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
为何对待这些虚伪的人、虚伪的事还能笑出来?还能那么放肆?想来……也不过就是苦中作乐罢了。
幻舞
上任之后,没人的时候,王凑了上来,低声说:“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云岚打你板子的,在这里人多口杂,你的流术很强,可是谁也保不准有没有人知道些奇门密术能让你不自知地探听你的结界……”
“懂懂懂!”我笑着打断他,“是属下失虑了!王您这么作是为了让属下知晓轻重!”我怎么忘了呢,这个人--本就喜怒无常。
他愣愣地看着我,我眯着眼睛冷冷斜视着他。
很久。
“你是想向我证明什么吗,幻舞?”他也眯起了眼,我清楚地明白,他眯眼的性质和我不同,他的眼睛不好,经常需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东西。
我冰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到房里谈。”他打个手势,意思是要我结好结界,随他进去。我点点头,他就领头进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酸的,这个人,怎么能什么时候都走得这么潇洒?
进了房,我布好结界,回头看他时,他也正好戴好眼镜看向我。他需要戴好眼镜才能看清人,这个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也见他戴过,戴上眼镜的他平添了一股斯文劲,仿佛深明大义。
他不会在人前戴这副眼镜的,这就是王者的虚伪。
我走到他面前。他突然对我笑笑,那轻淡的笑容很温柔,但深知他性格的我却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我依赖他,是因为目前只有他是可信的,可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他把手里的一沓纸一张一张的铺展开来,他放得很认真,看起来是很用心地来摆放,但我知道他是在逗弄我!
因为,那都是我这十年来的一切行动!
身上湿湿的,说不出的难受,我脑里一片空白,不住地在想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摆好了纸张,他抬头看我,还是笑得温文尔雅。他推推眼镜,声音轻柔:“每一年都有人向我汇报你的消息,每次我都没注意听。昨晚看你好像在外头受了很多委屈,所以特地叫人把你这几年的事整理出来,我看了看,你并没有受太大的委屈啊。”
我咬牙看着他,恨恨地说道:“你监视我!”
他一脸正色:“这是必要的吧,桀驯用人监控你,我自然也是要预防一下的。幻舞,你和你父亲同一个性子,我不得不防。”
一提到父亲,我脸色立即苍白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说我父亲当年就是不听他的调令才会丧失性命,他的意思就是要我莫学父亲!
他继续说道:“你的月姨是个女流之辈,有很多大事不便透露给她,可我私底下还是懂了哦。”
他是说,我不能告诉月姨的事就是父亲兵符的事,这些事他本来就知道,但他的意思是他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军队的兵力、所在、分布他都一清二楚,甚至还有可能派人渗入了军队的高层!我一早就知道月姨是被人派来监视我的,所以一直防着她不让她知道父亲的兵符在我手上,可是王却是一开始就知道兵符在我手上,所以当然会命人多加留意我的动向,那些人决不会像月姨那般对我松懈!
“你试探我?”
“是的。”他心平气和地说,“幻舞,我和你提过你在外头变野了,可你没有放在心上。你曾经跟了我那么久,你也已经明白我的个性,我不喜欢失控,就算是下棋,再怎么微不足道的棋子我都要牢牢掌控住,所以,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我挑挑眉,说道:“你别奢望我会因你而改变!”
他一笑:“我也没奢望过。”
我哼了一声,尽力保持自己的高傲,不想让自己输得太惨:“你现在还需要我!”所以不能如此对我!
他斜斜地瞄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可有可无。”
他这句话对我不饬于是惊天雷劈,我震了一下,不敢怀疑他的话。
他轻轻地解说道:“每个人都对你父亲的兵符虎视眈眈,我也不例外。所以在别人想着法子把探子送到你身边的时候,我也做了这种事,而且做得还很成功。我的人跟着你找到了军营,并渗入了军队的高层,现在即使没有你,我也能尽自己所能去掌握你的军队。当初送你出城,也不过是想让你作饵,替我寻到那军队的所在。幻舞,”他微笑,给了我致命的一击:“--你做得非常好。”
我愤恨地瞪着他,突然一声裂骨声传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静。我这才惊觉到是自己因为紧张过度而紧紧捏着拳头发出的声音,赶紧松开了拳头,手心潮潮地疼,想来应是破皮了。我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不过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我怎么就被弄得一惊一乍的!这十几年在外面简直就是白混了!
