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恶很快就知道了刘子源接见崔兑的结果，崔兑前脚刚走，王镇恶就行色匆匆的步入，满脸忧色道：“汉王，只怕这样不妥吧。”
王镇恶现在是自己在军方的第一把手，刘子源根本没有瞒着他的想法，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会不妥呢，让他们把粮食马匹都来换我们的武器，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胡人反正不事耕种，他们的粮草马匹都是抢来的，就算买再多的武器对他们都是有益无害的，我们这样会不会养虎为患。”虽然一向信服刘子源的决定，王镇恶还是有些担心。
“抢啊，我们就是要鼓励他们去抢啊。他们抢得越多，我们得益就越多。对于那些野蛮的民族，我们这不是不需要担着个仁义的名字了嘛，”刘子源轻描写的耸耸肩道，“至于说养虎为患，我们给他们武器都是我们淘汰下来的。那些旧武器放在仓库占着了地方，还不利于我们换新装备，换回大笔的银两粮草，何乐而不为？”
“高，汉王确实是高，”王镇恶由衷地赞道，“如此一来，让赫连勃勃帮我们扫清北方的障碍，等哪天我们抽出空来，再慢慢收拾他们。这一招简直太高了。”
刘子源含笑不语，但他那惬意的笑容，看在王镇恶的眼中，却显得何其的险恶，腹诽道：“没想到我们宽厚的源哥，原来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啊。”
刘子源也似乎看出了王镇恶的心思，暗自得意道：“哼，这可不是源哥我的首创，哥我也是跟老美学的。卖武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卖武器来钱快还安全的事情吗。打吧，都打个你死我活，我们只需要卖武器就够了。哈哈，源哥哥可好喜欢打仗呢。”
当然，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人，有人替自己当枪手，何乐而不为。就如当年老毛子利用我们的领袖帮助一般。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还能卖武器赚钱。这么好的事情，干嘛不去干？为着那个虚假的仁义，却苦着自己的百姓，有必要么？
当然，这些意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因为这毕竟还是一个儒家治世的社会，虽然现在儒士在汉王府的势力不大，但刘裕那里的势力却不小。刘子源没有坐大之前，可不想让那些寻章摘句，高举春秋主义大旗申诉自己的口水淹死。
所谓盛极而衰，正当刘子源得意于摆平赫连勃勃之际，西边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乞伏乾归在长安城坐他的安乐国公爷，乞伏炽磐驻守苑川城，不想却遭到了秃发乌狐的攻击。
是可忍不可忍，不要乞伏乾归说话，刘子源已经火冒三丈了。这个秃发太会挑时间了。乞伏家刚刚归顺自己，他就来捣乱。若是不能保全自己的小弟的周全，以后谁还愿意来归自己。自己就只会懦弱的抗议谴责，顺带捎上张弃权票吗？
苑川城不过泥石修筑而城，也就在城门附近垒了些青砖的。刚刚归入大汉大怀抱的乞伏炽磐，怎么也不会想到还算有些世交的秃发乌狐会来个突然袭击。等到发现的时候，整座城池已经被秃发乌狐的人团团围住。
“快，快派人通知汉王，”不假思索的，乞伏炽磐就做出了决定。有个大哥还是好啊，受屈辱了有人出头，只是这位大哥真的愿意帮助自己出头，乞伏炽磐和他手下的三万将士们很是期待。
但当他看到秃发乌狐的阵后浓烟滚滚，马嘶人嚎之后，不禁又疑惑了：“自己的使者才派出去不两天，援兵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但当听到远远的呼声：“乞伏总管莫怕，我们来救你们来了。”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
“众将士们听着，打起精神来，杀了秃发乌狐这厮。汉王没有忘记我们，汉王来救我们来了。”乞伏炽磐感觉有些热泪难以自抑了，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命令道。
