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御花园
花园内的景色果然不同于九掖宫里其他的园林。
初春经过薄雪的滋润，好些鲜嫩的时令花儿都一并开放了。小桥流水穿插其间，流水会缓缓升起，飘散在空气中形成些薄雾，就像诗里的“雾升烟”，使得整个御花园如仙境般，有些飘渺出尘的味道。
而对于满眼的花儿，素华最中意的还是那一簇簇竞相绽放的紫菀。紫菀花型小巧，呈自然粉红偏紫的颜色。气味微香，甘甜……素华觉得只是看着就可喜。
如此春光诱人的景色，也难怪皇后娘娘也禁不住要移架御花园来接受九嫔以上宫妃的每日例行请安了。
素华到了，就见着白淑妃白华胭和德妃欧阳霓裳一左一右各自端坐在皇后两边。两人如今都是这宫里最为尊贵的妃子了，皇后也乐见到她们的不和气，只是自顾着品茶看花儿，一脸的悠闲样儿。
皇后今日也不复了繁复的装束。服色仍旧是大红鎏金的颜色，却配了月白色的褥群，挽带也是月色的薄纱，显得清爽了许多。发髻挽了个流畅的倾髻，缀了些许珠花点翠，只有一只斜斜插入发髻的金凤东珠步摇方显了皇后的尊贵。还有一朵花型饱满的时令月季佩发间，显得高贵大方。如此打扮的穆华胭显得年轻了不少，素华看着也觉得没有平时那般地高高再上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素华进了小亭，首先给皇后请了安。
“起罢，今日身子可好？”皇后免了素华的礼，竟又关心地问起了素华的头风之症。
“谢娘娘关心，素华头风已很久未发作了。”素华恭敬的答了。
“嗯，那就好了”，皇后又道：“听说，皇上让俊王每七日去为你针灸？”
没想得皇后竟问起了俊王之事，素华心中不自觉地有些个慌乱，连忙答道：“是皇上执意，素华也拒绝了好多次。但不敢拂逆圣上旨意。”
“皇后娘娘，俊王真的愿意每七日去为素华妹妹针灸？”一旁的白淑妃柳眉一挑，有些不信。
“怎么，人家俊王不愿给你针灸，你就不乐意他为素华治病啊？”白华胭转头对着白淑妃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白淑妃不大乐意的撅了撅嘴唇，道：“谁不知道那个俊王的性子，上元灯节里大家伙儿吃着酒呢，他都能不顾皇上的意思，旨意离开了。如今谁相信他会听皇上的命令，去给贤妃治病呢？我自然是要问问清楚嘛。”
“说来，本宫也很好奇呢。那俊王原本就是个不喜欢被俗世束缚的人，如今却轻易答应了给你治疗。看来素华你是有些不同呢。”皇后也有些揶揄道。
“素华何德何能，全赖素华和太后一般，得了同样的头风之症，所以才引得俊王有了恻隐之心，答应皇上帮素华治疗吧。”素华解释。
“太后？”一旁本来默不作声的德妃突然插话，却是问起了“太后”。
“你见过太后了？”德妃欧阳霓裳又问。
“嗯，上次素华晋封络妃时，回宫不慎因头疾发作昏倒，多亏了太后临时收留，且让俊王为素华针灸，才好得那么快的。”素华如实答了。
“好了！”白华胭开口，瞪了欧阳霓裳一眼，又道：“素华你以后无事切不可随时去打扰到太后，明白吗？”
“素华明白了。”素华口上答应了，却不知为何白华胭有什么顾虑，既不许后妃谈论太后，也不许自己前往探问。
几人说着话，昭仪兰悦梓、充仪叶宛晴、柳芝林、充媛许娇倩也都来了。
许娇倩见了素华，却也并无尴尬，只是冲着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娇倩有一事相求。”
“说罢，”皇后吃了口茶，道。
“凤瑶姐姐被贬了这许久日子，也知道当日上元节自己做错了，您就劝劝皇上，恢复凤瑶的份位吧。”许娇倩原来是替自己的好姐妹何凤瑶求情呢。
“这事儿以后再说罢。你们又不是不了解皇上的脾气，他最讨厌后宫妃子嚣张跋扈。上元节里凤瑶当着那么多后宫妃子的面作出如此举动，那是自作自受。就算皇上消气儿了，也不见得会再搭理她。没给打入冷宫都是好的了。如今安稳的做她的婕妤小主吧。除非皇上再次宠幸她，否则，翻身也难了。”皇后缓缓道来，语气渐冷。
