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尤楼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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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第155章

璨旭

第三天了。

人,还是没找到。

我一直都在思索着那张纸上的话,心里焦躁不安。

“殿下,宫外有一女子求见。”

回过神,看见韵匿正恭恭敬敬地等着我的回复。我按捺下烦躁,沉声问道:“什么人?”

韵匿:“属下不知,看那女子的装束,不似宫里的人,倒像宫外的。她拿着王的令牌,属下认为,那女子或许知道王的行踪。”

我冷笑:“将人扣押!”自投罗网,谁能晓得这是不是一个别致的陷阱?

“……”韵匿接到我的命令后竟还在犹豫,他见到我不满地皱皱眉,赶紧解释道:“殿下,属下见那女子谈吐不凡,而且她还说与您是旧识,您定不会伤她分毫……”

“天下间认识本王的人多了,若个个都如此说,你是不是还要奉茶服侍?”

“属下不敢,只不过那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不像是个刺客!”我哼了一声,韵匿当下不敢吭声,半天才嗫嚅道:“那女子要属下问殿下一声:您……是否还记得云游阁的小草?”

“小草?”

骤然,我忆起了那一张圆圆的脸蛋,笑得天真无邪,一派灿烂。

“有请!”待我回过神时,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是!”韵匿抹着冷汗匆匆退下,此事我已经没心情去怒斥韵匿的失礼了,脑里只想着小草、小草。她不是失踪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了?她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

一声轻响,一个穿着绿衣的女子袅婷地走了进来,她左手牵着一个只齐膝的孩子,那个孩子,让我感到熟悉,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她轻言轻语地逗着因怕生而紧张的孩子,旁若无人。

我冷冷地盯着她,她长高了,出落得更加标致。脸蛋显尖了,眉宇之间变化不大,只是多了几许成熟的韵味。一头乌丝有紊不乱地盘起,只余颈间一束自然垂放在胸前。衣着打扮也更显成熟脱尘。

回忆起在云游塔上嬉笑打闹的画面,紧紧盯着这一张已经变化了的容颜,这一瞬间,我恍如隔世。

她跪在我面前,按着规矩给我行礼。站着的孩子瞅瞅我,但一与我对视,很快就红了脸低下头去拉拉女子的衣服,小声地问道:“姨姨,阿爹在哪里?”

女子笑笑,握住孩子的手臂,把他移到我与她的中间,并让他看着我。

“若风,他就是你爹,你的亲生爹爹。”

此话于我不啻于晴天霹雳,府里晴妃她们给我添得都是女儿,我哪儿来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孩子哪里懂那么多?他抬起头睁着眼睛打量我,很快就摇头否决了:“不是,他不是阿爹,阿爹笑得柔柔的,才不会绷着脸,而且,阿爹比他好看多了!”

笑得柔柔的……我心里一痛,哥……哥也是一直都对着我笑的,一直都笑得很柔,很轻……

女子噗哧一笑,道:“就是就是,若风的阿爹就是最好看的!”

“嗯!”孩子骄傲地点点头。

“放肆!”内侍官一声呵斥,我皱皱眉,见识到我眼神中的不耐地内侍官立即缩到了一遍不敢再多言,倒是那孩子被内侍官一吓就缩到了女子的背后。

那女子对孩子这动作并不介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仰头对我说:“这孩子叫心若风,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还给你。”

“还给我?”

“他是你和小姐的孩子。”她看着我,无惧。

小姐……媚灵?

心里很是出动,但我还是冷笑:“你乱带一个孩子来就说是我的?”

她冷静地答道:“很多人,见了这个孩子,都说他的眼睛像小姐,性格像你小时候。”

我打量着那孩子,那孩子也在好奇地看着我,我越看他的眼睛就越感觉媚灵,大大的,特别灵动。性子像我……确实,也像我小时候一般只听得哥的好,听不得哥的坏。

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媚灵的孩子!

