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自寒门?你骗谁!你来自寒门,谢玄舍得将长女下嫁?你来自寒门,谢玄肯将北府军的未来托付于你,让我们辅佐你?我刘裕除了出身低了,论人才武功,我哪点输给你来了。你当初初入北府军,还是我提携的你,凭什么要让我做你的属下,甘心辅从你。你说,凭什么?”
“疯了,疯了,”刘子源喃喃道,“刘兄,我只想最后问你一句,你我之间,真的必须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吗,真的不能有个圆满的结果吗?”
“我和你,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说这些还有用吗?左右,给我上,拿下刘子源这厮,死活不论,我倒要让谢玄在天之灵看看,到底是他的好女婿行,还是我刘裕行。哈哈哈…”
“疯了,真疯了。”刘子源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走了,不可救药了。”
“走?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刘裕气急败坏的叫道,“左右,还不快与我拿下。”
“哈哈哈,事到如今,刘裕你还大梦未醒,可笑啊可笑。”刘子源放声大笑,头也不回,阔步前进。
刘裕还要出口大骂时,却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不由心中一冷,颤声道,“陈将军,朕一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朕?”
“哼,你是待我陈庆之不错,但是,我却成为了你行凶作恶的帮凶,曾经,我一直恍然未觉,直到有一天,我恍然大悟,我陈庆之竟是助纣为虐的人么?”陈庆之苦笑一声,“每当夜深人静,我的眼前就会浮现洪城百姓们那无辜的脸庞。那些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不能救他们倒也罢了,我们还把他们赶向异族的屠刀。一想到这些,我就良心难安。如今,是我替自己赎罪的时候了。皇上,如何处置刘裕,但请明示。”
扭头诚恳的望向汉皇,手中的刀却一刻也没有松懈。
“陈庆之,你好大的胆,居然敢挟制皇上,你眼中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张五常气极败坏的追过来,根本没有发现汉皇的身影。
“杀了,”汉皇鄙夷的噘噘嘴,继续前行。“至于刘裕,留他一条命吧,让他看看,这人世间,还有远比权力更重要的东西。这中华的大好江山,他真的不是一个合适的好主人。”
陈庆之手起刀落,溅起一地的血雾,片刻间,张无常已经尸身两分,一缕幽魂,不知是跟随了哪位先皇。
刘裕垂头丧气的,被压上了大军的阵前,建康城的城门,依次缓缓打开,以陈庆之为首的将领们,将刘宋的忠臣良将们一下驱赶,押至了汉皇眼前,听凭汉皇发落。
“没有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勾连异邦、出卖我同胞的,且留他们一条命,让他们看看,我们是如何收复中原,光复龙朔的。朕命令,陈庆之留守建康,其它人等,随我一起,誓师北伐,光复中原。”
终于要北伐了吗,众中心中都不由心潮澎湃,曾经苦苦追寻、乞求了数百年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吗。桓温、祖逖,你们听到了吗,中原,我们就要来了,我们失去的土地和家园,我们那些受苦受难的同胞们,我们来了。
拓跋跬这些年的日子真心过得很惬意,自从灭了慕容垂之后,慕容垂的继承人一个不如一个,紧接着又灭了慕容德,如今的中原大地已然全部归入拓跋跬囊中。魏皇如今正值年轻力壮,正是趁着青春好时光,享受人生的好时候。
再说,听说刘裕居然登基了?他那个泥腿杆子也配,只等着他们打成一团,斗个你死我活吧。到时候我魏皇只要出偏师一支,饮马长江,江南的花花世界,还不是手到擒来。
汉皇亲率三十万大军,抵达平城以南百里外的时候,拓跋跬正左拥右抱着南国的佳丽们,感受着南国佳丽们的娇柔妩媚啊。
“南国女子,确实不同于北地的啊,就象水做的一般柔和细嫩,我拓跋跬若不是奋发图强,打下这偌大的江山,能享受得到如此美好的女子么。这天底下的英雄,舍我拓跋跬,还能有谁来?”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宫人跌跌撞撞的闯入来。
“慌什么慌,天塌下来了么?”拓跋跬凛冽的目光如刀锋一般扫过去,不满的从身边女子的缠绕下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如今我大魏四海升平,百姓安定,哪里来的不好。”
宫人已经顾不上拓跋跬那几可杀人的目光,喘过口气,激动的说:“汉皇,汉皇打过来了。”
“刘子源?他打过来了?他不是还在建康和刘裕打得你死我活么?”拓跋跬疑惑的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扔过女子娇嫩的玉臂,脸色立即铁青。
“刘裕宫里的人反水,刘子源不战而胜。正带领三十万大军,杀奔而来。”
“真杀来了,杀到哪里来了。”拓跋跬终于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紧张的问道。
“已经过了黄河了,就快到平城了。“宫人紧张的答道。
“啊,就快到平城了?我们的将领呢,我养了那么多的兵,他们是干什么的?”拓跋跬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降了,司马楚之降了,就是他带的队,所以一路的将领都不战而降,眼看,汉皇都到百里开外了,怎么办啊,皇上。”
“啊?”拓跋跬震惊的瞪着双眼,一跌坐在地,双眼无神的望着空荡的大殿,“天意,是天要灭我么?”
