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薛蟠自南方收了帐回来,因家里金桂日日吵闹,而侍妾香菱又整天介病怏怏的,令他不胜其烦。这一日,为了散心,他带了小厮兴儿去了城东的杏花楼。
这杏花楼乃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南味酒楼。饭菜皆是江南口味,请的是姑苏的大厨,烧得一手好菜。因薛家系金陵世家,祖居江南。虽说来了京城这么多年,但对于北方的饮食还是不太习惯。因此这杏花楼便是他经常来调换口味的地方。这杏花楼还有一样,就是里面有那陪酒的歌妓,无论是容貌之美还是唱曲之功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就凭这两项,便足以让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并富商公子是流连忘返。
这一日,薛蟠带着小厮大刺咧咧地走进来。小二看见赶忙跑过来陪笑道:“哎哟!是薛大爷来了,您里边儿请坐,来点儿什么?”薛蟠不耐烦地道:“老规矩,四凉四热,再给爷拿一壶你们这儿自酿的杏花酒来。”小二笑道:“得嘞!您稍等,马上来。”说着就向后堂跑去。
这薛蟠坐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因今儿来的早些,吃饭的客人不多。
正在这时,大门口又进来一位公子,看那公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头束银冠,身着白色暗花纹的箭袖,系着攒珠银带,脚登青缎粉底朝靴。面目俊美。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这个公子的后面也跟着一个小厮。小二忙跑过来陪笑道:“公子,您请这边。”说着把他带到薛蟠旁边一桌。
你道是谁?却原是东平郡王妃的外甥,名字叫世昌。他的母亲是东平郡王妃最小的妹妹,他的父亲是驻守边疆的一员武将。
这世昌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前儿他父亲进京述职,逐带了家眷同来,一并探望东平郡王妃。现暂时住在东平王府。
这世昌也是个闲不住的,小小年纪,不喜读书,平日里只爱武枪弄棒,还有一个就是专爱往那烟花柳巷里找乐子。今个来杏花楼,是听说这里的姑娘比别家的不同,故前来一望。
坐下后,那世昌对小二道:“给我上一壶好酒来,其他的随便上些你们这里拿手的菜。再把你们这最红的姑娘给我叫来,听好了,我要最红的姑娘,你可别糊弄本公子。”小二陪笑道:“放心吧公子,这就给您叫去。”不一会儿,这边薛蟠的菜和酒都上来了,那薛蟠因近日心中不痛快,拿起酒来先灌了个半醉。那边世昌也在杏花楼的头牌姑娘小云的服侍下美美喝起了花酒。
听着小云娇媚的唱曲声,和世昌的喝采声,这薛蟠心中更加烦恼,这酒一灌下去,他的老毛病便又犯了。
薛蟠朦胧着双眼,趔趄着身子向世昌那桌走过去。小厮兴儿一看不好,赶紧扶着道:“大爷,咱的菜还没动筷子哪。”薛蟠手一挥大声道:“你去把小云给爷叫过来,哪儿来的小白脸,敢动我的姑娘。”那世昌听到薛蟠的言语也站了起来,轻蔑地道:“小二,这是哪里来的狗在瞎叫啊?”薛蟠一听便嚷嚷道:“那里来的球囊,敢跟爷犯横!兴儿,给我打!”说着先上去一把推翻了世昌的桌子,吓得小云尖叫了一声,躲闪在一旁。世昌也不示弱,回手抄起椅了向薛蟠扔了过来。双方的小厮看到自已的爷都打了起来,也跟着加入了混战。
那薛蟠因空腹喝了酒,已有了三分的醉意,脚底下没根儿,三两下便被世昌打倒在地。薛蟠大叫:“你敢打我,我表姐是当今贵妃娘娘,省事的叫声爷爷,我饶了你,不然,让你全家跟着倒霉。”世昌骂道:“哪里来的阿物?还敢胡言乱语”。说着上前又踢了两脚。世昌的小厮也跟着叫道:“好叫你这个瞎了眼的知道,我们是东平王府的,有胆量就来吧。”言罢,世昌也无心吃酒,便悻悻地带了人离去。
那薛蟠坐在地下骂道:“你东平王府怎么样,我表姐是皇上的贵妃。你个小白脸儿,下次见到非打烂了你。”兴儿忙过来扶起薛蟠道:“爷,别骂了,东平王府咱们可惹不起呀!赶快回去吧。”那薛蟠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任凭兴儿扶着回去了。到了家里那薛姨妈自是心疼不已,又责骂兴儿。
薛姨妈让丫头把薛蟠扶回屋去,金桂见了自是又吵闹了一番,薛蟠浑身疼痛,见金桂一直吵闹不休,便命小丫头扶着去了香菱屋里歇息。香菱见了薛蟠脸上的伤痕,也吓了一跳,吩咐臻儿打了温水来,湿了面巾,一点一点地给薛蟠擦洗。又拿了治创伤的药来,给他涂抹上,才放下帐子,由他睡去。
第二日,薛蟠酒也醒了,身上也好些,因想昨日吃了亏,心有不甘,便叫小厮兴儿跟了他去找他平日的那些狐朋狗党去,想要讨回这个面了。兴儿怎么劝说都不行。便悄悄叫个小丫头去告诉了宝钗。
众位,这薛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怕他这个妹妹。宝钗的知书达礼、善解人意并理事能力都是他这个哥哥所不能及的。小时候,每每他言语莽撞顶撞了母亲,也都是这个妹妹替他求情。所以在他这个哥哥的眼中,这个妹妹是最完美的,也是他最服气的。
宝钗听小丫头来禀,哥哥又要出去惹事生非,不觉动了气。心道:都已成了婚的人了,平日里不做正经事,家中事也不能帮妈妈分忧,只知闯祸打闹,真真气人。
宝钗带了莺儿来到前院,见二门外,兴儿正半跪着拉了薛蟠的衣襟求告着什么,那薛蟠身子一蹿一蹿地跳着脚的骂着。宝钗在院里提高声音道:“哥哥这是要做什么?这些日子还嫌家里不乱吗?妈妈因你昨日的事,一夜都没睡好,你不知好好的做些正经事,整天价惹事,难道哥哥就是这么孝顺母亲的?”
薛蟠听了宝钗的话,立刻便像个斗败的公鸡,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
“哎哟!妹妹这话说得可真好,我们谁都不孝顺,只有妹妹才是个大孝女。”原来是金桂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院子里。
宝钗见她嫂子出来,知道跟她没理可讲,便不理会她。又接着对薛蟠道:“前儿个哥哥收回来的帐,也没有打理清楚,昨个管家还来找哥哥对帐呢!”
薛蟠听了妹妹的话,一句也接不上来。无奈一跺脚,道:“妹妹别急,我这就去找管家便是了。”说着拔脚向外走去,兴儿也忙跟了去。
金桂见薛蟠走了,便仰头“哼”了一声也回屋去了。
宝钗叹了一口气,昨儿因哥哥在外惹事,带了伤回来,母亲又疼又气,晚间直喊胸口疼,还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便也带了莺儿去了母亲房中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