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过渡
当然， 亚当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这样做，绝不是对他生疏或不待见什么的。这种习惯倒是很奇怪。连续碰到好多精灵都是这样，最后，好奇之下，亚当斯随口问了西图一下，才知道这是长老们的吩咐。说是以后的这些天是贵宾的休闲时间，不允许拉着贵宾闲扯和讨论问题。听了这个，亚当斯微有点好笑。至于么？不过，心中还是感激长老们的好意。精灵岛上，不论是环境，还是气候之类的，都是极佳。此时正是夏季，触目所及尽是一片青青翠翠，或者姹紫嫣红，而且，由于这里的天地元素比较清澈，连带着让人的整个身心，都是无比的舒适。岛上一片生机洋溢，或许，这样的生活，才算是真正的生活吧。看到精灵岛上的如许景象，亚当斯微微感叹。现在的他，再也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子，只是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当站在某种高处，再俯首下望的时候，方发现，有些原先模糊的，开始变得清晰了，却也有些原本觉得清晰的，开始变得模糊了。老师说，亚当斯，我们总是喜欢把某些东西归类。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把人也归类？就比如，天级的，地级的，人级的，还有，不入流级的？亚当斯道。什么是入流？什么是不入流？老师问。当时亚当斯没有回答。当时他以为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理所当然的，拥有力量的，就是入流的，没有力量的，就是不入流的。力量大的，就是天级的，力量小的，就是人级的。可是这个原本清晰的问题现在好像变得有点模糊了。亚当斯又想起了以前他们师兄弟们普讨论过的一个问题——人类社会，是在向前发展着的么？他们大多数人的答案是肯定的。毕竟，有太多太多的事物和现象，可以印证那个肯定的答案。没有人否定，但是，还是有人提出疑问的。那个疑问是——如果社会是发展的，向前前进的，那么，它最终会走向什么方向？前一千年比后一千年好在什么地方？差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向前发展，越发展越好？这些问题，此刻，层层叠叠、却又云淡风轻地，在亚当斯的脑海中翻腾着。我行道上，若是一切皆是风景，皆是身外，那么，我本身呢？我本身之于我之道，是不是也只是风景，也只是身外？日出日落，一刻不息，是劳苦，还是悠闲？云聚云散，了无牵挂，是潇洒，还是寂寞？老师说，识天，所以知人。那么天之道，是不是也就是人之道？
太阳初升，晨光透过薄雾，映照在清清浅浅的绿色上，显得分外清朗与柔和。又一个很好的早晨。这是一片小小的盆地，却如台阶般从上到下分了无数的阶次，每一阶之上，都分别种植了不同的花草。此际，在微微的晨风拂动下，花叶之间，清香流动。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律动，在这片空间舒展。“掬晨之光，拾露之华，主神啊，请赐给你佑护的生命，以生长的祝福。”极为动听悦耳的声音，从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口中传出。女孩正对着东方。吟诵方出，身前丝丝缕缕的阳光仿佛有如生命一般，如花盛开，然后，无数如花雨般的光点，极为俏巧地，在这一小片盆地中的花草洒落。女孩身前的一株小花枝叶拂动，中心，一朵浅黄色的花蕾，正一点一点，却又似是很快很快地，绽放了出来。那晶莹的花瓣，炫丽的花黄，让人一眼看去，便不忍移开目光。那女孩看到这一幕，微弯下身，轻轻托住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花朵，然后像是对着孩子般地喃喃嗔怪道：“小兰，今天又是你，以后可别再这么调皮了！记得，要慢点开，知道吗？”那花朵微微一颤，竟似是在给她回答。这是精灵森林靠南方的一个小岛。精灵森林，是外界，或者干脆地说，是人类对精灵领域的称呼。
事实上，虽然精灵领域内很多很多的树，完全当得起‘森林’之称，但人类口中的‘精灵森林’，却是无数个存在于蓝天下碧海中的绿色岛屿。这些岛屿远离大陆，若是没有精灵方面的允许，不经过精灵的接引，没有人可以踏足其上。而且，精灵方面对人类并算不上是热情，甚至于可以说是很冷淡。大陆上，很少有人会受到精灵的邀请。当然，很少不代表没有。每一个在大陆行走的精灵，都有权利邀请一些朋友到精灵岛游玩甚至是居住，但是他们邀请的人很奇怪，或者说，他们挑选‘朋友’的方法很奇怪。如果以人类方面惯常的行为来说，地位高的、权利大的、在人类社会中比较知名的，等等这些，自然便是应该受到邀请的对象。但对于精灵来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精灵讨厌贵族，讨厌魔法师，讨厌战士，讨厌牧师若问人类中有什么人是他们不讨厌的？那大概只有两种。一种是喜欢草木的人。一种是热爱音乐的人。喜欢草木的人他们不讨厌，热爱音乐的人他们乐于相处。但惟有喜欢草木且热爱音乐的人，才可能成为他们的朋友，并且受到他们的邀请。二十年前，叶听雨的妈妈便是被精灵接纳为朋友的人，也是在被邀请至精灵岛之后，迅速地受很多精灵欢迎的人。
