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知道情人分离会让人崩溃疯癫，而且我对这种现象嗤之以鼻，因为我不相信人会那么脆弱，会少了谁就活不成。可是现在我见到了少了谁就活不成的人。
他的存在对于王宫就像是幽灵，让人恐惧却也可以让人鼓起勇气去忽视。
刑部的事一了，政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安宁，而底下却暗流汹涌。
我依旧日日巡城，偶尔会接到上头的命令去调查某某官员的私事，跑腿跑到腿断，然后啃着馒头艳羡不兼它职的慕，哀怨自己的命苦。
很快，也不知道上头搞了什么鬼，乱塞了一个美差给慕，调出了城，同一时间段，也顺便给我安了个无伤大雅的罪名，把我罚到了陛下的身边贴身伺候，还要时刻不离。
我很不耐和王待在一起，他是个疯子，看书的时候人还好点，特安分，不用人操心，可是一旦无聊了，要拉人聊天了就绝对要把人哽死！他那嘴巴不是很损，但却很能让人听了憋气死！最该死的是这人作息时间异于常人——白日睁着眼睛睡觉，晚上才看书！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都没空和他聊！
当司教把我调回宫，我见到人时，我就知道我这段时间里不会好过！
“这家伙又怎么了？”我扶着门柱，远远地就看到那孤独地坐着的人，失声问道。
司教笑了一笑，走了：“这几天，就麻烦你照顾王了。”
他走后，站在一边的御医纷雪走向前来，冷声就要给我解释王身体的状况：“王从小精神就不算得好……”
“我知道，就是神经质。”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王的病史，那就不用我多加解释了。遂王一离开皇城，王心里就不好受，他从小就有抑郁症，现在一受刺激，那症状就明显地显露出来了。在他的病情没有稳定下来之前，你好好地守着他，别让他人探听去了。”
“……”我心里突然涌起了酸涩的感觉，莫名地想到自己是不是被王的抑郁症给感染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想听他人说话了？我难受地挥手止住纷雪的话：“我知道，有什么需要我多加注意的吗？”
她看看我，又转头去看远处的王，低声说道：“不需要了，你多看着他吧，别跟他提遂王的事，他已经够难受的了。”
“明白，如果没有什么还需要注意的要交代，你可以走了。”
她回头看我，突然勾起一抹冷笑，她凑到我面前，用她那诡异冷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难过？”
我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点距离，坦然应答：“我就是觉得他很可怜，你不是也一样吗？”
“对，他很可怜，你也是。”她笑意更冷更浓，转身就走，我听到她的低声呢喃：“真笨，那么久了还没有发现……”
“纷雪！”我叫住她，她回头，笑得冷艳如毒。我问：“你杀了多少人？”
她有点意外，似乎我问了一个很出乎她以外的问题。她说：“1000。”这回，她转身，走得彻底。
一千，一个很完美的数。修习暗杀术的人杀够了一千人，就是修炼大成了，再也回不了头了。难怪今天见到的纷雪御医改变得那么多，就是脸色最后的一点暖意消去了而已……
看到远处的人，我觉得心好像被人狠狠握住了一样，疼得难受。这人活得已经够苦了，我以为活得很苦的人会很坚强，现在瞧见了也不过如此。我以为这人没心没肺，就算有心，他的心里也不会装有什么人，现在我懂了，他是有心的，心里装得满满的人是他的弟弟。
距离很远，可是我一提气，几个跃步就跃到了他的身边。我蹲下，瞅着他，他也瞅着我，他的眼睛苍白而破碎，仿佛永远都聚不了焦。
我开口：“王，我们回屋，外面风大，着凉就不好了。”
他轻轻地笑开，声音低得只剩气流：“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回去。舞，幻舞，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只能待在屋里，因为屋里是最安全，可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就像是自己把自己囚禁了一个样，我不想回去，你在这里陪陪我，好么？”
“……”看到他这软弱的模样，我有点气不过，低声压着嗓子说：“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么？你是男人啊，男人有什么担不起的？别这样，好吗？”
“我是男人没错，男人没有什么担不起的，你放心，我没事的，只不过现在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有点男人的样子，行吗？”
“你就让我有点像人的样子，行吗？”他轻轻地反问一句，把我噎住了。没有人可以舍去七情六欲的，他不过就是取回一种名为“悲伤”的情感而已。
我哑声说：“为什么？你没有他就不行么？”
“他是我弟弟。”他低声说，像是哀求，“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弟弟。”
“但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弟弟只不过是出门历练而已！没有一个哥哥会像你一样这么失魂落魄……”
“旭不同的……”
“没什么不同的！”我跪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脸，莫名其妙地哭得稀里哗啦：“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的啊，你还有我们，我们已经陪着你很久了，为什么你就没有看见我们？你的世界里就可不可以不只有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摇的幅度很小，似乎是很吝啬地给了我答案。“你们不同的，旭不同的……”
我看着他，觉得心好难受！咬着唇不让自己再继续哭下去，到最后，我抱住他，哭了出来：“你这混账！”
——没良心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