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一大早,黛玉便带了雪雁去了前面北静太妃那里晨省。
因前两日太妃一直嚷嚷着右胁下有些疼,黛玉忙命人去请来太医看了,倒没什么大碍。只说让太妃静养着,别劳累了,又开了些滋阴补气的药方来,让先吃着。
到了太妃上房,见门口有两个丫头站在门外侍候着。看到黛玉,两个丫头请了安,又捂了嘴笑着向屋里指了指。
黛玉顺着向屋里看去,只见太妃围靠在榻上,低着头还戴个老花镜,手上在摆弄着不知什么东西,王嬷嬷在一旁也凑过头去,与太妃低声叨咕着。
黛玉不由得柔声笑道:“母妃在瞧什么宝贝呢?”
北静太妃二人被吓了一跳,见是黛玉,王嬷嬷便过来笑向黛玉道:“给王妃请安。”
黛玉逐笑道:“嬷嬷又跟母妃谈论什么呢?”没等王嬷嬷答话,北静太妃向黛玉招手道:“玉儿快过来瞧瞧,这个玉锁的做工精不精细,还有这个银镯子,哪个好些?”
黛玉笑着走过去,才看到太妃手上拿了几件精美的饰物,知道是给没出生的孩子的,不禁心下一痛。
便陪笑道:“玉儿看哪个都好,您老人家就把这些都放好了,待孩子出世了,每日里轮着给他戴。”又问太妃道:“母妃今儿个可觉得好些了?”
北静太妃听了黛玉问话,才放下手中的东西,道:“还是那个样子罢了,吃了两付药,倒觉疼得好些了。”
黛玉还待要劝北静太妃些话儿,就听门外道:“太妃、王妃,不好了,紫姨娘要生了!”
黛玉听了,一下子怔住了,又忙回过神儿来道:“快快!去西院把稳婆唤来,我即刻便到。”小丫头忙跑着去了。
北静太妃也忙着让丫头给她穿鞋,黛玉忙道:“母妃先别着急,生产用的东西和稳婆早就预备下了,玉儿先过去瞧瞧。”说着便带了雪雁忙忙地向外走去。
一旁的王嬷嬷忙笑道:“王妃慢着些,没那么快的。”太妃也笑道:“她哪里见过这个,玉儿你先命人去外书房知会了轩儿,王嬷嬷跟我一起去瞧瞧吧。”
到了黛玉院中,西跨院里站满了丫头婆子,太妃扶了王嬷嬷也赶了过来。
丫头婆子见了太妃过来,忙着搬了把软椅来放到院中。太妃坐下问道:“稳婆可是都进去了?”一旁的丫头道:“回太妃话,两个稳婆都进去了,说是还要等一会儿呢!”
太妃点点头吁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
说话间,便见北静王携了黛玉也急急地走了进来。
见了太妃已在这里,浩轩上前道:“母妃在屋里候着信儿便罢了,怎么又亲自跑到这里来,再累着可怎么办呢?”说着,伸手便要搀扶太妃起来。
太妃打了一下浩轩的手道:“我坐在这里等着我孙子出来,我累什么?”
一旁众人瞧着她母子二人对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丫头们又搬来了两把软椅请浩轩、黛玉坐下,浩轩摆了摆手,问道:“都谁在里面?”丫头不及回答,便听屋里面传出紫娟痛苦的喊叫声,黛玉听了,心中又急又痛,便直向屋里走过去。
浩轩忙拉了黛玉的手道:“玉儿慢着,别着急,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说着,便要进屋去。
后面太妃笑骂道:“轩儿,你可不能进去,让王嬷嬷进去看看吧。玉儿,你过来到母妃这来。”
黛玉向太妃道:“母妃,就让我跟王嬷嬷一起进去看看紫娟吧。”
太妃道:“玉儿,你看了会害怕的。快来,坐母妃这儿来,咱们一起候着。”
忽听里面紫娟又是一声嘶喊,紧接着便听到嘹亮的婴儿哭声,房门打开,一个稳婆扎着两只手出来,笑着道:“恭喜太妃、王爷、王妃,是位格格。”
太妃听闻是个女孩儿,稍有些失落。不过想着从今儿起自己算是有了孙辈了,倒也高兴。
便站了起来笑问道:“我有孙女了?”王嬷嬷也跟着从屋里出来,交代了稳婆几句,便忙着小跑过来,笑对太妃道:“太妃,是个小格格!”
