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平洲官商相勾结
素华顺着他的眼过去,也瞅见了,那人衣衫非凡,虽然颜色是青灰的,但对于常着华服的她而言。从那衣料的垂软程度一看,就知道不是假缎,而是真正的绸,而且不是一般的绸,是冰蚕丝锦。
两人并不露声色,依旧在柜台看了单册。然后便牵着手,如一般亲呢男女往楼上去。路过拐梯又掠扫了一眼,上楼的时候,素华低声说:“刚才楼梯拐道那人,身着华锦,料是官门里的。但身上偏又挂着管事牌,实是怪异。”
轻尘笑笑:“你也瞧出来了,路过的时候我扫了一眼,那人在看账册。他才是这里的老板,一个官中的奴才,敢在这里开这么大的买卖。而且身着锦衣,嚣张的很呐!怪不得一壶茶就敢开价二两有余,有官门护他!”
两人轻声慢语,神情却像是在嘻笑厮摩,直到进了屋子。轻尘这才转眼对庞信说:“你让重安盯着楼下那个。”
素华听了,忽然伸手揪了揪轻尘的衣摆。“莫怕,无事。”轻尘抚了抚她的手,“明早借着跟那丫头游船,先出了城,待回来再说。初八大驾就起,这两日先锋营就到了。”
素华点了点头,轻声道:“他若是达官家里的,必定那里戒备森严。庞信手下虽是高手,但毕竟于境陌生,难保齐全。”
轻尘微微笑着,在这方面的想法,唯她能理解的半分不差。他只是想探探对方门户,并不打算现在就扫探证据。刚到平州就有这种收获,对他而言并非好事,只会让他心痛而已。
他们来时没走陆路而取水路,就是想避开重重哨卡。虽有通行令在手,但能少过一层就是一层。素华想的也正是他想的,虽然行务属下皆是精英,但那身段会看的瞒不过,练家子出身走起路来都比旁人昂扬。所以只远远的瞧他是哪家的,到时再细揪不迟。
轻尘在意的并不是官家奴才身着华美,闹市里大开豪铺。而是从这个奴才,以及那官车横行踏踩,这里物价高昂,民生必比江都艰难,可见此地吏治之昏。若是他摆仪而来,半点是瞧不着这些,反倒让他们轻易蒙骗过去。
是夜,庞信的两个手下郑怀和郭重安分别回来,说那马车最后驶进平州太守府。而那个着锦衣的男人,则拐了几条街,最后进了一座园子。外无匾牌,也不知是哪家的。
素华事先看过平州地地图。她准备了一份标明平州各个职府。并一应平州富户产业所在地图。她当时如此准备是因为怕有不时之需。到时官府是对他们地最大保护。而如今。这东西正好用地上。
郭成安有识途老马地绰号。因他有项特长。举凡走过一次便就记得清楚。他凭记忆勾出一份大略地图。与素华事先准备地一对。显示出那园子正是平州有名富户地产业之一。这富户姓陈。是平州地大地主。家有良田百顷。在平州也经营当铺。而这个客栈。也是记在他地名下地产业之一。
这些细节轻尘串连起来。面色更沉。旁人或者难理解。无法从这些细枝末节看到重点。但素华可以明白。她家里便是商人。官商之间不清不楚千丝万缕地关系。她最是明白不过。还有一点就是。她深入宫中。深知各中奥妙。当然。也与她对轻尘某些思路地了解分不开。或者有些时候。她无法体会轻尘地心。但有些时候。他们地确是心有灵犀。
就拿地图来说。轻尘出行之前非常忙碌。因要各地巡走并陪伴太后省亲。他安排自己微服地时间少之又少。生活上地细节王善善能替他着想周全。但王善善没有素华这般细密至此。会事先绘一份如此实用地详图出来。轻尘之前曾想过。但他没吩咐。他估计素华会做。果不其然。根本不用他吩咐。素华想到了。
当晚。两人都有些失了困。素华见他难眠。不由轻声劝道:“皇上不用忧心。天下之大。难保有钻营取利小人。皇上坐拥家国。唯大向利民。便是明君。无谓因这些败类贪图。扰了皇上南下之兴。”
轻尘偏了眼看她。低声说:“你也不必烦恼。朕不会以一累十。由此疑了梁家地忠诚。”
两人都是一针见血,一时间眼光交汇,无语自通。他伸手抚她的脸:“你能瞧懂朕,却难解我心。”
素华见他这两个自谓又在同时用,一时间不知为何,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他侧过身,将她搂过来:“你心跳的真快,怕什么?”
