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险难中的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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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井冈风云(4)

然后,又回到灯下研究起来。不知不觉,天快亮了。毛泽东对朱德说:“玉阶兄,你年纪大了,抓紧时间睡一下,我想写点东西。”

毛泽东静静地坐在桌前,思考了一会儿,刚要落笔,屋外突然响起了号声。毛泽东纳闷:平时都集合出发才吹号,而且从井冈山下来以后,为不暴露一般情况根本不吹号。毛泽东立刻警觉起来,走出门去看个究竟。

刚出房门就听见枪声大作。朱德也跟了出来,边走边骂:

“狗日的白狗子,觉也不让睡!”

这时,前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二十八团的战士拥挤着、吵嚷着向军部方向跑来。

军部这时才得到报告,敌人刘士毅部已包围了圳下,并同二十八团交火了。

毛泽东举头一望,狭窄的小桥上挤满了二十八团的官兵,一些战士看看桥上过不去,就涉水过河来。一。时间,桥上桥下都是人,一片混乱。

在这关系全军安危的关键时刻,毛泽东不顾个人安危,高喊一声:

“同志们,守住小桥,别让敌人过来!”

说完,向朱德交代一声,要他组织三十一团和其他两个营去阻击敌人,他去指挥二十八团。

毛泽东抽出枪,朝天放了一枪,然后对二十八团的战士们喊道:“不准往后跑!哪个再跑,军法从事!”

由于枪声和人们的叫喊声盖过了毛泽东的声音,二十八团的战士仿佛没有听到,仍一个劲地往后跑。

这时贺子珍迎着人流来到毛泽东的身边,同毛泽东一起喊起来:

“不要跑,要顶住!”

这时,正在往回跑的战士们才注意到毛泽东和夫人都来到了最前线,才醒悟过来,渐渐停止脚步,掉过头来,举着枪,跟着高喊起来:

“不要跑,要顶住!要消灭敌人!”

溃退被完全制止了。战士们转过身来进行奋勇反击。但是,敌人已完成了对红四军的包围,并发起全线攻击,他们仗着武器好,弹药足,从四面八方用猛烈的火力摧毁红四军的防线,紧缩包围圈。红四军的兵力被迫密集在狭小的田垄中,无法充分发挥战斗力。一部分敌人已经深入到红四军的腹地,战斗已经没有前方和后方之分了。

这是异常壮烈的斗争。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毛泽东亲临前线,使红军战士们深受鼓舞,他们高喊着“保卫军部,保卫毛委员”,以大无畏的精神拼死抵抗敌人。

右路三十一团的防线被冲破后,团长伍中豪带领战士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冲锋,不惜一切地夺回了原来的阵地。

朱德夺过一挺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掩护军部突围。

陈毅端起刺刀,领着军部的同志,同已经来到身边的敌人展开了白刃战。

贺子珍怀着几个月的身孕,拿起双枪向敌人猛射,同特务营的同志一道,紧紧跟随在毛泽东的身边,保卫他的安全。

毛泽东带领特务营冲杀在最前面。特务营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战斗力很强,杀得敌人喊爹叫娘,连连败退。终于,他们在敌人的结合点打开了突破口,冲了出去。

毛泽东率领红四军冲出包围圈后,发现前面两边是山,中间是一条河,河的对岸没有敌人。于是马上渡河上山,脱离了险境。

毛泽东、朱德率红四军下井冈山以来,近一个月的时间,连续行军二千多华里,沿途屡遭阻击,虽经大余县和圳下村两次突围,始终未能摆脱被敌尾追的被动局面。红军战士情绪很大,有的说:“扯了龙袍是死,摔死太子也是死,干脆打一仗吧!”有的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毛泽东、朱德等审时度势,觉得刘士毅部孤军深入,恰好为我军提供了有利战机。于是,毛泽东在大柏地的王家祠召开了前委会议,决定利用大柏地的有利地形,打一个伏击战,歼灭尾追之敌,狠狠教训一下刘士毅这小子1

2月10日,正是大年初一,我军按军部布置进入阵地。下午二时,敌刘士毅部进入我伏击圈。战斗打响后,经24小时的激烈战斗,到11日下午二时大获全胜,全歼被围之敌。

大柏地一战,振奋了军心,赢得了主动,是红四军转战赣南以来的首次大捷。

李文彬部闻知刘士毅部惨败,再也不敢尾追拦阻。红四军进军赣南终于扭转了被动局面。随后,为解井冈山之围,毛泽东、朱德又挥师宁都,举旗西进,到达吉安东固地区,与红二、四团会师。井冈山失守的消息传到东固村,毛泽东、朱德、陈毅等都为之痛心疾首。经一周休整,2月25日,毛泽东又率红四军挥戈东进,出击赣南闽西,于4月1日到达瑞金与彭德怀率领的红三十团(即红五军主力)胜利会合。