一旁的黛玉也手抚胸口道:“阿弥托佛!可吓死我了。”便急急地进了屋去,浩轩待要跟着进去,被稳婆笑着拦住了。
黛玉一进屋,便听紫娟虚弱地叫道:“姑娘,姑娘。”黛玉忙走过去,看紫娟躺上榻上,面色苍白。紫娟看见黛玉过来忙紧紧抓住黛玉的手。
黛玉安慰道:“紫娟,好了,没事儿了,我在这儿呢!好好歇息吧。”
一旁的稳婆把包裹好了的孩子,抱过来让黛玉与紫娟看。
只见小格格已睡着了,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双眼的眼线极长,隐约可见眉形上扬,鼻子和嘴还看不出像谁,只是眉眼竟是似极了浩轩。
黛玉看着婴儿,眼睛的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紫娟,只见紫娟的脸上竟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光彩来。
黛玉忽觉鼻中一酸,眼眶一热,便有泪水涌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酸楚。
一旁紫娟早已感觉到黛玉的神态,便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来。
黛玉也觉自己有些失态,暗暗责怪自己:这不是别人,是你情同姐妹的紫娟哪!这结果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想到这里,黛玉忙向稳婆道:“一会儿太妃就要来看小格格,快收拾好了抱到外屋去,我去唤母妃过来。”又扶了紫娟躺下,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快快躺下歇息,看累着了。”
不过一会儿,屋里便已收拾干净,便请了北静太妃与北静王一同进来。
看着摇篮里那个小小人儿,北静王浩轩一脸的迷茫,一旁的太妃与王嬷嬷都笑得合不拢嘴儿,对着孩子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这里长得像浩轩,一会儿又说那里像紫娟,说着乐着。
浩轩早已看出黛玉虽面带微笑,却极力掩饰眼中的落寞,便拉了黛玉温柔道:“玉儿,是不是累了?回去歇息一下吧,为夫陪你一起回去。”
黛玉哪里肯走,又听太妃发话道:“玉儿,你也忙了这半天了,快快回房去歇息一会儿,再来我那里,咱们还要商议一下办喜宴的事呢!”
黛玉听了忙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母妃说的是,玉儿倒是不累,我去安排便是了,哪里用母妃来操心!”
太妃笑向王嬷嬷道:“还是我的玉儿好,知道心疼我。”王嬷嬷也迎合着太妃笑道:“可是呢,比个女儿都强。”浩轩赶忙笑道:“嬷嬷不知,凭我怎么做,母妃就是看儿子不顺眼呢!”
一旁的黛玉看着他母子二人在哪里玩笑,自己也努力地想跟着凑趣儿,却是怎么也从容不起来。又不想别人看出自己的不自在,心里一急,头便有些发晕,脚下也跟着踉跄起来,一下子便歪向浩轩身上。
浩轩一惊,忙搂住她,又低下头看黛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忙抱起黛玉放到一旁的软榻上。
太妃也被黛玉的举动吓着了,赶快站起来,扶着王嬷嬷过来,一迭声地问:“玉儿,玉儿,这是怎么了?”
浩轩对王嬷嬷道:“快去请了李太医过来。”王嬷嬷应着就要出去,浩轩想了想又道:“把太医请到王妃屋里。”
黛玉慢慢睁开双眼,无力道:“浩轩,我没事的,只是有些头晕罢了,一会儿就好了。”
太妃忙让浩轩将黛玉抱回屋去,又嘱咐黛玉好生歇息,等太医来了看看再说。
黛玉屋里,浩轩心疼地望着黛玉如玉的脸庞,轻轻一吻道:“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有些事情很不用玉儿亲劳亲为的,知道吗?”
黛玉轻轻地点点头,又合上双眸。
外面雪雁道:“王爷,李太医到了。”
浩轩急忙道:“快请进来。”便站起身来,给黛玉掖了一下被角,又放下了帐子。
李龙跟随雪雁匆匆进来,向浩轩问道:“怎么王妃突然昏倒?”
浩轩皱眉道:“是啊,还请李太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龙来到床前,坐在一旁的软椅上,雪雁上来将黛玉的手从帐子里扶出来,放在迎枕上。
李龙给黛玉把了一会儿脉,站起来一脸忧虑地向浩轩道:“王爷随我来。小可有要紧的话儿要说。”
浩轩见李龙脸色不好,心下一沉,便跟了出来,嘱咐雪雁看着王妃。
来至外书房,浩轩急道:“王妃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好?”
李龙突然向浩轩一拱手,道:“给王爷贺喜了!”浩轩一楞,忙也拱了一下手道:“谢了,改日请太医来喝百日酒。”又着急道:“王妃的身子可要紧不?”
李龙展颜笑道:“小可现在不是在与王爷贺喜呢嘛!”
浩轩有些疑惑又猛然道:“你是说王妃有喜了?”李龙点头道:“今儿个王爷可有些糊涂了,小可给王爷贺了两回喜,才反应过来呀!王妃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王爷可要小心照顾,千万别让王妃累着了!”
浩轩上前抓住李龙的肩膀摇了两摇,兴奋地大笑起来,又道:“我要赶快告诉玉儿去。”说着转身便向后面大步走去,后面李龙笑道:“王爷小心脚下。”
浩轩回到屋里,看太妃正坐在床边,拉着黛玉的手轻声安慰着什么,王嬷嬷和雪雁侍立在一旁。
见浩轩进来,太妃和黛玉都看向他,太妃道:“怎么样,太医说什么?”黛玉也抬起忧郁的双眸,嘴里苦涩地问道:“浩轩,不管什么,玉儿撑得住。”说完便合上双目,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悄然滑下。
浩轩见了,忙收起玩笑之心,大声道:“我又要当爹爹了!”见众人都吃惊地望着他,浩轩上前半蹲在黛玉床边,一手拉了黛玉,一手拉了太妃,笑道:“玉儿有喜了!两位可听清楚了?”
黛玉猛然睁开双眸,掩不住内心狂喜,连声道:“浩轩,是真的,是真的?”
太妃也高兴地笑道:“谢天谢地,我要有孙子了!”
一旁的雪雁和王嬷嬷也都高兴地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