“这～～”许娇倩听皇后这样一说，却也知道是即成的事实，可自己与何凤瑶姐妹多年，如今却怎么也放不下。
低头思附，美目流转，许娇倩转而同素华说起了话：“贤妃娘娘，皇上宠您，您能不能在皇上耳边替凤瑶美言几句，好歹也让凤瑶恢复份位啊。”
没想到柳娇倩会转而向自己求情，素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望着许娇倩，半晌儿，缓缓道：“我暂且试试吧。不过可不敢保证什么了。”
谁知此话一出，却惹得皇后面色一凛。欧阳霓裳在一旁也不大乐意了。
也是，想来当时是欧阳霓裳极力怂恿皇上当中贬了何凤瑶的，如今素华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替凤瑶求情，不就是当众拂了自己的意思吗。皇后同样不大乐意素华如此回答。刚刚才对许娇倩说皇上是不会轻易答应为何凤瑶恢复份位的，可许娇倩转而向素华求她在皇上跟前求情时，素华却一口答应了，如此就显得皇后在皇上的眼里越加地没有了说话的分量。
一旁的柳芝林可是将皇后和德妃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心下有些替素华着急，便起身道：“素华妹妹，你可真傻了啊～”
“啊～”素华望向柳芝林，一脸的不解。却不想身后的翠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自己背上戳了戳，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素华妹妹你何德何能啊，连皇后娘娘都说死了何凤瑶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的，你却一时心软又答应了许姐姐到皇上跟前去求情。你说，皇上他能听你的吗？我看还是别自讨苦吃了罢。”柳芝林走到素华身侧，调笑般地竟直接说了素华的错处，这样一来也好，素华也明白了自己那样答应许娇倩是有些不妥的。
“还是芝林姐姐想的周到，”素华这才回神，冲柳芝林微微笑了，又转头对着许娇倩道：“许姐姐，素华地位低微，可能帮不了凤瑶姐姐了。”
看着柳芝林和素华这样一唱一和，许娇倩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忿忿地低头，却是再也不语了
初春的御花园是甜美的。花儿都是粉粉的模样，水儿都是涓涓清流，树儿都是嫩嫩的抽着芽……这一切在缱绻的眼中都是美好的。
看着皇后和诸妃闲话着，素华却就是无法打起精神来去听，去参与，不由得老想起鸾秀宫大殿上那一幕，只得将眼神不断得飘向亭外，欣赏着初春御园的美好景色。
“好了”皇后出言打断了众人的说话，起身道：“有些乏了，本宫就先回去了。你们各自在园子里再歇息一会儿再散吧。”
说完，在诸妃的恭送下，绿袖便搀扶着皇后乘上凤撵离开了。
欧阳霓裳见皇后离开了，也起身，懒懒道了句：“你们年轻些，精神也好些，各自再玩耍一会儿罢。”
一旁的青雁也凑到前来，道：“娘娘，这个时候差不多炎皇子也下了早课了，可要前往探望？”
听到青雁如此说话，几个没有生育皇子的后妃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只有德妃冷着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皇上下了早朝要过来喝参茶，还是早些回去准备才好，回赤瑕宫吧。”欧阳霓裳拒绝了青雁的提议，却又抛出个让人羡慕的话头子来。
“也对，皇上当然重要些，那奴婢把花撵唤来，供娘娘乘坐吧。”青雁卖乖似得答了。
“不用，春色如许，就散步回宫吧。”欧阳霓裳说了，便离开了。
看着欧阳霓裳离去的身影，许娇倩却又快言快语起来，道：“后宫里，我是不羡慕皇后娘娘，能母仪天下，那可是祖宗八辈积德才能修来的福气呢。可我却有些羡慕德妃娘娘。她能宠冠后宫七八年，不但有皇上的厚爱，还有一个大皇子傍身。以后的荣华富贵，怕是要超过皇后娘娘的罢。”