拓跋跬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枭雄,不过慌乱一下子,立即回过神来:“快,叫拓跋仪率兵抵挡,其它宗室文武,随朕一道,远遁大漠。我鲜卑人起于大漠,如今饮马中原,奈何时运不济,只能暂时避其锋芒。刘子源,你等着,假以时日,我一定还会再杀过来的。“拓跋跬率领五千精骑,并护着数万宗室子弟,浩浩荡荡,往大漠深处逃去。
汉皇率三十万大军,不过两天工夫,就已兵临平城城下,拓跋仪抵挡数日,不敌,率众往北逃窜。汉王并不命人追赶,不以为然地说:“大漠苦寒之地,不是我们现在能去的。且先让他们替我们看着那片土地吧,他们总算和我们有些源泉,让他们守着这片土地,总好过以后让给那些毛子占了去。“众人都不明所以,汉皇口中的毛子是什么人,他们也没有见过,但汉皇说的从来就没有错过,他们只要认真遵守就是了。
中元三十年,渭河边上,三个老人静静的垂钓于岸边,几十个年轻的将士,尽职的守候在几十步开外。
远边的官道上,响过阵阵驼铃声,穿着各色衣服的商旅们,兴奋的正往长安城赶来。
天下一统,来自四面八方的商旅、游客,都以能一睹长安的雄姿而自豪,乌孙人、大月氏人、波斯人、大食人,纷纷从四面八方,沿着丝绸之路,朝着他们梦中的圣地长安,涌来。
商旅突然起了些争执,一队腰上挂着精致的腰刀的吐谷浑猛士,眼看就要同一队来自西域的商队绞杀一处。
坐在左边垂钓的精瘦老者,虽然眯着双眼,眼光根本不曾注意到河中的浮标,但此刻路上的争执却一点不漏的飘入他的耳朵,听到那些人就要厮杀起来,貌似还有更多的武士正要赶来,不由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偷偷瞄了瞄坐在中间,正聚精会神垂钓的槐梧老者,内心紧张的期待起来。
“皇上,是皇上,“商旅那边突然有人尖叫道,”我看到了,是皇上在垂钓。“左道的老者眉毛一挑,心道:“这么快就发现了,来吧,快点来吧,这里就几十个护士,杀了那厮,报了我刘裕的大仇。我刘裕忍辱吞声,早等着有这一天呢。”
“快,都别吵了,别吵着皇上垂钓了,你们还想不想做生意了。”倒是那群吐谷浑武士率先停住手中的刀枪,紧张的望了望汉皇这边一眼,悄悄的退走了。
“走了,走了,”其它的商旅面带崇拜的神色,望着汉皇这边恭敬的行了个礼,也不管皇上是否看到,亦各自散去。
刚才还争吵不休的商旅们,不过片刻工夫,便已作鸟兽散,除了汉皇诸人,渭河边上,再无他人。
“刘兄,你刚才一定很失望。”刘子源将目光从钓杆上收回,轻松的望着刘裕。
“哪里,哪里,”刘裕一阵紧张,忙不迭的解释道,内心里却在挣扎,汉皇杀的吐谷浑人可不少,怎么那些人就对汉皇没有一点仇恨。
“难道皇上刚才就没有一点担心过吗?”右首那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不由好奇的问道,转过身来,俨然是昔年的贺子龙。
贺子龙跟着张新远赴西川,但不久就发生了争执,又加上李固、吴忠等人的介入,张新等人越来越在西川呆不下去,带着他的苗族老婆,听说是逃到身毒去了。贺子龙率人抵挡,不敌,被李固力擒后,解送到长发,汉王并不追其罪责,只是将他软禁在长安,和刘裕做了邻居。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刘子源不以为意的挑挑眉,“如今天下大定,民心思安,若非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谁希望天下大乱,谁希望再造杀戮?几百年的战乱,教训还不够深吗?乱世人命不如盛世狗的道理他们还能不明白吗。身为小百姓,若他们的日子过得下去,若没有人拆他们的房子、抢他们的田地,他们为什么要希望动乱?倒是那些内心有亏,穷凶极恶、欺压良善、盘剥百姓的人,才会担心百姓手中的刀枪,才会要想着什么菜刀实名制。”
刘裕、贺子龙都不由脸色肃然起来,仔细品味着汉皇刚才的话。
“贺兄,其实我们当初远避桃原谷中,何曾想到走到今天这一步,原来我们也不过想着能在乱世中存活下来,并顺便能为龙朔存留一些血脉精英。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渐渐明白了,荒山野外,不可能有真正的世外桃源了。因为,我相信,民不聊生,世上仙境成地狱,国泰民安,人间处处有桃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