他的这条命都是汉王救回来的，如今汉王再一次来帮他了，怎不叫他感激动莫名。他这条命以后就要交给汉王了。
等等，刚才是听到叫他乞伏，总管是什么意思，汉王打算把这里继续交给自己管理？如此信任就算肝脑涂地又算得了什么。且莫管那些，打退了秃发乌狐再去理会那些。
苑川城虽然破旧，但秃发乌狐对于攻城也没有太多的办法。都是刚刚自己当家作主的游牧民族，对于守城攻城的办法大家都在学习之中，打了七八天，大家都是凭着各自的勇猛和不畏死在厮杀着。城墙边上到处是鲜血和死尸，血红之色已经染红了许多人的双眼，此刻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厮杀，不住的厮杀。无关荣辱，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死，他们必须战斗到底。
南凉国遭受了特大的旱灾，本就不习耕种的秃发乌狐部日子日趋艰难，南凉境内连续大半年滴雨未下，不仅草木枯败，牛羊更是饮水困难，牛羊死伤无数，许多部落渐有难以维持之虞。如今之计，他们唯有攻下苑川城，取得苑川城内的粮草才能活得性命。
望着苑川城内的士兵们节节败退，南凉兵士们似乎看到了满仓的粮食，和无数的女子在等着他们，他们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木棒，狂热的嘶叫着：“杀，杀进苑川城，抢了他们的粮食品店，占了他们的女子。”
血雾在眼前飘洒，衣嚎在空气中飘扬，那一刻，连太阳都似乎变得些黯淡。一具又一具伙伴或敌人的尸体倒在地上，没有人去理会。因为只要他们松懈一下，便有可能永远起不来了。
乞伏炽磐带着数千士兵苦苦守在西城墙上，双方死伤都已近半，大家都经不起更大的伤亡。但是，他们又不得不苦苦支撑，因为兵败对双方说，都可能面临着来顶之祸。
胡人的战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不是死去，就是沦为对方的奴隶。胡人不懂得汉人的与人为善，更不会明白敌人的优待俘虏的政策。战俘不是他们的军粮，就是他们的奴隶。
苑川城内的将士，战死壮者逾万，重伤者亦有几万，轻伤者都在城墙上支持，连城里的青壮都被命令来守城了，可是仍抵不住南凉兵疯狂的攻击。眼看着不少城墙已经被对方摧毁，小队的南凉士兵开始进入城内，那一刻，乞伏炽磐几乎陷入了绝望之中。
终于，救星来了，苑川军民们又看到了生机，不由又打起精神，焕发起斗志，大吼一声：“杀，杀了南凉兵，我们的妻儿财富绝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正沾沾自喜的南凉兵根本没想到苑川城的援兵会来得这么快。他们还想捞了一把就跑呢。如今前进不得，后面又有被堵住了，不由心里惶然起来，手中的武器挥舞起来也不那么利索了。眼神闪烁地瞅着身边的同伴，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开城门，杀啊。”乞伏炽磐手执长枪，当先一骑驶出城门，大喝道。
苑川城内将士面面相觑，这还是当初那个文弱，只懂得在乞伏乾归面前唯唯喏喏的少主么？
脑中飞快的思考着，脚步下也不敢慢下，急急策马跟上，齐齐大喝道：“杀。”
“顶住，顶住，只要攻进苑川城，财宝美女就全部是我们的了，快，挺住。”秃发乌狐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可是在生死存亡面前，再大的诱惑此时都无用了，南凉兵马仍如开闸的洪水一般，蜂涌而退，裹挟着秃发乌狐，不得不随着大队人马一起后退。
“哼，没出息的东西，抢东西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这会遇到点困难就怕成这样，回去好好修理你们。”秃发乌狐恨恨道。
他哪里知道，他的将士们抢掠的东西，是把自己置在不败的强者位置上的，何曾想过要拿命来博。如今亲眼见到自己的同伴不住死在自己面前的惨象，他们再也无法淡定了。
在生死面前，任何民族都无法淡定。好死不如癞活着，不止汉人懂得这个道理，胡人亦懂得。以前看起来胡人不怕死，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败胜，不用担心死亡。
