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中毒
入了十二月以后，天气也就愈来愈凉了。我本是个极其怕冷的人，暖壶基本是从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直抱到晚上睡觉的。皇上也曾假装有些醋意，说是我抱着暖壶的时间比抱着他多了。
知道这只是皇上的玩笑话，我还是笑着答他，皇上对着折子的时间比对着我多，我不敢跟折子争，皇上也莫也来跟暖壶争。
也因为我怕冷，皇上不再让我每天下午去赏心阁，而是他在晚膳之前过来延清宫。
后宫独宠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了，和不少嫔妃的蠢蠢欲动比起来，我反倒是奇怪太后和丽妃的态度，她们似乎是过于平静了。我隐隐觉得，太后任着皇上这样做的背后肯定有她的谋划。
但是，现在是我在明她们在暗，我也就只有在表面上顺着她们一点，别逼着她们与我撕破脸就好了。
十二月初十、小寒这天，我竟一觉睡到了下午，起来后先是裹上了厚厚一层衣服抱着暖壶才敢踏出房门。
四下走了一圈，小福子在厨房里熬汤，小沈子不知道又去哪个宫里转悠了；芷杏和怀梦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在小花园里扫着雪。见了我，她们笑着拥了过来，请了安。我伸手摸了摸鼻子，又被冻得急忙收回了手，问道：“碧儿人呢？”
“回小主，碧儿姐姐去延翎宫找喜儿姐姐玩去了。”她俩一齐答道。
“哦。”我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也早点做完事回房，外面太冷了。”
“是。”她俩嘻嘻笑了一阵，道，“那是小主你太怕冷了。”
芷杏和怀梦互看了一眼，欠了身笑道：“哎呀，好小主，别生气。”
我笑了笑，本想再与她们说上几句，却看见素娥姑姑往我房间去了，便急忙跟了上去。
“小主？”雪雁见我在外面有点吃惊，又皱眉道，“碧儿人呢？”
“去延翎宫找云臻家的丫头玩去了。”我笑着走上前，问道，“雪雁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这个丫头！”雪雁道，“今日小寒，早上又下了雪。娘娘身子骨怕冷，就该好好在房间里歇着，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呢。”
我隐隐觉得雪雁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便不解地看着她。她见我不解，便笑了一记，稍稍凑过了身，低声说道，“皇上如此疼爱娘娘，娘娘是极其可能有喜的，也就该好好照顾着身子。”
“莫胡说！”我一听这话就红了脸，慌忙推门进去遮掩道，“这种大事可不能随意说。”
“是是是。”雪雁跟了进来，“但照眼下的情况，是非常有可能的。”
我没有说话，想了想，也是，皇上连着宠了我三个月，我若是没有什么消息，怕是要笑翻了后宫的一些人了。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能由我说了算的。
“既然姑姑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会更加留心一点的。”我想了想，对雪雁姑姑说道。算起来，这个月的日子也快到了，如果到时候没有准时来，恐怕还是要请太医来把脉了。
雪雁姑姑笑着应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方才来找娘娘遇见了德和，好像有事来见娘娘。他怕娘娘还在睡觉便叫我转话。”
“什么话？”
“皇上让德和转告娘娘，前朝王太师与德亲王闹了些矛盾，这几****有事要忙就不过来了。最后皇上说了，现在天冷娘娘要当心身子。”
“娘娘想到了什么？”雪雁姑姑笑着问，那笑意里透着信息，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记得王太师与申家并不站在同一线上吧？”晚上睡觉前，偶尔也会听起皇上说前朝的谁谁谁今日又怎么样了，再加上雪雁姑姑说一些，我也就大体上明白了现在前朝的关系。申家是有德亲王单政在前、太后申菀雨在后；王君实等几个人是朝廷里的中立派。而皇上现在处于弱势，他正在一点一点丰满着自己的羽翼。
“娘娘好记性。”
“雪雁姑姑可知，后宫干涉朝政是不可为之事？”
“雪雁只知，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我笑了，喝了口暖茶，浓浓的绿茶香充斥着我的味蕾，让我脑中不由得回想起了皇上的木兰香。就如同他的温柔，我一直弄不懂，究竟是真的，还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面具？
“雪雁姑姑可知道太后她们打得是什么主意？”
“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在我们这里，不是独乐乐更好一些么？”
雪雁姑姑说得含蓄，却是一语道破。我愣了愣，脑子迅速转了转，的确，她们想要的是单家独政，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所以眼下皇上只宠着我一个，她们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不与她们叫板，她们是乐得看我成为其他嫔妃怨恨的对象。而若有一天我要是势力长成，她们还可以联合其他嫔妃一起来对付我。一群敌人和一个敌人，这样的选择实在不需要考虑什么。
