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碧姬
他是商业世界的传奇，是他让士农工商阶级的传统排列颠覆；他曾是王的本命护卫，镇守南方；他曾是差点成为户部尚书的人，只是他对那位置从不上眼；他也曾是皇城少女们心仪的对象……
他是谜一样的人，就和他哥哥一样，是一个传奇，一个神话。
但是，他从不喜欢我。
第一眼，他对我只是礼貌地笑笑，因为我是他弟弟郑重介绍给家人的女人。第二眼，他依旧目光冷淡，从此，再无变化。
每次面对他，我总会下意识地逃避他的视线，在他面前，我用感觉我被识破了。
这回，我也一样忐忑不安。
“你是来谈你和天空的婚事的？”他微微地笑着，“一个女孩子家出面谈这种婚姻大事……可不好。”
我微赧：“哥哥取笑了。碧姬不明白为何处处针对碧姬和天空的事，难道是碧姬做得不够好么？”
“比我家兰儿好千倍万倍。”他依然微笑。
“可哥哥至今都没有给兰儿姐姐一个名分，这是为何？”
“不为何。”
“难道哥哥是因为这样才如此看不顺碧姬，才处处阻拦碧姬和天空的婚事的？”我故意这么问，特意点醒他，他一日对不起兰儿，就一日没资格阻挠弟弟的婚事。
没想到他却不在意我的刁难，反而哈哈一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问你，你待天空可是真心？”
我心一震，难道这男人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
“你回去告诉天空，男儿以事业为重，莫在儿女情长中失志，如今变法事重，慎行。哪一日变法结束，就哪一日娶你过门，变法结束后，我就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他拂袖而去，留我一人静坐。
他是要……看我会不会伤害天空么？
123456937年，变法结束。
新房里。
我身着大红嫁衣，镜子里的我比平日里还要美。
可是我不开心，一点都不。
我看着镜子里的丽人，回想着自己这几年来的一点一滴，这遇上天空的几年。
我是在青楼里遇到他的。在见到他之前，我就已经在青楼待了十几年，专门为国师大人收集官员情报。一切，都按国师大人的计划来做，他派人将提议变法的刑部侍郎引来，那一夜，我卖初.夜，别人买下我送给他，认识就是这么顺理成章。
他把我带回府里，原本对我毫无兴趣，甚至巴不得见不到我，希望时间久了，我觉得无趣就会自己走掉。但我本来就是抱着任务而来，又怎么能空手而归？所以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吸引他注意。我不去近他的身，而是为他做饭、洗衣、烧水，有关他的活儿我全接了过来，直到有一天，他召见我，我知道我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他像个小孩子，随性得很，他身边的人都喜欢逗他玩，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无法无天的欢乐存在。我没有见过像他这种人，那么单纯，那么放肆，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摸透他的性格，却又没有人能将他约束。
他活得很随性。有一天，他过来和我说他喜欢上我了，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他说得很突然，前前后后从没让人寻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却也没有让人感到奇怪。
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成熟，却奇迹地让人感觉到可以依赖。
他很忙，忙着变法，没有时间陪我。我不知何时起，开始感觉到孤单、寂寞，从此沦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在城郊的老屋里见过当今的王后，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子，她寄住在他家里，而他却不为所动，待她如常人。他们两兄弟都有着一双可怕的眼睛，他们的眼里似乎是一个空洞，看不见任何美色，让我时常担心我的美丽无法入他的眼。
