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2)
我几乎激动地叫出来,不过一看到旭那含笑的面容,我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只好作罢。
“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豆浆摊子,小时候我经常和我三哥四哥来喝的!”我看着他,说,“走,我们过去。”
“嗯。”他点头,我就拉着他直奔了过去。
“绛阿婆,两份豆浆油条!”想了想,我转头问旭:“旭,一份够你吃吗?”
他奇怪道:“你干嘛这么问?”
我说:“我三哥四哥总是吃不够,他们说男孩子都是吃得很多的。”
他笑笑,问:“那你呢?”
“我?我倒吃不多。姨娘们给的早点钱不多,所以,他们总是抢我吃剩的。”
他理所当然地接口:“那我吃你剩的就好了。”
这是绛阿婆把豆浆油条送上来了,笑眯眯地说:“小两口子挺甜甜蜜蜜的啊!”
我笑着解释:“绛阿婆,别乱说话了,他是我弟弟。阿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媚灵啊,小时候我和我三哥四哥经常来您这儿吃豆浆油条的,我那两个哥哥还经常边吃边打架的,您还记得么?”
蒋阿婆眯着眼打量我一下,又端起胸前的眼镜看我,这才恍然大悟道:“你是幻离将军家的小灵儿……”
旭突然“噗”地喷出一口豆浆,我奇怪地看着他,只见他忍俊不禁道:“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叫‘小灵儿’的小鸟儿!”
我瞪他一眼,他这才敛了笑意,规规矩矩地吃着他的油条。见他听话了,我就不再管他,只顾着和绛阿婆拉家常,等我再注意到他时,他已经把我那份只吃了点儿的豆浆油条给塞肚子了。见我斜瞪着他,他得意地笑笑,扭过身子不看我。
呵,这小孩!
别了绛阿婆,我高兴地东看西看,一直问旭该买些什么东西回去送父亲母亲还有姨娘们。旭的表情一直怪怪的,没提什么意见,别扭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出门忘了钱,绛阿婆的豆浆是绛阿婆请的,不用钱,他就是那时发现自己忘了带钱的。我和旭虽然是朋友,但也没好到有钱大家一起分的程度,这些天以来我已经受了旭很多照顾了,怎么还好意思要他慷慨解囊呢?所以一路上我都只是看看,没再提买礼物的事。
刚告别一个认识的人,旭纳闷道:“你在我府里时那么怕见人,怎么一出来了反而活蹦乱跳的,逢人就打招呼?”
我笑道:“我高兴,不可以吗?”
旭不悦道:“可我不高兴!你也不看看这满街的人,个个都在盯着你瞧!”
“有吗?”我环视四周,街上的人各做各的事,各走各的路,并没有盯着我瞧,于是我纳闷道:“都很正常啊。”
他似是没辙地一把搂住我,把他的外衣披在我头上,道:“是是是,都很正常,我们快去你家吧,去了你家我有话要对你说。”
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口哨还有一句流里流气的话:“男人可以走,女人必须留下。”
旭僵住,而我顿时觉得慌张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遭遇流氓?
旭叹口气,回过头很是无奈地对来人道:“天空,请你不要穿着三品官员的官服说些无礼的话,可、以、吗?”
他们认识?我随着旭转身,打量来人,他是个穿官服的俊逸男子,可就是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彻底坏了衣服带来的肃穆感,也让人很没办法对他有好感。
他倒是欢愉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是媚灵!”
我疑惑道:“你是?”
“我是天空,小时候经常去你家完,和你那堆哥哥玩得最好的那个啊。”他见我还在疑惑,又补了一句:“小时候经常扯你头发的那个。”
“哦!”我这下可想起来了,“你就是玲珑老师家的那对双胞胎弟弟!”他乐呵呵地点点头,白了旭一眼。我问:“玲珑老师可安好?”
“呃……”他哽住,难办地挠了挠脸,旭拉拉我,好像很是不乐意我提这个话题。这时天空又是那不知所谓的痞子笑容:“我哥好着呢,他辞官回老家陪我老爹下棋喝茶去了。”
“呃……”这回是旭哽住了。
天空问:“你这是去哪呢?”
我回道:“我要回家。”
他突然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很快就松了眉,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我和旭,一直盯到旭不耐烦了才开口道:“难怪这小子一脸瘪样了,原来是要陪你‘回家’啊。”旭一瞪眼,他赶紧改语调道:“好了,我也要回家一趟,待会见。”他转头对旭说:“你往前走些路,就能见到祭渊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绕路走,要是撞到其他回家的官员,明天你哥就要接到参你的折子了。”说完,人就潇洒地钻回轿子了。
天空一走,旭就揽住我……嗯,绕路走了。
我问他:“有人要参你?”