我略为窘迫地看着他,他也注意到我的失态,笑了笑,似乎并不把此当一回事。
他把他用心摆整齐的纸张堆在一起,抬头对我说:“烧了吧,纸张太容易留下证据了。”
我默然地点起火苗,红色的火焰似乎燃尽了所有生的意义。我蓦地回忆起往日陪他一起烧书的情景,温暖,也寒冷。
火苗燃尽之时,只余黑色灰烬,唤来风一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中透着些许赞赏,他说:“流术用得漂亮,即使我身边最德高望重的祭师也做不到这般漂亮。”
我干干地笑道:“多谢王的赞誉。”
我特地放低姿态,就是不愿承认如今的局面。他盯了我很久,我保持着谢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合上眼问道:“幻舞,你究竟想如何?”
我冷哼:“属下在想什么,王您不知道?”
他一笑,一脸正色道:“我确实知道你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想亲自动手报仇。但是--不行。幻舞,你可以冲动地去刺杀桀驯,但你只有三成的成功率。莫忘了这里是皇都,桀驯是国师,在这里,能人异士多得廉价,国师的门客人数是皇城里各大臣的门客之和,出行有千百个武士相随,你几乎没有下手的机会。幻舞,听我的,忍个十年。”
我涩然:“忍个十年,我就能报仇了?”
“不能,但总比你如今一时冲动来得更有把握。”
他有条不紊地诉说,就如当年送我离开那晚那般温善,但却不知是否和当年那般隐藏着阴谋。
“我还可以信你吗?”我问他。
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信总比不信的好。”
喉咙辣辣的,感觉快伤透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人,只要我有什么异动,你是不是会叫人杀了我?”
“会。”他看着我说:“不过我没在你身边安插过人,刚才说安插人随你去南疆是骗你的。最多只是派探子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只不过,这些人还兼职杀手罢了。”
我心里很凉,我就知道,一旦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会彻底地被击垮。
他停顿一会儿,说话突然带了点人情味:“被人戳破心思的滋味很不好受,这我知道,但幻舞你要明白,我没有要对付你的意思。”
我感到很疲惫,说道:“我明白,如果你有心对付我,就不会和我说那么多话了,你会直接把我解决。”
他微笑,但说话却毫不留情:“当然。”
我无力去探究他说的所有话的准确性,因为我明白,他这个人若无百分百的胜算,是不会出手的。
“我再问你一件事……”
“问吧。”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
他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我会问到这个问题,但很快就冷静地回答道:“儿时玩伴吧,也就只有你肯陪我胡闹那么久。”
我心里陡陡地凉,看不清他的真假。
皇城里的人都这样,话说得漂漂亮亮,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话最漂亮。
我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我又无处哭诉,只好先把苦楚压住,哽咽道:“我要做王妃。”
“什么?”他错愣。
我硬着头皮重申一遍:“我要做王妃!”
“为什么?”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伪装得无懈可击,就如他明明清楚军队的事却还要装作不知的一样!
遇到这个问题,我也觉得不好回答,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又怕他等得不耐烦,就支支吾吾地吐出字:“方便……”
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不耐,反而对我微笑:“是想要更大的权力对么?”
我哑然,这个人,仿佛什么都能猜到,早知如此,我就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了!
“幻舞,别肖想那位子了,那并不适合你。确实,很多大臣无路可走时多数会找宠妃相助,这也是一种拉拢人最快的法子。可是你也会被这位子所束缚,在很多地方伸展不了拳脚,我想你还是乖乖做侍卫的好。”
我急了,一跺脚,直想哭:“又不让我暗杀,又不许我参政,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嘛?”
见我急得想哭,他只好歪着脑袋想了想:“你的方法确实有可行性,可是我并不想失去你的灵活性。”我一听更急了,但他又开口说:“我们取个折中的法子吧,就像民间小孩子们玩过家家一样,我们……玩个暧昧糊弄大臣吧。”
“不干!”
“为什么?”
“根本上没用!没权力!而且……而且……我会吃亏!”
听到我窘迫的回答,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后宫不许参政,最多只能在君王耳边吹吹枕边风,这个你会不知道?受宠的侍卫和受宠的妃子都是同一个性质,只不过,妃子不能正面参政,可是你作为西卫却可以参政。”
我跺脚:“可是你会虐待侍卫而不会虐待你的妃子!我有经验!”
他无语,最后无力地说:“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再来回复我吧。”
我大哼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等等。”我收起结界就要打开房门时他突然叫住了我,我不解地回头看他,他带着浅浅的笑,用苍白的眼眸望着我,问道:“喜欢流云颂吗?”
我听到空气中传来细腻的琴音,清脆的,不似在人间。
我的脸刷白了。
他说:“幻舞,我留下你姐姐,是为了你。”
--为了控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