在红四军党的“七大”上,毛泽东受到了不正确的批评。继而使他落选失权

1929年4月1日,彭德怀率领从井冈山突围出来的红三十团(即红五军主力)到达瑞金。毛泽东率领红四军离开长汀,返回瑞金,与彭德怀会合。4月8日,四、五两军到于都。前委在瑞金和于都先后召开扩大会议,作出“一年争取江西”的计划和行动部署。会后,彭德怀率红五军第五纵队打回井冈山,恢复湘赣边界割据区域;毛泽东率红四军三纵队从于都到兴国游击;朱德率红四军一、二纵队从于都向宁都前进。30日红四军三个纵队会合,打下宁都城,消灭了守敌赖世琮团。

5月19日,毛泽东受邓子恢所代表的中共闽西临时特委之邀请,第二次来到闽西。

闽军不堪一击。红四军入闽才几天工夫,就打下了龙岩县城、永定县城,一举歼灭陈国辉旅三千多人。旅长陈国辉带着几十个随从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毛泽东又经历了一场政治危难毛泽东失去了他最为重要的职务——红四军前敌委员会书记。

那时,按“党指挥枪”的原则,前敌委员会书记是红四军的最高领导,毛泽东失去了这一职务,意味着他失去了对红四军的领导权!

那是1929年6月22日,中共红四军第七次代表大会在福建龙岩召开,毛泽东提出的党对红军领导必须实行集权制(当时对民主集中制的称谓)和必须反对不要根据地的流寇思想的正确意见被错误地否定了。

红四军开创赣南闽西根据地之后,得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时期。

但由于当时红军在战争中不断补充军队,部队成分异常复杂,有的是从国民党军队中过来的,更多的是来自社会各种职业的群众,从而使得党内、军内的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逐步蔓延起来。加之刘安恭的到来,使问题变得复杂严重起来。

刘安恭是四川人,早年曾入云南讲武堂,还到德国留学。回国后在四川省当过邮政局长。后来,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被派往苏联学习军事。1929年春,他回到国内,由中央派到江西,5月初,来到宁都红四军军部。

毛泽东此时任前委书记、军党代表和政治部主任。随着赣南闽西斗争局面的打开,地方工作增多,部队也在扩大。这时,前委既管军队,又管地方,难以兼顾,毛泽东忙得不可开交。那时,对从苏联留学回国的人,都很推崇。前委很快任命刘安恭接替毛泽东,担任军政治部主任和临时军委书记。毛泽东本希望临时军委能更好地协助前委,加强党对红军的领导。可刘安恭刚由苏联回来,根本不了解中国红军的发展和中国革命的实际,只是一味地要求照搬苏联红军的经验。为此,由他主持召开的临时军委会议作出的第一个决议,就是限制前委权力,规定前委只管红四军的作战行动方针,不要过问红四军的其他问题。从而使部分同志对党代表制度和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等问题产生了怀疑、动摇,甚至反对。

正在这时,中央在2月7日发出的给毛泽东、朱德并转湘赣边特委的信在军中传达。这封信对革命形势的估计比较悲观,在红四军中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又强化了这些错误思想的泛滥。尤其是刘安恭借机在军内大搞宗派活动,在指战员中制造了极大的混乱,甚至出现了一部分人拥毛、一部分人拥朱的不正常现象。正是在此情况下,红四军在龙岩城匆忙召开了第七次代表大会。

会议由陈毅主持。

匆忙的会议导致了草率的结果:大会在重新选举红四军前敌委员会书记时,多数人投了陈毅的票,毛泽东落选了。

大会结束前,朱德、毛泽东都发了言。

朱德讲完,毛泽东走到台前,他的脸显得有些消瘦。不过,他的眼光仍然炯炯有神。他吸了口烟,提高声音说:

“现在还是要根据我们历来的实际斗争中的经验,加强这个政治领导,加强党对红军的领导,军队要做群众工作,要打仗,要筹款;至于会议对我个人有许多批评,我现在不辩,如果对我有好处,我会考虑,不正确的,将来自然会证明他这个不正确。”

会后,毛泽东被迫离开部队,带领谭震林、蔡协民、江华、曾志等到中共闽西特委指导地方工作,住在上杭县蛟洋。

对于毛泽东来说,被迫离开自己亲手创建的红四军,比上一回被“开除党籍”所遭受的打击更大——因为被“开除党籍”之后,毕竟还担任师长。离开红四军的打击,把毛泽东推向了政治生涯的低谷。

毛泽东离开部队三个月后,红四军内各种错误思想不断泛滥,部队中的不少人不愿做艰苦细致的群众工作和根据地的建设工作,而是热衷于攻下几个大城市,想过早地享享清福。恰此,中央要求红四军乘粤桂军阀混战之机,将队伍拉到广东、广西,配合那里的地方武装,建立以广东为中心的胜利区域。这正好迎合了这部分人的心理。然而,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以弱小的队伍,去攻打敌人重兵设防的大城市,无疑是以卵击石。

此时的毛泽东正患恶性疟疾。当他得知中央来信和红四军的现状后,十分担忧。无情的病魔折磨得他两腿无力,浑身酸痛,他硬是让人用担架把他抬到龙岩城,苦口婆心地劝阻红四军不要出击广东,但无丝毫效果。毛泽东难过极了,在病痛中,他认真研究着红四军进攻广东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耐着性子艰难地等待着各种消息。