“娘娘明白了？”雪雁姑姑问。
“雪雁姑姑说呢？”素华笑了笑，看着她，目光雪亮。
雪雁姑姑也跟着笑了，说道：“娘娘聪明。看娘娘的目光，雪雁便知道了。”
我伸手抚上了怀里的暖壶，本该暖手心的东西此刻却是无比的炙热，让我内心跟着一起滚烫起来。
王太师几次上书给皇上，提醒着后宫要雨露均占，也不该夜夜笙歌；但他没有看出来这只是一个假想，一个皇上用来蒙蔽大家的幌子。
而申政，站在申家的角度考虑，不管是对于他女儿单苓——也就是皇后娘娘——还是前朝，他都是乐见其成的。皇上独宠对于太后她们来说是好事，若是皇上对我流连忘情，也极有可能是会荒废了前政的。这对单政来说也是大有好处的。
于是，他与王君实的矛盾就产生了。
而这矛盾，终究是与我脱不了干系的。
因为皇上不过来，我也就早早躲进了被窝。半夜我睡得迷糊的时候，突然被碧儿吵了起来。
“怎么了？”素华看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也没有了礼数，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小、小姐。出事了出事了，毓衾宫出事了！”碧儿急道，“薛贵人她、她死了！！”
碧儿紧攥着素华的被子一角，半跪在我的床前。我稳了稳呼吸，披上了外套，准备起来。既然已经有人来传话，这一趟毓衾宫是必去不可的了。恰时，雪雁姑姑也走了进来，看来也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
“娘娘。”
“准备准备，马上去毓衾宫看看。”我下了床，拍了拍还慌张中的碧儿肩膀，对雪雁姑姑道。我俩交换了眼神，我此时心里已经淡定了。我们早就料到了后宫必出大事，如今薛贵人突然死亡，真真是一桩大事。唯一让我心里有起伏的是，我没有想到出事的会是平时待人可亲的像个孩子似的薛筱丽。
沿途的路上，看到了不少宫女太监在疾速地走动。这个时辰，宫灯早已经灭了，只剩下几处照明灯，但毓衾宫里却是格外的灯火明亮。
雪雁姑姑扶着我到了主殿，进去的时候，正好见到素芳姑姑跪在正中间与太后娘娘说道：“太后这些天来身子骨一直欠安，今天更是早早睡下了。刚才听到了薛贵人过了的消息，急急先去念经了。她说这后宫之主是皇后娘娘，什么事情有您作主就可以了。”
素芳姑姑说完话后，我上前拜了太后，同住在毓衾宫的沈若婉脸上惊多于悲，似乎她与薛筱丽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其实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是这样，在他们看来死的不过是个不太相干的人，或许，还在为宫里少了一个贵人在窃喜。
“梁贵妃，”太后忽然对我招了招手，道，“过来我边上坐。”
我看着太后的脸，大抵是因为薛贵人死了她才绷了一张脸，但我没有看错，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我不明白她把我叫过去是做什么，但还是上前去了。
小明子搬了个椅子放好，正好把德妃与太后隔开了。我坐到了她俩中间，太后伸手执起了我的手，放到了她的椅把上，轻轻拍了拍，“不是怕冷的身子么？怎么也不知道带个暖壶出来捂捂手，看这手怎么冻成这样。”
“谢太后娘娘关心。”我惶恐，想起来谢恩却被无法从太后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无奈只能坐着答道，余光落在德妃身上，她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薛贵人半夜突然就过了，这是大事，槿媛不敢怠慢。”
“哼嗯。”太后看了看素华，紧紧捏住我的手，她的手远比我的凉上许多，“这后宫之中竟然出了这样子的事情，该怨那害人之人，也该怨自己笨。祥安，派人去瞧瞧方太医可检查完了？”
祥安朝小明子使了一个眼色，小明子便一溜烟闪了出去。
等方太医的工夫，太后闭眼睡了一会儿，可握着我的手还是松开过一点，我也没敢乱动。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又是半夜，虽然后来生了炭盆，可还是挡不住冬天夜里的寒冷，甚至是人心上的寒冷。
在宫里，素华也见过方太医好多次了，他的每一次表情都一样，似笑非笑。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笑，看了其他嫔妃后，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就像第一次在宁凤宫时一样。
他眯了眯眼睛，然后才在唇角扯出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笑容。
祥安俯首，在太后娘娘的耳边说道方太医来了，唤了两次，太后娘娘才睁开了眼睛。方太医行礼后，太后便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臣检查了薛贵人的膳食，也问了几个宫女。虽然薛贵人的表相是吃坏了肚子，但事实上是中毒。”
“中毒？”太后挑了挑眉头，道，“什么毒？”
“这个臣还要回去研究一下，可能要过几日才可以查出来。”
不管这凶手到底是谁，反正在这深宫中又少一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也许也是件好事吧，也许我可以利用一下，衡量之间，我有了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