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剪影（五）
而这差距，是纵然领悟了全部天地法则也无法洞彻的存在。这存在，于唐远原来的世界，在凡人之中，被称为‘运气’，在某个宗派之中，被称为‘缘份’，而在核心传承的易数之中，则被称为‘变数’。变数是天地法则无法归纳的存在。因此，囿于天地法则的众生，纵然是神上之神，亦有失算的时候。有了这样的失算，才有了唐远的一步登天。用简单形象的话来形容就是，在茫茫错落的无限空间之中，一枚适合的种子，遇到了适合的土壤，在适合的时间，遇上了适合的机会，然后在适合的机会下，完成了从九九到十十的变化。这其中的过程，又岂是一个巧合和离奇可以尽述？归根结底，不过是大道藉无形之手，给那几位长袖善舞的神上之神，所开的一个很伤大雅的玩笑。比之雄才大略之士，他少了几分伟岸；比之风华绝代之士，他少了几分才情；比之聪颖敏达之士，他少了几分英明；比之奋勇前行之士，他少了几分进取。金鳞本是池中物，得遇风云方化龙。他唐远的存在，其实大抵便是如此。唐远微摇摇头，淡淡一笑。他心中所思这些，并非伊妮亚可知。或者说，今时今日，他之视角，已远非伊妮亚所及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站在最低最低处，以45度角的仰视，来欣赏她的芳华。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再次忆及华夏，华夏如花。任天地流转，是花不败。“这是您学生的手笔？”两人漫行间，不觉又回到了学院门口，停在了刻着学院名的石碑前。“是亚当斯那小家伙刻的。”“也许过不多久，上界便要又多一位大人物呢。”伊妮亚凝视着石碑上字，浅浅微笑。“真羡慕您，有那么多杰出的学生。更羡慕他们，有您这样的老师。”伊妮亚微有感叹，“从身为凡人到如今现在，这之间，花了伊妮亚一万四千年呢。”一万四千年，从普通精灵，到精灵主神，这之间所花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或者说，还可以算是很短。但若是和亚当斯等人的成就比起来，这时间，就太长了。“许多事，许多方面，终非一蹴可就。我之所为，只是给他们打下一个最基本的根基罢了。将来的成就，还需他们一步步踏实行去。”唐远同样地凝视着石碑上字，回答道。“所以您便让他们行此一番历练？”伊妮亚指的是七星城的事。“目前，他们根基已成，是该让他们随着自己心意，自我成就的时候了。他们的道路并不相同，我也并不要求他们的道路。但不论行去何方，身为老师，我总须得照拂一番。百年之后，他们所行所止，便由得他们自己了。
”“信手所就，已是大不凡。看着他们的表现，我都想和他们一起呢。”伊妮亚神色间，很是认真，“不知若是您亲自出手的话，又该是何等风景。”“殿下说笑了。这几年来，他们所思所为，已远超我之所能。他们做的，要比我好。我对这片大陆，感情甚少，有的，更多的只是责任。”唐远亦有所慨。多情者，实薄情。对每一个人都好，就是对真正应该好的人不好。不薄情，则只能寡情。所以，他的道，纵是倾尽所有为苍生，也只是一种方向的选择，而不是私人感情的给予。在他的心里，留下位置的人不多。“不说这些了。殿下，这是您的地盘，不请我进去逛逛？”伊妮亚转过头来，竟是颇有几分调皮地说道，哪有半点主神的威仪。“哦，倒是我失礼了，殿下，请。”唐远伸手为引。两人一前一后，跨过了石碑。这一跨步，就是千万里的距离。方才之时，两人还是立于伊妮亚所虚拟出的影像之中。而此时，两人已是从月亮之上，真真实实地走入了金三角魔法学院。九天之外，日正初升。学院门前的巨大喷泉开始启动，而整个学院，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嘈杂。学院道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时与唐远伊妮亚他们错身而过，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这并非是什么干拢的手法，而是他们的存身，本在四元素之上。身在四元素空间中的凡尘中人，自是无法感应到他们的存在，除非他们将自身在四元素空间中作出映射。“这是明珠楼。”在一栋玉白色的高楼前，唐远作着介绍。才是清晨，明珠楼的一楼大厅里，已是有了好多的学生。“抄完了没有？兄弟，拜托你稍微快点好不？我都等了这本书快半个月了。”就在两人身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学生坐在位子上埋头狂写，真的是狂写，那速度快的简直不像话。而他边上，还有好几位学生。“这是？”伊妮亚疑问。“明珠楼的书不外借，以前，他们都是在楼内看书。不久前，亚当斯那帮小家伙们捣鼓出了新的纸张，在学院内流通。于是，这不，他们就开始抄起书来了。”唐远解释道。伊妮亚伸掌虚空轻轻一按，又是数点光芒从那本正在被抄写的书上点点飘出，在两人身前空间中凝出一本一模一样的书，伊妮亚拿过手上。“逸闻杂录？这是您亲手所录？”看到书面上的四个字，伊妮亚没有直接把书翻开，而是转过头来向唐远问道。“嗯，大陆没什么现成书籍。这里面的大多数书，都是我所录。”说神佑大陆没什么现成书籍，那真是冤枉它了。