果然,不出毛泽东所料,红四军出击广东,伤亡惨重,兵力损失了三分之一以上,致使红军遭受了入闽以来的第一次重大挫折。

沉痛的挫折使中央和红四军前委负责人认识到,红四军是党开展武装斗争的一面旗帜,毛泽东提出的“把马列主义同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工农武装割据”、“党指挥枪”等思想和原则都是正确的。中央负责人周恩来委托陈毅,请毛泽东回红四军继续担任前委书记。

好在毛泽东是一个豁达的人,他能够经得起各种打击和压力。后来,在中共“八大”预备会第二次会议上,他曾这样谈及:

我想同志们中间可能也有多多少少受过冤枉受过委屈的。对于那些冤枉和委屈,对于那些不适当的处罚和错误的处置……可以有两种态度:一种态度是从此消极,很气愤,不满意;另一种态度是把它看做一种有益的教育,当做一种锻炼。……要那么完全公道是不可能的。

毛泽东化名隐居“牛牯扑”养病。敌人得知后速来包围。四名赤卫队员救了他的性命

红四军“七大”散会时,夜已很深。代表们差不多都离开了会场,可毛泽东仍坐在那里不停地吸烟。

负责会务的江华收拾好东西,上前叫了一声:“党代表,散会了!”

毛泽东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了一眼空空的会场:“噢,他们都走了?”

毛泽东没有带警卫员来。江华赶紧从警卫班叫了一名战士,两人一起护送他回去。

农历月中,本是皓月当空,可月亮却被云层遮住了,整个天空灰蒙蒙一片,不过,路还是看得清的。毛泽东在朦胧月色下面回到新邱厝。

“七大”召开以后,红四军在龙岩城休整了十几天。7月上旬,根据前委决定,红四军四个纵队全部出动,分兵发动群众,扩大红色区域。陈毅、朱德率红四军军部离开龙岩,移驻连城新泉。

7月8日,毛泽东、贺子珍和蔡协民、曾志、江华以及谭震林等人,由邓子恢陪同离开龙岩城,前往上杭蛟洋,参加就要召开的中国共产党闽西第一次代表大会。

他们一行天未亮就离开了龙岩城。临行前,毛泽东把心爱的坐骑——一匹黄色骏马,留下交给军部了。

这匹土黄马,原是闽西土著军阀、福建省防军第一混成旅旅长郭凤鸣的坐骑。那一年3月13日,红四军从瑞金壬田翻越武夷山,东入长汀南部的四都。郭凤鸣的旅部设在长汀城里,忽报红军到来,郭凤鸣丢下烟枪,连忙上马,率部出城迎战。土黄马刚走到城西南的空珠楼城门口,就前蹄腾空,昂首嘶叫,不管郭凤鸣如何鞭抽脚蹬,也不肯出城门。随从和马弁都认为这是不吉利的前兆,劝郭凤鸣另作部署。可郭凤鸣硬是不听劝阻,弃马乘轿赶往汀南四都。果不其然,当日下午和次日上午的渔溪、长岭寨之战,郭凤鸣部全部被红军消灭,郭凤鸣被红二十八团连长王良击毙,他的坐骑被红军缴获。

没想到这匹马非常剽悍暴烈,军部那么多人都没有将它驯服,还摔伤好几人。众人一怒之下,想宰了它。刚要动手,土黄马又前蹄腾空,发出震人心魄的嘶鸣。

正在“辛耕别墅”阅读《汀州府志》的毛泽东,听见屋外人喊马叫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走出房门,见有人正要杀马,连忙制止:

“战马难得,杀不得,杀不得!”

说完,他上前在马背上拍了几下。说来也怪,这暴烈的土黄马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主人一般,低头挨近毛泽东,显得非常温驯。毛泽东解下缰绳,翻身上马。土黄马竟然既不跳,也不叫,还驯服地踏起小步,转起圈来。人们惊喜地鼓起掌来。

半年多来,毛泽东骑土黄马转战赣南闽西,互相间建立了深厚的情感。这次离开四军前委,他想到部队马少,自己到地方工作没马也行,准备上交。临别时,他抓起一把草料,喂到土黄马嘴里,久久地抚摸着马鬃,含泪告别。

从龙岩城步行到上杭蛟洋120华里。酷热难熬,他们只好起早贪黑趁凉赶路,整整走了两天,9日傍晚才赶到。

第二天,邓子恢陪着毛泽东等,从村南口顺着小溪,来到“文昌阁”,中共闽西“一大”准备在这里召开。

7月20日早饭后,中共闽西“一大”在“文昌阁”二楼正式召开了。毛泽东和蔡协民等人由邓子恢陪同在主席台就坐。邓子恢将他们一向大家介绍,当介绍到毛泽东时,他说:

“这位红四军党代表毛泽东同志,就是猪(朱)毛的毛。反动派天天喊打倒‘朱毛’,以为‘朱毛’是一个人。其实,朱是朱,毛是毛。毛党代表不是到这里来了吗!”

这风趣的介绍,逗得大家哈哈直乐。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毛泽东给到会代表作了充满激情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