“我认了,当年是我设计把你的孩子掉包的,还恶作剧地掉成了一个死婴。”

她的话我已经置若罔闻了,只一味激动地看着那孩子,眼睛是媚灵的,鼻子是媚灵的,嘴唇是媚灵的……

她留恋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轻声言道:“这孩子和你真像,一出生就注定是被捧在手心的,尤其是……得到了那个人……那么多毫无保留的爱。他可以给别人他的温柔,却始终不给别人他的心。”她对孩子说:“若风,这是你阿爹的家,若风在这里乖乖地等阿爹回来好么?”

“好!”孩子一听到“阿爹”这个词,眼神一亮,什么都没想就应了下来,笑得阳光灿烂。

女子安心地笑了:“若风,姨姨还有些事,要离开一会儿,你要听父皇的话哦。”她抬头看我,笑了笑,继续对孩子说:“若风要叫他父皇,记住了没?”

孩子歪着脑袋看着我,问道:“父皇……名字吗?好怪!”

“算是吧。”她拍拍孩子的头,“若风,还记得自己名字的意思吗?”

“记得!”孩子认真地回答:“爹爹说了是希望若风的心能够像风一样,永远自由!”

“对,是这个意思。若风,你要好好记住,不要让自己的心受到拘束,要永远自由,知道吗?”她没有得到我允许就站起来了,她对我笑笑,笑容恬淡温柔,也不再是往昔的不懂事了。“我没求过你什么,也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什么,但现在请你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放你哥自由,好吗?”

“不可能!”

她低头笑了笑,尔后抬头看我,自嘲道:“我就知道你会不许,不过也罢,他走了,定是不会让他人知道他的去向,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说完,她就无礼地转身离开。

我恼怒地看着她离开,也不想拦住她。低下头去看孩子,孩子在看着她离开,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真乖!

我看着孩子,念出了他的名字:“若风……”

若风?我想起来了,若风是那一年哥带在身边的孩子!

“嗯?”孩子仰头看我,一脸的天真。

我刚想伸手去抱他,殿外突然传来了不安地骚动,我感到奇怪,难不成小草还闹出了什么祸事来?我领着孩子走出去,却看到了小草躺在雪地上,柱子上一滩血迹。

“殿下,我们拦不住……”

我挥手止住了侍卫的话。我并没有叫御医来,她既然一心寻死,就算找来御医也是于事无补。

想不到孩子居然甩开我,紧张地跑过去,心疼地要擦去小草额上的血,还一边问道:“姨姨痛不痛?”

小草微微睁开眼,歪着头看孩子,笑道:“疼,若风给姨姨吹吹好不好?”

“嗯。”孩子对着伤口呼气,还一直在说:“若风呼呼,姨姨就不痛了!”

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语让我感到温暖,却想不到这温暖却是痛的。我知道我小时候也这样,我知道哥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地对我说话,我知道我曾经狭小的世界里有一部分是哥!

我知道,哥不会回来了……

小草看着孩子,笑了:“若风,姨姨困了,要睡觉,若风不吵好不好?”

“嗯,若风不吵姨姨,不吵。”孩子坐直了身体,端端正正的。

小草微笑着看着孩子,安心地合上了眼。

我泪流满面。

没有风,有雪一地。

我感到很冷,很冷。

所有人,曾经围着我转的,如今,都离去了。

天空

我被囚禁的地方可以看到那棵树,那一棵在王宫里活了万年之久的古树,那一棵树古木参天,好似成了精成了仙,甚至可窥天命。由远处看,它仅高及王的寝宫的尖顶,但天却奇迹地压低了姿态,使得那棵树好似触了天。而从近处看,尤其是站在树底下抬头往上看,只会看到它巨人般强壮的身姿,以及洒下的斑驳而透明的阳光,让人为此美景肃然起敬。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棵树了,自从我被撤去东卫一职,我就再也没有进入过内宫,也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一刻长在寝宫外的树。我对他印象深刻,因为当年那个年幼的王总爱闹失踪,在他人找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他却安然坐在树枝上看书,丝毫不管寻他的人的死活。我有幸得知他的藏身之处,他却央求我不要告诉他人,他求我时,一双苍白的眼睛眨得特别可怜,那还是一个孩子独有的青涩及弱势,可是当我重入朝堂再次见到他是时,他依旧是那副懒散而萎靡不振的模样,但却褪去了那青涩弱势,隐隐有了强势,还会时不时地露出嘲讽的微笑。

