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天空已经接是近黑夜的咖啡色,智君双手向后撑地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天边的红云。正有一群候鸟从头顶飞过,由于近视眼,看不清是什么鸟,也看不清是几只,甚至看不清飞鸟在天空中排成什么形状。
一字?人字?或许是其他的形状,或许根本没有形状。
晚风吹起,一对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渐渐走远,小小此时正和一群叫不上名字的小孩子们放风筝。再抬起头看天空的时候,天空中的候鸟已经飞远了。半空中满是交错纵横的细线。一只风筝在风中盘旋一圈后落到江岸的杨柳树上,长长的尾巴拖在模糊的空气里,被风吹着徐徐飘动。
“你看你看,好高噢!”小小在风中奔跑着欢呼。
智君看看手机,十九点二十五分。
“救命啊,救命……”智君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四下里一片欢声笑语。
智君把光标定在“小溪”的通话记录上,按了回拨。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孟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屋顶上挂满了蜘蛛网,屋子的各个角落里零星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破箱子和杂乱无章的废旧物,所有东西上面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靠近孟溪的一个箱子上放着她的白色裙子和手机,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臭味。
这里应该是个废旧的仓库。
睁着眼睛在潮湿的地上躺了一会儿,孟溪想起早上上了车之后被扎了一针,后来就失去了知觉。
孟溪往自己身上看去,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穿,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污迹,乳房上有几条被抓伤的痕迹,殷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由于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袭来,孟溪伸手往小腹的下方摸索去,很快就触到了粘稠的液体。孟溪用手撑地坐起身来,感觉全身上下刀割般疼痛。低头一看,看到了混杂着糊状物的一滩血。
一瞬间,天空似乎就要塌了下来,孟溪发疯似的嘶叫着,眼泪像盛夏的落雨,淅淅沥沥的砸落在地上。
这是一个恐怖的世界。
冷风从碎了玻璃的窗户里袭入,像无数根针,全都扎进孟溪的身体,穿透,于是,孟溪的心在滴血。就这样,风像汹涌的波涛,一波又一波,直到整个人只剩下残破的躯壳,溃烂,腐臭。
孟溪伸手抓住一个箱子的棱角,支撑着站起身来,小腹的缀痛让孟溪几乎直不起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一直流到脚掌。挪了挪脚向小窗走去,地上就留下了一串轮廓清晰的红色的脚印。
有老鼠从墙角的洞穴里探出头来,然后肆无忌惮的跳到那滩散发出腥味的污血面前,嗅了嗅,然后“唧唧”的叫着逃离了。
那一刻,孟溪甚至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一头撞向墙壁。
空气中又飘来陌生的气息,混杂着腥味,臭味以及各种难闻的气味,一时间,孟溪几乎喘不过气来。
死在这种肮脏的地方!
死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么?
太阳渐渐的落空了,天空中泛起点点繁星,通往郊区的柏油马路边上,偶尔会从荒草丛中窜出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然后夹着尾巴朝城市的方向蹦去。
星空下的鹿城,美丽得有些做作。
孟溪用手袖擦了擦黏乎乎的脸颊,又理了理飘散在冷风中的头发。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隐忍的痛,以及从薄裙下散发出的怪异的腥味。
终于,孟溪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躯,蹲在柏油马路的边缘,哭声撕心裂肺。
眼前,是一片灯火辉煌的都市,叫鹿城。
有时候想一想四川汶川大地震的时候有多少人死在废墟中,上帝剥夺了他们生存的权利,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因为还活着,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和相爱的人厮守。可是人活着,世界永远都和你势不两立。
时光吃人,城市吃人,人吃人,全世界都在吃人。
像死人一样活着!
像死人一样,活着?
再怎么用力呼喊,再怎么用力挣扎,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我是那么渺小,小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