我和他相处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一日，他扑上床就睡，我服侍睡着了的他脱衣入寝；三日，他回来时终于是睁着眼睛了，但他还是嘟囔一句又睡下了；一个月，他终于抽得一点时间陪我说说话了，他的话匣子从来都合不上，什么话都说，小时候的调皮捣蛋，读书时弄得的全书院怨声载道，再怎么严肃的故事到了他嘴里都带上了又去的色彩；一年，他得了三日年假，就带着我出城游玩。
如此循环反复。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会觉得孤单寂寞，是什么时候起会觉得有点幸福，是什么时候起会忘记了自己来到他身边的目的？
我都不知道。
今夜，一切结束。
他从身后抱住我，幸福地磨蹭着我的脸。
“怎么在照镜子？你今天已经够美的了！”
我淡淡地笑着，不语。
镜子里的两个红衣裳的人儿，红得那么喜庆，那么相配。
他亲亲我，说：“今天我没喝多少酒，也把那帮浑小子赶走了，不让他们闹洞房！嘿嘿。”
还说没喝多少呢，一身酒气。
我牵着他，去喝我们的交杯酒。
手弯弯地勾着，一人一个杯子。
他笑得特别孩子气，眼睛眯眯的，分明就是醉了七八分。
他傻笑着凑过嘴去喝他手中的酒。
慢慢地，凑近……
“等等！”
他停下来，歪着脑袋看着我。我心惊肉跳。
我突然间想明白了，真的想明白了。
我笑着喝了自己的，又拿过他手中的，喝了，全都喝了。
我拭拭嘴边的酒，对他道：“老爷，我有事要和你说……”
却，看到他万分惊恐的面容。
“纷雪！”他冲到门口大叫，“去把纷雪找来！快去！”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小子，别叫了。”那抱着琴的冷艳医师缓慢步出，一如我前几天见到她时的那般傲然。
医师冷笑：“她服的是‘向来痴’，天下奇毒，吃了可以安乐死，绝无痛苦。”
天空揪住她的衣服，急切地问道：“你只看了她一眼，你又怎么会知道她服了什么毒？”
医师冷淡地挥开他的手：“药，是我给的，我自然知道。”
“你给的？你……”
“她买我卖，交易而已，莫非你真以为微薄的俸禄就足够养我府里的所有人了？”
“你……解药给我！”
“我说了是天下奇毒，解药是唯一解，在刚才你来向我敬酒时，我已经放到你的酒里了！”
“你马上给我把解药做出来！”
“可以。芍药瓣，天青莲，冰蟾痰，这些药材你找，其他零散的药材我自家里有，还有，给我三天的时间炼药。”
“那人还能活吗？”
“不能。”医师走过来，拿出了几根金针，对我道：“‘向来痴’是半日发作，这几根针下去，你可以多活半天，但你死时就不会那么舒服了，你的选择是？”
“针。”我望着那几根秀气的针，突然发觉一个阴谋。药是国师大人命她做好给我的，可是她却暗中把解药给天空服下了，从她把药给我时，就已经算计我了，她要死的人不是天空，而是我，只是，不知道这做算计的人是国师还是她。
她把针扎下，我开始觉得有一阵蚂蚁咬的痛苦，她解释道：“我已经推迟了‘向来痴’的药效。”
我静静地看着她，又看看天空，心里觉得一阵悲凉，别人做好了套子等我往里钻……
“想不到你是真心爱天空的，一杯酒不够，就用了两杯，你是打算好了殉情。”医师悄然而去。
我凝视着天空，在他的眼里读到了死寂。
我想，我的也亦然。
我轻声问他：“我现在的样子很丑么？”
他说不。我放心了，拿到药时，医师就已经把药性解释清楚了：服用者一服用，药效即显，显麻性，由脚及头，一点点瘫痪，药效及头时，人就会失去意识，是真正的死亡了。
我的脚，已经动弹不得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年前，司教说的，后来我就留心上。”他抱着我哭，“都是我的错，以为只要有纷雪在，无论中什么毒都可以解的！如果不是这么以为，我就不会想要试探你，看你是不是真的狠心让我喝下那杯毒酒。”
我说：“不怨你的，两杯都有毒，我喝哪一杯，我都会死。”我问他：“我美吗？”
“美！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我笑了：“那就好。我觉得我很幸福，再美丽的女子也偶尔会在心爱的人面前露出不好看的样子，可我每次见你，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
纷雪
天涯在等我，我把怀里的小玉瓷瓶丢进湖里，迎了上去。
这个世界，真的不是谁没了谁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