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废立（上）
欧阳天凝然望着昊天帝忽道：“父皇，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昊天帝紧紧攥着右手咬牙道：“当年……是父皇没用竟没有办法保护你们母子……原以为不过是忍耐一年半载便过去了谁知道……谁知道你母亲竟狠心如斯抛下你我父子二人去了……”
欧阳天双目炯炯道：“母亲……真的是自缢？”
昊天帝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眶红了，重重点了点头。
欧阳天不依不饶又道：“母亲被上官氏威逼见甚不甘忍受愤而自缢？”
昊天帝还是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临阳王牙关紧咬在心中交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道：“父皇那为何儿臣得到的消息中却说母亲……曾……另有打算？”
昊天帝忽然转过脸狠狠瞪着自己的儿子声色俱厉：“天儿你说的是什么话！朕将诏卫给你不是让你胡乱捕风捉影的！”
欧阳天却毫不退让音调如前话语里的强硬意味却已然倍增：“父皇，儿臣并未捕风捉影儿臣自接管诏狱以来遍审在押过十年的一切人犯年岁久远大多数一无所获。可是依然有不止一名人证供称十多年前诏狱确实曾拘过一批宫里的宫女太监审问某位娘娘逃逸之案……自然这些宫女太监早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宫内宫外包括皇史内的一切档案俱已湮灭但这件事情的确是真的是不是？我母亲并没有死。而是逃走了是不是？否则为什么她地棺柩中。根本就没有尸体在？”
欧阳天滔滔不绝每一句话抛将出去击在昊天帝心上他脸上的颜色立时便青灰一层眼中的煞气却浓厚一分……一席话讲完。父子二人怒目而对；许久昊天帝咬钉嚼铁般一字一顿说道：“天儿……你想气死父皇不成？”
欧阳天紧绷地双肩慢慢松弛他跪下去低低垂着头说道：“儿子不敢……”
昊天帝叹息一声慢慢俯就身子将儿子搀扶起来。．更新最快．亲自替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哑声说道：“你母亲……当年是真地故去了。朕亲眼得见再无差错否则天下虽大。朕又怎会不去找她？朕待她之心纵黄泉碧落。亦无法阻隔。你明白么？”这番话委实说得情真意切欧阳天深深点了点头。
昊天帝又道：“昔日之事。朕并非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想来便如同刀割绝难自抑……天儿其实……朕已将一切因果付诸笔墨藏于妥善之处待朕百年之后定与遗诏一同付你朕决不会把这件事带到泉下去的。”
欧阳天哽咽道：“父皇儿子……不问就是了您何必口出不吉之言？”
昊天帝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自从你母亲回来了朕便忽然觉得万事万物都变了一个样子……但求怜取眼前光阴切莫轻抛流水够了足够了这些话你在青春年少之时怕还是不懂吧？”
欧阳天的声音愈低：“儿子……经常梦回北地梦见自己还小和父亲母亲在一起。醒来每每泪湿枕席……”
昊天帝轻轻抚着长子的肩膀叹道：“……朕又何尝不是？这些年也苦了你了。好了幸好现在你母亲她已经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
欧阳天见昊天帝对素华竟如此笃信一方面不由宽了心；另一方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地父皇生出了更多的亲近之意……是啊不管过去如何这四年来谁都不曾好过。昊天帝道“朕已决定废了启儿的太子之位改立天顺个中缘由你明白吧？”
欧阳天一惊忙道：“父皇！您……”
昊天帝的声音低沉：“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是吧？”
欧阳天只觉胸口隐隐作痛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面前这个不足三旬年纪却已面貌衰老的父亲。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件事他从来不敢多想害怕自己为漆黑的恐惧和悔恨而吞没。这世上有一种错误是活生生的它不可改变无法挽回；它不仅累及本身还会膨胀成长一个错误衍生出一连串的罪孽无休无止地吞吃一切、玷染一切终使得这份错处无限扩大直至将你地整个生命都涵盖其中。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是百年身。
欧阳天道：“父皇，儿臣自误误人今已铸成大错。儿臣……无话可说。”
昊天帝再叹一声背转身去却道：“天儿你起来吧……朕不会责罚你的。只是……若有这么一****对朕心怀怨怼甚至憎恨若真有那个时候只求你能想一想自己此时的心情……做了错事地人必然会付出代价那份懊悔和痛苦会日日夜夜纠缠你这一点朕希望你绝对不要忘记。”
欧阳天听他似有所指却扑朔迷离只有答道：“父皇儿臣记住了……”
昊天帝转过身来望着自己唯一心爱的儿子目光深邃幽远似有连绵不尽之意。靖裕帝道：“天儿，顺儿年纪还小若朕能活到他成＊人成才地那一日自然是好；若朕没有那个福分他……和朕地天朝就全都交给你了。”
欧阳天一惊刚要开口昊天帝却已摆手制止续道：“无论如何朕不会皇位传给上官蕊的儿子七年前朕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入京来究竟为的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替上官家或者其他门阀士族做嫁衣么？朕几乎连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都失去了才得到的这一切即使是死也决不会轻易放弃你不必再说了朕心意已决：让你的母亲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尊贵女人让你手握一切执掌四海这是朕的夙愿。现下正是一个机会……”
“……那梁素华虽是梁家之女却是庶出；你母亲既已依附在她身上便不得已要冒着她的名头。朕本想命梁硌休掉如今的妻子迎娶梁素华之母的阴灵好让她的身份有庶变嫡但那梁恪却说其母的身份实在太低有碍礼法倒是一件难事……不过无妨名义上的嫡子也罢……再将顺儿送到她膝下抚育有宠有子身份上也还过得去这一关虽有些坎坷但朕量那些老家伙也不敢怎么样的…这只是短短几句话传入欧阳天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颤声道：“父皇您是说……要将顺儿从……沈昭媛名下除去……归给……归给贵妃娘娘？”
昊天帝笑道：“是啊她们名义上是姐妹沈紫盈又已疯了顺理成章此事再好办不过。”
欧阳天却只觉浑身上下冷汗迭出一颗心仿佛坠入深渊。姐妹么？是姐妹没有错可是这一对姐妹明明势如水火他是局内人再明白不过；至于……疯癫？那一天在阴冷漆黑犹如噩梦的流珠殿里那个乌如云秋水似剑、浑身上下燃着冰冷烈焰的沈紫盈无论她是否已经迷失了心智，有一点欧阳天却是确信无疑的：
她怎会将亲生的儿子、将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拱手让人？还是让给她最恨的一个人？
纵使天塌地陷；纵使桑田沧海；纵使屠戮人命手染鲜血；纵使此身化作飞灰……
也绝无可能！
……果然便在此时候于外厢的王善善突然惊慌失措地飞奔进来脚步踉跄几乎在门槛上绊倒口中喊道：
“陛下大事不好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