“大王，今日之耻我们日后一定要讨还的。”膘骑将军秃发利鹿，秃发乌狐的弟弟恨恨道。
“也罢，饶过他们这次，待我回去好好整顿军队，再来收拾乞伏炽磐这个黄毛小子。”败在乞伏炽磐的手上，秃发乌狐万般的不甘心。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汉王的援兵怎会来得那么快？
“退了，凉兵退了。”人群突然传来阵阵欢呼声，凉兵果然如潮水一般退去。此刻，早已疲倦不堪的苑川城军民再也支持不住，纷纷扔下武器，顾不上兴奋的欢呼，软软的倒在地上，方才还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不一会已是酣声四起。
乞伏炽磐也早已上下眼皮打架了，只是身为主帅，他不得不打精神安排人员打理战场，迎援兵入城。望着远远行来，走在最前面的几骑，乞伏炽磐不禁有些疑惑了。前秦的张蚝、后秦的吴忠，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将领，他们怎会走到一起了？
“诸位将军们辛苦了，多谢你们不辞辛劳，千里奔波来援，只怕再晚来一会，我族便有举族倾灭之虞。活命之恩，终生难忘。”乞伏炽磐真诚的上前作揖行礼。
“哪里，哪里，”那张蚝是个武将，倒也不做作，双手抱揖朝北，“我等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一切都是汉王运筹帷幄。乞伏总管若是要谢，便去谢汉王去吧。”
“汉王的恩德自是不敢忘。不过各位将军义薄云天，不辞辛劳，小将又怎敢不记得？”
当先三个将军勒马缰绳，一跃跳下马背，迎面走来，吴忠打着哈哈笑：“哈哈，既然乞伏总管如此客气，我等却是却之不恭了，正要大饮三大杯才是。”
“总管？不知几位将军是何意？”乞伏狂压住内心的狂热，不动声色问道。
“你还不知道？汉王早就任命乞伏兄你为陇右总管了。”张蚝莫名惊诧道。
“哦，”乞伏炽磐肃然道，抱手朝北方作了个揖，“汉王如此信赖小将，小将虽肝脑涂地，不敢报其万一也。”
“乞伏总管有心了，汉王殿下知道你这份忠诚，必定十分开心。”这时那个年轻将领出声了，面带微笑，边走上前，边从怀中掏着什么东西，“是我疏忽了，委命状还在我这里呢，乞伏总管且拿好了。”
乞伏炽磐谦恭地又行了个礼，方庄重的接过来，缓缓打开丝帛书就的委任状，不禁有些哽咽道：“请将军转告汉王，乞伏一定尽心尽力，替汉王守好陇右大地，绝不任任何人再入侵我大汉的疆土。”
只片刻间，乞伏炽磐已俨然以自己身为大汉的一员而自居了。
是啊，他们这些四处流浪的草头班子，虽然自己经常封王称帝，可除了自己的部下之外，又有几个人真诚的把自己人当作大王。如今虽然不再为王，却是正儿八经的钦封的封疆大吏，正儿八经的成了体制内的人。汉王这份信赖，怎不叫乞伏炽磐感动莫名。
“这位将军，请。”乞伏炽磐愈加恭敬起来。
“乞伏总管不必客气，叫我刘吉就可以了。”年轻将领笑盈盈的望着他，没有丝毫架子地说。
“刘吉？”乞伏炽磐的心房再次一颤，这不是汉王的义子当中的老大么。汉王居然把自己最疼爱的义子派来了，这份殊荣，让他乞伏炽磐如何消受得了？
“乞伏总管守卫苑川城有功，汉王是知道的。秃发乌狐这厮，汉王早就知道了，不想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还好汉王早有准备，这回我们来，可不仅是帮助你们守卫苑川城的，更要将秃发乌狐那厮的老窝彻底端了。除恶务尽，斩草必须除根。”刘吉收住笑容，脸色倏时变得清冷无比，“欠了我们的，我们要让他们全部给吐出来。我大汉的地方他们也敢来侵占。我大汉的子民他们也敢来掳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的，自己也是大汉的一员了，乞伏炽磐不住的点头称是。这个汉王好啊，能为自己人撑腰，以后再不敢受人欺负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大家这次好好计议，一定要把秃发乌狐那厮斩草除根。不除了这贼，我刘吉无颜去见汉王。”
“末将定将附将军翼从，但有差遣，无所不从。”几人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