“呸～”何翩跹“啐”了许娇倩一口，喝道：“你满口这是胡说些什么！皇后娘娘虽未生得有皇儿，可兰昭仪还有个斐皇子呢。此刻还小，要是将来长开了，指不定就超过了炎皇子的聪慧了呢。现在就说以后，谁的荣华富贵还不一定呢。”
兰悦梓听得何翩跹如此说话，面上仍旧和善地道：“澈妃娘娘言重了。悦梓虽也育有皇儿，却远不及德妃娘娘皇儿的地位尊贵，悦梓也从未想过要让斐儿有多荣华富贵，只期着能平安长大，将来悦梓也有个依靠。”
此话一出，何翩跹、许娇倩都感叹起来。
何翩跹有些无奈，道：“生了公主，还不如不生啊。等再长些，就该出嫁了。临老来，还不是孤独一生，有何意思呢。”
“何姐姐～”许娇倩接话道：“公主虽说是不如皇子那般尊贵，可有了总比没有好。姐姐现在地位不比从前了，再生个皇儿也就是了。”
“哪能那么好生呢？”何翩跹感叹道：“如今皇上是久久都不曾招幸我一次。好歹现如今是得了个澈妃头衔，我也别无所求了。”
“姐姐，不如让素华求求俊王吧，也帮我们姐妹诊诊脉，看是否还能怀上？”许娇倩想到了俊王的医术，转身对素华说道：“贤妃姐姐，刚才听说俊王每七日都要为你针灸治疗头风之疾。既然俊王愿意为你诊脉，可否你去求求他，让他为咱们姐妹看看，是否还能怀孕啊。倒也不是为了怀上龙子，只想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们姐妹也不是没被皇上招幸过，却一直生了公主后肚子没有动静，能帮咱们把把脉，也好一块大石落地了。”
“呃～”素华有些被噎住了的感觉，不知如何作答。
“说来也是，”何翩跹接话，又道：“素华妹妹，你可是皇上枕边的红人儿啊，“这～”听得何翩跹如此说话，素华脸上有些红云隐隐浮上，道：“儿孙之福乃天命，命里有时终须有的，无时去也不可强求罢。”
“说到孩子，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陈舒莲。”一旁不大说话的叶宛晴却开了口，却提到了已被处死的陈舒莲。
叶宛晴一开口，素华就忍不住望向了兰悦梓，却见她神色平常，略带哀色。
看着大家瞬间就不做声了，一旁的柳芝林却有些不悦了，道：“那个女人是该死。害死了我的孩儿，也害死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你们还同情她作甚？”
“姐姐，”素华见柳芝林气息有些不稳，遂开口劝到：“姐姐别急，大家不过觉得此事太过突然，哀叹一下罢了。并无它意。”
谁知柳芝林却并不领情，拂开素华的衣袖，起身道：“哀叹又作甚？那贱人自作自受，还要人同情么？”
说完便抽身离开，留下素华不知所然。
“唉——”叶宛晴道：“芝林也是可怜的，我们却在她面前哀叹害死她孩儿的凶手，也难怪她会气得走人了。”
说完转身对素华又道：“哪怕是贤妃你，虽说和柳芝林是好姐妹，却也不该如此为她人说话罢。”
素华望向叶宛晴，轻声道：“是我疏忽了吧。”
“好了，澈妃娘娘、贤妃娘娘，宛晴这也告辞了。”叶宛晴颔首一福，想要告辞。
见叶宛晴要离去，何翩跹叫住了她，道：“你我都住岚翔宫，就一并去了罢。娇倩也是，你的酣甜宫与我们同路，不如一起走走吧。”
听得何翩跹提起岚翔宫，叶宛晴面上有些不大自然的神色。
原来，当初叶宛晴封婕妤的时候就是被皇后赐住的岚翔宫。而当时岚翔宫的主位就是曾为昭仪的何翩跹。而不到三月的时间，何翩跹就因柳芝林失子之事而被贬为了宝林，但却还是一直居于岚翔宫的。后来叶宛晴被封了九嫔的充仪，按理就应该独掌一宫了，却因为岚翔宫的主位何翩跹被贬，所以皇后下诏叶宛晴仍居岚翔宫，作为主位。
而如今何翩跹不但恢复了份位，还晋封了澈妃。如此一来自己的九嫔正宫主位又没有了，何翩跹自然又成为了一宫之主。而自己又落得寄于别人的宫下。像叶宛晴这样心气高傲的女子，心里怎么又会不忌讳呢？
后宫里，历来就是个明争暗斗的地方，从来不是什么毫无忧愁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