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齐到校门口的商店买冷饮去了。我们坐在看台高处,微风阵阵,清爽宜人。
“现在的一班怎么样了?”杨泽问。
“不比你们在的时候了。”林宇齐用上衣擦擦额角的汗珠,接着说,“成绩还过得去的学生没几个,老师们上课情绪也不高。前几天老李生病请假,咱们这年级的老师没一个愿意代课的。”
林宇齐顿了顿,又说道,“每次月考都有别班的差生划过来,只进不出,一班现在足有60多人,其他班最多的不过才50人上下,班里成绩还可以的意见都很大。”
“没向级部反映?”我问,虽说一班成绩差,但凝聚力还行。
“谁管啊,成绩过得去的也就在班里拔尖,去到年级根本数不着,况且就这么有数的几个人,也挑不起来。年级主任这是铁定要放弃我们班了。”
我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在一班时就感觉那是一条正在沉没的船,只能说自己还是幸运的,在它完全沉没前至少被救上岸了。
“老师太不负责了。”杨泽有点生气,也有些无奈,这种学校政策造就的结果个人的不遗余力也终究是杯水车薪。
“哥们也就是替别人鸣不平,到我这个成绩就无所谓了,与其分到其他班被老师盯着,还不如在一班自在。”
“现在就这样不思进取,以后还怎么讨媳妇?”杨泽调侃道。
“不有杨珊嘛。”我推波助澜道。
“对啊,宇齐,上学期在云扬许下的那杯酒呢?现在是时候补上了吧?”
“行,下次得空我叫上珊珊一起,咱们哥几个好好聚聚。”宇齐顿了顿,“还有超子,他也得来。”
“下次的记着了,今天说今天的。”杜恒齐说。
“好说,想去哪吃?咱走着!”林宇齐把上衣搭在肩上,大有说走就走的架势。
几个人并排压过学校的马路走出校门去。
如常进行的晚自习,我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悄悄拉开座位下的书包,又细数了下里面的东西,都带全了。说白了也不过是次短途旅行,但作为第一次单独出远门多少有些忐忑。一是因为这次是完全由自己做主意,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违背过我妈的意愿,而这次行动却要瞒过所有的人;再者就要见到我爸了,时隔一年了,不知道他过得怎样。
放学的铃声在内心的摇摆煎熬中很快过去了。我如往常一般背起书包。
“这周末又回家?”彦碧菡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毕竟上周我刚回过家。
“回家嘛,想回就回呗。”这也不算说谎,毕竟宁远的房子也是我曾经的家,我看看时间,对彦碧菡摆了摆手,“先走了。”
“嗯,拜!”
走到校门口,苎原已经等在那儿了,不管做什么她好像总能比我快一步。
还好时间不算晚,我们打了车直接奔去火车站。
车票是提前买好的,下了出租车就匆忙赶去候车室。车在云北换车头,停留半小时。我和苎原一口气跑上火车,坐到座位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果然没多久,火车就开动了。
从云北到宁远,原本有两个车次,还有一班在凌晨,我们觉得时间太晚,就冒险买了这班十点多钟的,好在学校离车站不算太远,下了自习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
“十点半发车…到宁远五点钟。”苎原翻着提前找好的列车时刻表。
“这趟车是慢车,路线有点绕。不过也好,下车可以先吃个早饭。”
“你家位置好找么?”苎原懒洋洋地问道。
“大马路边上,黄金地段。”我说的毫不迟疑,语气里还有点小得意。家虽是前几年的老房子,不过近年来的发展使小区门前的大马路一跃成为城市主干道,房价也跟着涨了上去。
“到时候跟着你了。”苎原倒放心的把差事丢给我,自个儿踏实的睡了。
一路颠簸,铁皮车伴着机械的嘶鸣“吱悠——”停靠在站台边。天还未破晓,站内点着萤黄的灯,为清寒的秋夜增添一抹暖色。毕竟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不管走到哪儿,都无法取代这座小城带给我的亲切和归属感。
宁远是小站,火车停靠三分钟,我和苎原背着包随下车的人流向外走去,还未出站,火车便再次发车,在身侧渐渐呼啸而过,留下眼前空落落的铁轨无声浸没在暗沉的夜色里。
“这天怕是要下雨。”苎原抬头看天,觉得云层压得很厚。
“随他吧,我备了伞。”我扫了一眼天色,路边的饭摊儿应该摆上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宁远都有什么美食啊?”沿街走着,苎原边问。
“小区楼下有家面馆,不过这时间估计开不了门。”我想着。
“那就先凑合点儿,我都行。”
“带你去吃油条。”这个时间也就炸油条的开张早。
“不是吧。”苎原对油条不感兴趣。
“我们这儿的油条和云北不一样,你试试就知道了。”云北的油条细小窄短,面很劲道,相比之下,宁远的油条外形上要大一圈,面炸得很开,又酥又脆。
出来车站不远有条小巷,巷口一家饭摊儿已经摆上了。刚下火车劳累困顿,就随便要了点油条豆浆对付了。
“来这之前有没有联系过你爸?”苎原握着豆浆看向我。
“没有,说了我们就来不了了。”
“那确定能见到你爸吗?”
“问题不大,我爸很少出差。”
吃过早饭,天明了很多,路上往来车辆也渐多起来,我们就近打了车驶向我原来居住的小区。
“杏林小区。”苎原看着小区名字,“这附近有杏林吗?”
“据说没盖楼之前是一片杏林。不过这里就是普通的单位福利房而已,算不上小区。”边说着,已经走到了3号楼下。
“那行,我在这附近转转,你上去吧。”走到二单元门口,苎原停住脚步。
“那你别走太远,有事在楼下喊我一声。”我嘱咐道。
“好。”
我冲苎原摆摆手,径直走上楼来。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我轻叩几下,就有人来开门了。
“你找谁?”开门的是个女人,此刻正疑惑的看着我。
“岑纪明。”我直接报上老爸的大名。
“哦,进来吧。”女人一面说着,一面转头向里,“纪明,有人找你。”
“先进来等会儿,我这就过来。”阳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放到此刻的环境里我却觉得异常陌生。
也不等女人让,我便在沙发上坐下来。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家具也还是原来的布置,只不过时隔数月,已然物是人非,我平复下心情,身子不自觉地僵直起来。厨房里传来油热的噼啪响声,做饭的空余女人好奇的打量向这边,我视若不见。
爸爸打理好他的花花草草,从阳台上走进来。看到端坐在沙发一侧的我,身子明显一震。
“央来了。”爸爸微微一笑,语气里掺杂一丝不自在。显然对于我的到访有些始料未及。
“嗯。”一年不见,爸爸瘦了很多,不过脸上气色还好,看来生活过得也还可以。
“这是秦阿姨。”女人把早饭端上桌,爸爸向我介绍道。
我扫了一眼,没说话。
“你们领证没?”待到女人又回去厨房端剩下的碗筷盘碟,我只淡淡的问了一句。
爸爸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我站起身来,“你等下还要上班吧。晚上能出来吃个饭么?”
“你去哪?”爸爸在身后喊道,“吃了早饭再出去。”
“我吃过了,晚上见吧。”我拐过楼梯,向他摆了摆手,兀自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