不过，在唐远眼中，确实没有几本合意的书籍，尤其是用来给学院学生看。“斗转星移，天地崩坏：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炎而不灭，水浩荡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有大神通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天，复以神识连接元素位面，重定地火水风。功成而身殒。”翻开第一页，伊妮亚轻轻念着这个故事，念着念着，竟然呆住了。“重定地火水风？”良久，她才抬起头来，带着迟疑地问。学院的学生们把这当作好看的故事来读，但在神的眼中，这绝不仅仅只是故事！伊妮亚有此一问，实为正常。“嗯，重定地火水风。”唐远轻轻地点头，算是答复。两人的一问一答，其实都是意在言外。短短的答问之中，意味良多，绝非三言二语可以道尽。不论在问的人心中，还是在答的人心中，这六个字，都可以延展为一段波澜壮阔的片断，而这片断之中的无限信息，大值思量。之后不久，两人来到了正气楼。
“这是测量精神力？”看着悬浮在大厅半空中的那块玉版，伊妮亚再是好奇地问。“是的，这是我在身为魔法师时候的一个想法，后来藉神识之助，完成了这个设想。”唐远伴着伊妮亚走上前去，看到她带着探寻地将手轻轻放上去。唐远在初始设定中，将标准魔法学徒的精神力数值设为标准值‘1’，在这个标准的衡量下，神佑大陆普通人的精神力数值大体在0.1-0.2之间，初级魔法师的门槛是‘4’，中级是‘9’，高级是‘17’，大魔法师是‘44’，魔导士是‘228’，大魔导士是‘1024’，魔导师是‘2499’，大魔导师是‘7200’。从精神力的数值对比也可以看出魔法师最难跨的两个门槛就是从高级魔法师到大魔法师和从大魔法师到魔导士。
高级魔法师‘17’的精神力值还可以靠自身的能力达到，但是到顶，也超不过‘30’，不能透彻地理解魔法元素并将魔法元素与自身彻底融合，就永远也无法从高级魔法师晋升到大魔法师。用另外一个世界的形容，如果说高级魔法师还只是个打工经理的话，那么大魔法师就已经是董事了。当透彻理解魔法元素之后，由一及四，能做到将全系的魔法元素引入体内，就是魔导士的境界，而这个境界，也是四系元素改造身体的境界。在这个层次上，魔法师的身体经过四系元素的融合、改造，将彻底与普通人以至于普通的魔法师拉开差距。这差距，是实实在在的‘仙凡’之别。魔导士的精神力，已经是普通人的两千倍。伊妮亚的玉手，赏心悦目。一层层似水波纹漾开，不多会儿，版上出现了一行洁白的数字 1304220842。一点三亿！（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小数点不显示）这也就是说，主神级别的精神力数值，约略地说，是普通人的十亿倍，是大魔导师的一万倍！如果大陆有魔导师看到这个数值，怕是要吓死。
就算不吓死，也会对神与凡人（包括魔法师）之间的差距，有重新的认识。众所周知的，精神力只要相差十倍以上，强者对弱者就会产生绝对性的精神威压。对于一个精神力数值在‘0.11’的凡人来说，精神力为‘0.12’的人就会让他不自觉地另眼相看，如果精神力达到‘0.22’，就会让他自惭形秽，而如果精神力达到‘1.1’，就会让他不由自主地畏服。对于大魔导师来说，就算其精神力达到一万，离主神级别的，也差了四个数量级！其间差别，又何止是所谓的天壤之差？“才这么一点呀。”伊妮亚有点不满，她好奇地转首向唐远看来。她的这举动，当然不是冒失。而事实上，冒失这种东西，也绝不会出现在主神的身上。是要让双方进一步袒裎相见吧。想起袒裎相见这个词语，唐远微微一笑，然后把手按在玉版上。31646558。三百万。唐远的精神力数值，是伊妮亚的四十分之一。“这是我这具身体本身的精神力值。”面对伊妮亚对这个数值的不解，唐远说道，然后待数字逝去，再一次把手放在了玉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