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有限真实世界
远处,远远的帕尔多山的雪水挟着清凉如雷霆般地从高山顶端倾下,形成声势浩大的瀑布,而无数巨大的瀑布,最终汇成了数道环绕着整个山间的小溪。其中的一道小溪,便穿过这个小镇,向外流去。一路之上,因地势不平,时泛叮咚之声。近处,庭院中的几株大树在微微的清风中缓缓抽着芽,正不停地试图在绿装之外,再加上一层绒装。它们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小心翼翼地向他问着好。别墅的侧室,唐远静静地立在小窗前,向外遥望着。借助大树,他将别墅内外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夕阳已经将最后的余辉收拢,而月之女神,刚刚舒展着她那慵懒的身子,将一抹柔和挂上天空。别墅外,一弯清丽的月牙儿,映现于小镜湖中,微微晃荡着,于不经意间,勾勒出一个极写意的夜晚。别墅内,灯火通明,一干人等,衣冠楚楚,谈笑风声。真是很美丽的夜晚。人活着,就是为享受而来的。在鉴天镜中,唐远有一个身份便是一位富家公子。
他最爱做的事就是躺在葡萄架下,喝着红酒,纳着凉,然后定期不定期地与二三好友,坐拥美女,笑谈风月。时尚、饮食、美女、游玩,这基本上就构成了他的一生。就和现在别墅内的大多数人一样。这种生活,是好还是不好呢?是充实还是空虚呢?在以前,唐远还纠结于这样的疑问,他无法给这样的生活下一个合适的定义。因为这种生活,其实也符合他的憧憬——人生不必尽如此,但人生应有此风景。但他依然隐隐地觉得,这是一种美好的人生,但似乎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生。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还是鉴天镜中的若干意识。现在,他知道了,这样的生活,叫做‘有限真实生活’,这样的世界,叫做‘有限真实世界’ 腕表、项链,或者华服、晶钻,并非不美;学识、修养,或者仪容、风度,并非不善。但是,这些‘美’与‘善’尽可以用一类词来形容,那就是,‘金钱’、‘魅力’。但是人的属性值,并不只有这些。
魅力值金钱值威望值除此之外,还有一个 生命值!凡人的世界,是一个生命值被封顶的世界。在这种框架下,生命值不能被提升,而只会慢慢地减少,因为大家都一样,所以大家也便都一同地忽略了这个根本的属性值,而把毕生的精力投注于其它的附属值。这样做是没错的。因为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尽情地享受生活。但这样做也不能说就是对的。因为生命值若没了,则其它所有的属性值都会被清零了。最关键的方面你不管,而去关心追求那些不是关键的东西,舍本逐末,这种行为难道能说是对的么?那些在为着自身的细枝末节有所进益而兴奋的存在,为何独独对自身本源一天天的枯萎,而无动于衷呢?因为大家都一样,所以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谁反对,谁是疯子。然而,归根结底,抛去了生命值项的文明,是一种残缺的文明,是一种承受不了任何风吹草动的文明。不管它看起来是多么辉煌,不管它看起来是多么稳定,但是事实上,它是没有根的。春生秋死,是谓浮萍。
也许上一刻,它还一切都好好的,也许下一刻,它就忽然之间什么都没了,一切的一切,转眼之间,便彻底消亡了,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存在过。正所谓,千古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具体到一个人来说,是如此;具体到一个文明来说,依然是如此。一个不能打破生命值界限的文明,不能称之为文明。一个不能打破生命值界限的文化传承,不是一个合格的文化传承。一枚不能孕育出生生不息的种子,不能作为种子。一个不能植下种子的人,是不能负载而只能随波逐流的人。这么一想,唐远顿时感到肩上,沉重了许多。未来,任重而道远。而这时,侍者前来告诉他,表演开始了。唐远举手,轻轻地拂上了琴弦。然后他的心弦,跟随着他手指下的琴弦,在一起晃动着。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三月的风,吹过了帕尔多山脉,吹过了红叶小镇,吹过了小镜湖,吹过了庭院中的几株大树,然后,吹向了灯火辉煌的大厅。小溪,叮咚地泛着回响;小草,静静地沁着芬芳。太阳,露出明亮的笑脸,白云,舞动飘逸的衣裳。一种不可承受的轻柔与美丽,弥漫着大地。这是春。
独坐水亭风满袖,世间清景是微凉。六月的风,带着炽热的气息,烘烤着树木。粗暴的阳光,给大地添上一缕缕的创伤。一群奴隶,在监工的鞭子下,燃烧着身上的生命和血液,而美丽的小姐,携轻逸的小扇,漫步过花香的回廊。这是夏。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九月的风,给大地染上一片金黄。成熟与稚嫩,在此中交接;丰收与回望,在这里编织出梦想。漂泊的流浪者,心中添上拂不去的惆怅;高空的鸣雁,向人间洒去寥阔与迷茫。这是秋。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十二月的风,在大地雕刻着粗糙。十二月的寒,卸去了人间所有的伪装。山穷水尽,是失望与绝望;素面朝天,却又写下了清朗。满天琼玉,在天地间铺就一片茫茫;温暖的壁炉,在噼啪中偶泛着明光。然后,冰封的死寂中,天地萌生着最初的希望。这是冬。生命轮回,四季交替。身外变幻着风景,心中转换着模样。谁植下了梦想,谁又收获着希望?谁一无所有,谁又满满筐筐?谁生机耗尽,谁又拥有新的选择和方向?春夏秋冬之四季轮回曲。一曲生命的轮回,就在这个小小的院落之中,悠悠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