他无谓道:“没事的,那些人见我回来后不上朝,早就有说我居功自傲的折子递上去了,要是现在他们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估计就要说我好色了。好了,你也别太担心,朝上真的没有我的事,去了也是白站,我哥很疼我的,他不会罚我,你放心啦。”
“那……那天空为什么要和我说‘待会见’呢?”
“别理他,他是一个疯子。”
我还想说什么,旭就带着我缩到一个角落去了,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身后有很多官员路过……
等官员们走完后,旭探了一下脑袋,确定附近没有熟人后,就带着我左拐右拐,奇迹般地走到了我家门前。
看着有点陌生的家门,我惊讶至极:“旭,你一个王爷怎么会那么熟悉民间的小道呢?”
旭说:“我小时候经常出宫,都是天空带着我到处乱窜,窜多了就熟悉了。”
我对他笑了一笑:“谢谢。”接着我高兴想要跑回家,到门口的时候,守卫居然拦住了我,我奇怪地看着他们,只见他们面容肃穆:“琅域将军府,闲人不得擅闯!”
琅域叔叔?
“媚灵。”旭叫我,我回头,看到他平静的面容,他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将军府易主已有53年了。”
那是座座坟茔,也是我所有的亲人。
我感到很冷,所以,我缩成了一团。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答应了我,只要我不停地弹琴,他就会放过我的族人的啊!为什么要毁约?
“逝者已矣,节哀顺便。”旭蹲下来对我说。
我哭着,说不出话。我该指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带我回已经不是我家的将军府,该指责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族人的死讯,可是我说不出话,我说不出。
难怪他今天会说没带钱出门,不是他忘了带,而是根本就必要给死人买活人的礼物!
“逝者已矣,节哀顺便。”一个吊儿郎当的语调响起,眼一花,身边已经蹲着一个人了,是穿着便服,笑得很阳光的天空。
旭吃惊地叫出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天空白了他一眼,骂道:“死小子,重色轻友,忘恩负义!你忘了你老师在那边吗?”他下巴一挑,我们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边也有着一座孤坟。
我惊讶地叫出来:“那是玲珑老师?”
“对。”他干脆利落地应道。
“怎么会……你不是说玲珑老师回家陪令尊了吗?”
旭咳了一声,道:“天空从小就是孤儿……”
天空不以为意地对我咧嘴一笑,道:“媚灵美人儿,别太难过,人都死了,却把活着的人留下,那肯定是还有任务留给活着的人去完成,你要是哭得死去活来的,那该怎么完成他们留给你的任务?”
“……什么任务?”
他笑得更灿烂了:“好好活下去--这不是一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吗?”我黯淡下来,这话太普通,普通到起不了一点安慰的作用。他又意味深长地说:“活人有活人的世界,死人有死人的世界,你别在这边的世界里哭,会吵他们的。活着的人是死人的唯一的牵挂,别让他们太担心。”
我决定不去理会这个笑得乱七八糟的人的话,虽然他这一闹,让我哭不出来了。我说:“我要给我的族人守坟。”
旭却呼出了一口气,天空笑道:“那到我家来住,我家就在这附近呢。”
“嗯?”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了一间老屋子。
旭突然问道:“天空,你在城里不是有自己的府邸了吗?怎么还住这里?”
天空脸色黯淡下来,叹道:“我早搬到城里了,可是宝叔舍不得我哥,就一直留在这儿。”
“那你怎么回来了?”
“宝叔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说不定过几年就真的得过这里来了。”他无奈地笑笑,又道:“可能挨着我哥,他走得安乐些吧。”
旭道:“可是宝叔……”
“什么宝叔啊,”天空一屁股坐下,“他是我哥的叔,可按年龄就是我的爷了,该叫宝爷!”
“天空,我叫几个御医来看宝叔,一定能把宝叔治好的。”
天空一笑,道:“算了吧,生、老、病、死,人生一个轮回,逃不过的。再说了,家里已经有一个御医头子在看着了,别把御医都浪费在我这里。”他看着我,笑道:“知道御医头子是谁吗?是纷雪,小时候你们经常在一起练琴,还记得吗?”
“记得。”我黯然道,不过就是在云游塔上呆了六十年,结果下来不是物是人非就是认识的人都问:“还记得吗?”
天空笑笑,道:“不好意思哦,小旭是陪你来的,结果倒是和我说了一大堆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