素华眼眸闪动,怕?或者真是怕,究竟在怕什么,她也说不清。他越凑越近,唇几近贴上她的额:“若不想睡,便做些正经事好了。”他忽然轻笑,身体不安份起来,抱得更紧,嘴唇在她面上游移,让她微颤而嘤咛。
第二天一大早,庞信已经雇好车马。他们初五晌午到的平州,睡了一会晚上又逛,结果回去又让轻尘折腾一起,搞得素华整个人就觉得快散了架一样。
一觉睡得极沉,直到耳畔传来笑语,叽叽喳喳的有如雀儿在枝尖欢跳,素华这才张眼醒了过来。一醒吓了一跳,身下晃动摇摆,分明已经上了马车,几时让弄上来的根本完全无觉。轻尘正坐在她身边,和对面两个小孩打趣闲聊。
女孩儿正是昨儿晚上那个,还是那身打扮,头发梳了两个小髻,额前留海细碎,眉花眼笑的。边上是个男孩儿,想是她昨天口中的兄弟。约**岁的样子,眉眼倒是跟她有几分像。一件灰布小褂,肘间打着几个补丁,但也干净。男孩子长的晚,往那女孩身边一坐,矮下一大块。也不像那女娃儿那般能言会道,一副有点拘谨的样子,却也一直陪着笑。想不到他们还真过来了,轻尘竟还把两人带上车来。
女孩儿眼尖,一见素华睁眼,细声笑着说:“奶奶醒了。”
素华很是尴尬,她从未在人前这般大刺刺的睡过觉。一时间暗恨自己迟钝,再累的怎么着,也不能半点没觉。
亏是孩子没那么多想法,小丫头一脸羡慕的说:“大爷对奶奶真是好,奶奶有福气的很。”
素华面色更红,这小丫头整日家在外头做小买卖,一张嘴真如雀儿一般不停,逢人便说好听的。轻尘听了笑,回眼看素华:“连花儿昨天怕咱们反口,叫了弟弟过来。两人在外头竟蹲了一晚上。如今不随她去游,真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莲花儿?素华听这名字取得俗气,不过小家小户的为了好养活,通常也就随便叫个名儿。素华悄悄的眼向下,她身上裹了层薄单,透过隙瞅见衣服都穿上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轻尘伸手把她拽起来,身子微错恰到好处的挡住她。让她好整理一下头发衣襟,他面色如常,继续去跟两个小孩闲扯。真是不知道,对着个小孩儿,他也能谈笑风生。不过这样正好,小丫头忙得跟轻尘说话,加上素华让挡个严实,也解了她的困。素华缩在他后头,一时间听小丫头吹那东河有多好多好之类的。
聊了一阵子,素华才知道。原来这丫头姓连,所以就叫连花,弟弟叫连朋。一时觉得这家人也有趣,莲花莲蓬,一个开花一个结果倒也真算是名副其实。姐姐十二岁,弟弟十岁。不过南方人生的秀气,显得比实际岁数小些。家里就住东河弯连家庄,那里河弯连着淮河支流,有菱花荡。家家都挖塘养鱼,采菱。逢着节游之际,有时也出来做点子别的买卖。
素华听了称奇,她看过地图,东河弯那里有大片水田,加上这里产的桂花球是举国有名的好米,怎么的不种田反养鱼了?这一带有清阳湖,又有淮河,那两边有专门的渔产村镇,跑这湾子里来养什么?
素华虽然心里想着但也不言语,静静听他们聊天。听轻尘夸她的扇面好,连花便答说她爹原是个读书的,考了好些年也不中,实是养不了妻小,便弃了书安心务农。有时闲了,她娘便编点席子扇面,他绘了画价就能上去些。一时可能就心里生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想法,直教自己的孩子也见天村野里混,识不识字都无所谓的样子。
轻尘听着她不停的说,一时笑着回头看素华:“何时你也给我生一对子女,这般一家子出来才有趣儿。”
素华听得面红如血,缩着足拿裙掩着,整个人都快缩尽在他身后。还不待她开口,连花已经快嘴接过:“奶奶福气好,将来一定百子千孙的。”
素华直恨不得拿馒头把那丫头的嘴堵上,那边连花还喋喋不休:“大爷生的很俊,将来孩子定是好看的。”
轻尘忍不住笑出声,若无其事的向后伸手,正隔着裙握住她的脚:“我娘子身子不好,不求百子千孙,只求能有一儿半女也不枉我期盼一场。”
素华听得心惊肉跳,宁华夫人去年为他产了一女。如今俊嫔业已经身怀六甲,何以来期盼她?她有寒虚之症,连她自己都心灰意冷,又有什么好期盼?
轻尘突然转脸看着她的表情,眼神莫测,笑容深沉:“娘子在家操劳,出来也难舒胸怀。之前还道羡慕旁人比翼合美,为夫还以为是真。如今想来,倒像是娘子在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