顾忌。
韩子高微感不自在,却控制得很好。他仿佛没有察觉到郑妃的注视,只含笑看着顾欢与郑怀英,专注地倾听着美妙的乐声,偶尔呷一口茶。他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成熟意味,是与生俱来的气质风度,配上仿佛不属于尘世的俊美外表,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落。
郑妃心潮翻涌,愈发不能自拔,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她茫然四顾,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去端茶盏,抖动的手竟将桌上的杯碟拂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高长恭一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入神地看着顾欢。记忆中,她在他面前要么是舞刀弄枪,要么是专心协助他处理公务,或者是与他激情缠绵,或者是两人并肩作战,却很少抚琴。
顾欢仍然穿着男装。那是一套乳白色的斜领右衽窄袖短上衣和筒式长裙,衬得她肤光如玉,眉清目秀。她专心地弹奏着,偶尔对高长恭微微一笑。
如此诗情画意,令人为之陶醉,一曲未终,却被瓷器的破碎声打断了。
顾欢和郑怀英一怔,都停了下来。高长恭和韩子高转头看过去。
郑妃十分尴尬,连忙本能地解释:“妾妃……有些不适……”
高长恭立刻说:“既如此,王妃便去歇息吧,要不要请大夫来?”
“不用,妾妃去歇歇便好。”郑妃微带歉意,在翠儿的服侍下穿上裘衣,缓步走出门去。
如此一来,大家便都没了兴致。高长恭微笑着说:“天也不早了,大哥,东园,欢儿,咱们都去歇息了吧。”
这一夜,除了郑妃忐忑不安,未能安眠外,其他人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高长恭如常去了衙门,继续将政务军务一一和新来的刺史交接,而顾欢和韩子高则留在府中,与管家商议搬迁事宜。
一直忙碌了十天,他们才将一切安排妥当,动身前往瀛州治所河间县。
那里距青州不远,快马两日即到,但他们带着箱笼什物,郑妃更弱不禁风,因而走得甚慢,过了六天才到那里。
瀛州刺史府比青州刺史府要小得多,郑妃很不满意,高长恭却觉得很好,淡淡地笑道:“咱们人口不多,府邸小点才好,也就用不了那么多人侍候,更不会引人注目。”
他既发了话,郑妃自然不便多说什么,自去指挥丫鬟仆妇收拾。
前刺史住的正房是朝华阁,很宽敞,布置得也比较华丽。高长恭便安排郑妃去住,以示尊重。他和顾欢住在靠近前院的霜月阁,而韩子高的寝居则在离他们不远的翌日轩。两处小院虽然比较简朴,倒也一应俱全,并无不便之处。
顾欢喜欢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晴天的时候,漫步在淡淡的阳光中,看着绿树鲜花和清清的小池塘,呼吸着干净的空气,心里会感觉很安宁。
有时候,高长恭在府里处理一些封邑上的事,顾欢便会一个人出来闲逛,也不走远,就在花园里散散步,或在亭子里安静地坐着,感受一下阳光的气息。
以前她也会这么做,只是从来没人注意,而现在有人会看着她,那是她的大哥韩子高。
他问高长恭:“二弟,欢儿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这时,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高长恭有些诧异,“怎么会?欢儿怎么了?我觉得她一直很好啊。大哥,你发现什么了?欢儿不高兴吗?”
韩子高沉吟片刻,忽然看向窗外。高长恭察觉他神情有异,也看了出去。
顾欢沿着花园中的小径慢慢地踱过来,神情举止十分悠闲。
韩子高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有时候欢儿一个人待在外面的时候,会觉得她有些郁郁寡欢。”
“哦?”高长恭看着顾欢向屋子走来,脸上变得有些凝重。
韩子高发觉了,连忙说:“应该是我多心吧。欢儿这么年轻,父亲对她珍爱非常,又得你呵护备至,应是没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顶多就是不能与你共结连理,有些难过吧。不过,假以时日,此事是能够解决的,欢儿很明白,不会因此而不快。”
高长恭默默摇头,半晌才说:“欢儿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她遇到过很让人痛苦的事,只是她很坚强,没有一蹶不振,可是,此事一定会在她心中留下伤痕的。唉,我只能加倍对她好,让她一生都能开开心心。”
韩子高一惊,“那是什么事?有人伤害她?是谁?”
高长恭的眼里出现一丝浓重的悲伤。他静静地说:“我两个亲哥哥死得很惨,你是清楚的吧?”
韩子高一怔,立刻站起身来,伸手将他拥住,低低地道:“是的,我知道。你们的皇帝是个疯狂的人。当时我和陈茜听闻此事,都觉得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高长恭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身子微微颤抖。
韩子高怜惜地轻抚他的头,温柔地说:“二弟,都过去了,别太难过。我和欢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们一生都是兄弟。”
高长恭微微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翻腾起伏的心情才平复下来。他放开韩子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失态了。”
“我是你大哥,你在我面前可以尽情宣泄,不要总是闷在心里,那样不好。”韩子高温和地说,“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对我说,我也一样。”
“嗯,我知道。”高长恭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感觉好多了。他想了想,便打算把顾欢曾经在宫中受到****的事告诉韩子高。
正要开口,却听韩子高说:“你的管家在跟欢儿说什么,像是有什么大事。”
高长恭转头一看,便见顾欢正在与管家说话,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异样。他站起身来,走出屋去。
顾欢已经与管家说完了话,向他走过来,有些讶异地道:“长恭,琅琊王来了,说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