也因此，十来年后，叶听雨有缘成为精灵学院的人类方面‘特招生’。或许是生命中受到母亲特别的传承，叶听雨很小的时候，便表现出了对花草的异常喜爱和熟悉，而到了她六岁的时候，更是连睡觉都喜欢呆在有花草的小亭子里。当拥有这种特质的她，来到精灵岛时，很快就融入了精灵的生活。六年前，她从精灵学院毕业，离开精灵岛。三年前，叶听雨伴随几个伙伴一行，来到精灵岛，本来是想求取一些紫沙果的种子，回去种植的。但不意来到这里之后，因某些原因逗留了一下来。而这一逗留，就是好几年的时间。同来的伙伴中，斯瑞和兰特也都融入了精灵的生活，活泼好动的明丽，甚至成了一干小精灵的‘头儿’，每天玩得不亦乐乎。至于阿博，这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但其实一点也不傻的弟弟，甚至得到了一位精灵长老的喜爱，而被收为了弟子。至于自己呢？她已经不再是精灵的贵宾，而是，自己人。是的，‘自己人’。这几年来，由于对生命元素魔法的领悟，再加上对花草种植和培育的异常能力，她甚至得到过精灵女王的接见和赞赏。仅仅凭藉着那精湛的花草栽培技术，她就是无数精灵围拱的对象。是的，精灵的爱恨，就这么简单。再加上她的性格，恬静和婉，更是得到许多精灵的喜爱。
可是，心中总是隐隐约约地有着莫名空虚的感觉。这种感觉，当每天早晚，照顾完种植的那些花草之后，尤甚。是因为什么而生出这种感觉的呢？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叶听雨想到了她的母亲。她的父亲母亲感情很好，母亲生活的也很快乐，但也有许多时候，母亲也会显得有点不快乐。嗯，不快乐。不过，现在她知道，那种不快乐，也许该换个说法。母亲对她说过，会有点想家。妈妈，东方大陆是什么样子？我们这里不好吗？她曾这样问过。但母亲的回答也很简单，这里很好，但是但是什么，母亲没说。这样的对话有很多次，但那时的小姑娘无法明白母亲到底要说些什么。
不过，现在，她好像也明白了母亲的感受。一切都好。不过，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一种能让自己安心的‘家’的感觉。可是，什么是‘家’呢？也许，就是那种可以肆意地依靠的感觉？三年前，她来精灵岛的时候，父亲已经陪着母亲到东方大陆去了，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回来。而且，就算他们回来，她也发现，随着她的长大，他们，慢慢地无法再给她‘依靠’的感觉了。关于生命元素的感悟，关于花草晨光的共语。有的时候，这些，她真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她一起细细地讨论。不是为了讨论的结果，而是，她希望体会那种，那种如花朵般将所思所想轻轻绽放在风中的感觉。
海外十万八千山。这句话用来形容精灵领域也许稍嫌夸张了点，但是把它缩小个十倍——海万一万八百山，还是可以稳打包票的。如果以人类的观点来说，精灵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种族。一方面，他们似乎根本不懂团结为何物——能证明这一点的例子有很多，比如，精灵居住极其松散。从小而言，在一家中，虽父母兄弟，也可能是隔村隔岛而居，有的甚至几十几百年都不见个一面。从大而言，整个精灵族，居然分住了成百上千个岛屿，而且这些岛屿之间有许多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往往是互不通音信。但是，之所以说精灵是一种奇怪的种族，还因为虽然从种种例子都可以说明他们极不团结，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团结的概念，但是不得不让人类极为惊叹以至于震骇的是 从个体方面来说，精灵的交游，极其广阔。广阔到什么程度？至少以亚当斯这厮的温开水性子，在知道了之后也吓了一大跳。
平均每一个成年精灵，都有大约一万个左右的‘知交好友’！一万个！不是一个，不是十个，不是一百个，也不是一千个，而是，一万个！这些人，呃，这些精灵，知交好友之间，往往比邻而居也就是说，他们居住在一起的基本单元，不是家庭，不是家族，也不是因职业而分，而是知交好友之间。可是，这些好友又是不交叉或不完全交叉的。也就是说，精灵甲有一万个好友，精灵乙也有一万个好友，精灵甲和精灵乙也是好友，可是，精灵甲和精灵乙的好友圈合起来，可能不是一万名，而是一万五千名。因此，因着好友而团居的精灵‘村落’，最终形成的是一种圆形链式的开放蜂巢结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精灵群体的‘团结’与稳定，又是非常可怕的。相对于人类来说，漫长的生命，让他们拥有了极为充足自洽的个人生活领域，而这些个人生活领域的扩展，便是以万为计数的精灵生活单元。大体来说，这样的一个精灵生活单元，便是一个‘精灵村’。在岛上这些时间以来，亚当斯便也对精灵的这种生活形态，有了从好奇到了解，从了解到好奇的这样一个过程。一开始，他以为精灵和人类应该是差不多的一种存在。人类有两百多个国家，那么精灵，也该有不少个国家吧。但在了解后他才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大错特错。精灵族不但没有分成许多个国家，精灵族，根本连一个国家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