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辉
几年前的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第一次在兖州下车,去找一个人,她就住在那座城市,之前我们从未谋面,但彼此已经通了足有两抽屉信。
因为一个人,那座陌生的城市一下子变得很亲切,空气也一样。
见了面,未等我开口,她竟不加思索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因为一个人,我懂得了永远如男人般充满血性的泰山以及那山脉与山脉之间不解的迷惑,也了解了古典的曲阜——一处久经时间打磨的名胜风景投射在脑海里,就成了一幅画:顺着一条幽深的青石板路走进去,灰色的老屋,手摸上去,有浮尘,下面露出暗红的光影,绵绵的沉郁气息从镂空的格子里缓缓透出来……我们坐在午夜最后一场露天电影的石凳上,听她一首首背自己写的诗,她的诗幼稚无比又异常感人。我奇怪,她能一口气吃掉五大块巧克力竟不喝一口水。那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冬日心中的火最盛,禁不住她的请求,我说起记忆里很遥远的某个冬季,曾发生过一段如火的故事,那一刻,我的内心长满了水草。无论说者还是听众,神态都没有着落的那种。
离开的时候,她送给我两把手工制成仅巴掌大的小伞,碧蓝碧蓝的,是天的颜色。然后,我去了一趟南方。许是性格使然,我天生喜欢让心越走越远,与朋友们天各一方地活着。在另一方离梦很远的天地里,我拼搏、挣扎、流泪……回来时,已是两年了。我很疲惫,我理不清自己无意回望的刹那,是否对一切都变得毫不在意言不由衷。当昔日的办公桌上端端正正摆着她寄来的十几封信,我还是愣怔了好大会儿。
按邮寄日期,信中,谈她高考落榜之后在某个乡村医院打工;谈她成了一名军人,集训的地方在济南的英雄山;谈她已经考上济宁的一所大学,是计算机专业……最后一封是一星期前写的:“……好像你牵着我的手走了那么久那么久,虽然直至今日我仍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们学校有个心理咨询——阳光信箱,我作为成员之一,担任交际问题组长,因工作需要,我毫不犹豫地借用了你的乳名——劲草……有些词汇,在书本上学来之后,还需在生命里再学一次。这几年来,我只想说,种种生活磨难的背后,是你教会了我坚强、涵养、谦和、规律,不自我为中心,尽可能地去爱惜、珍重。我不会辱没这个名字……”
我为自己泡一杯香茗,放几首年代过期的老歌,忘了词儿只会哼哼的老歌。我不认为还不到三十岁就开始怀旧是多么不可救药的事。都说现代的人不大容易受伤了,只是,那一刻里,我被迫提前懂得了牵挂。
因为一个人,那座陌生的城市一下子变得很亲切,空气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