我被捉来的第一天,第一个时辰内,遂王的亲卫队过来严刑拷打,直打得我吐血,每次晕过去时都会想:果然出了刑部,处处是人才啊……

第十个时辰,待遇稍微好了一点,来了一个叫纷雪的御医头子,她给我稍微绑了一下伤口,涂了一些药。呵,不要乱想,她也是被捉进来的,同来的还有西卫幻舞。遂王一直沉着脸,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一样。我对这只小白眼狼龇牙笑道:“待遇不公平啊……怎么我一个男的就挨……挨打成这副德行,这两个女人就一点血都不见?”

他没说话,把东西分发过来,一人一份。我拆开来看,就只有三个像小屁孩写的字:对不起。

我扯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嘿,我知道这是谁写的了。我知道那白眼狼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他要说的肯定不止这三个字。我最后知道的是,这白眼狼又再多的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了。

遂王脸色狰狞地问:“你们谁知道他在哪儿?”

全部摇头,我顺便掏了掏耳朵。

遂王叫喊了很多声,尔后,我把耳朵掏干净了。

遂王走时,我发现原本可以看到的那棵树不见了,然后,我知道他被砍了。

被囚的第二天,我捉着那白眼狼留给我的信,反复地悼念那棵死去的古树,以及,那棵树给我然而却已逝去了的时光。我反复的想起我和衍坐在那高高的树枝上的样子,细碎的阳光洒落,那是金色的痕迹。我和那只白眼狼笑得都特别的得意,特别的该打。我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宫人们忙里忙外的找人身影,心里特别的舒服,特别的高兴。我会反复地想起我笑话他像只猴子似的特别喜欢爬树,干脆在树上建个窝算了……

第三天的时候,小白眼狼过来了,眼睛红红的泛着清澈的水光。他一见到我,鼻子一抖就“哇”的一声哭了。他跪在地上伏在我膝上一抖一抖地说:“天空哥……我知道我错了,我……我知道我错了……”

我嘲讽地看着他一抽一搭,看足了本才舍得怜悯地伸手抬起他的头。我对着他笑,我也想对他大叫大骂,可是当我看到他红眼睛红鼻子哭得一脸乱七八糟的模样,我就心软了。我看到他这副软弱的样子,我只会想到我小时候满脸肉的脸,就再也狠不下心来气他。

“旭,”我轻柔地对他说:“人犯错有大错小错,犯了小错,改则过矣,而犯大错,改尚不足于补矣。”犯了这样的错,你要怎么改?怎么改?

他瘪着嘴,没说话。

我又说:“旭,我不会再信你们两兄弟的话了,再也不信了。”

他直摇头,泪流不断:“天空哥,我真的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让我回家吧。”我说,“我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一哆嗦,闭着眼睛,哽着声音道:“好,我去安排,我马上去安排。”

“那就请出去吧,安排好了就差人来唤我一声。”

“好。”他虚软地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悲伤突然涌起,我掩住了脸,泪水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掉,打在了我攥了三天的信纸上。

我怎么会那么笨呢?我怎么会真的相信那白眼狼说的话呢?一个身处幽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帝王怎么可能会因为劳神太多而瘦得只剩一张皮裹住骨头?一个养尊处优的人怎么可能脸上一点红润都没有?我怎么就相信了他百年前的话?他说咳血是宿疾,治不好也没大碍,就如小孩子时不时伤风一般,咳咳就过了。呵,我怎么就没想到,全天下又咳血宿疾的人都多得是了,但就是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琉衍,你这混蛋!

走了还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