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皆难求
很快皇上就掌握了毒害龙裔的证据，这个当然也要得益于素华这三年来于宫中苦心经营的结果。太后当初处置了经手的宫女，但还有一些已经望风而藏，得到素华安排之人的掩护。所有文字记录都被撺改，御医也是死在家中，与太后表面没有关系。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在匆忙之中所做的事情很难周全，难保有些疏漏。况且还有洞察先机的人在边上坐壁上观。不仅是素华，更多的是皇上。
皇上当然不会处理太后，他只会帮她善后，宗堂令也只会将此事掩下去，太后毒害龙裔，这种皇家丑闻自然是秘而不宣。但此事成为皇上与太后之间不可修补的裂痕，太后因这把柄落在皇上手里，再无力暗驭后宫，彻底心灰意懒。宁华夫人更是惊惧不已，连惊带吓，孩子未足月便早产，生了一个瘦巴巴的女婴，气脉不足，心肌无力。皇上封其为康公主，意喻她早日康复。她是皇上的长女，其母身分尊贵，照例该封端元公主。皇上此举，大家都心知肚明，其母受毒害龙裔的牵连，这个孩子亦尊贵不到哪去！
今年可谓多事之秋，太后千秋之时。却横生突变，阮氏大乱，成为由盛而衰的开始，宁华夫人幽居宫中再不见人，盛宠已成笑谈。
年底之时，皇上为抚慰昭华夫人丧子之痛，亦为了安抚林氏一家。所以加封昭华夫人为德妃。亦许她执金黄红顶仪仗，着红围绣服。同时，因原央集令右丞阮星诚上奏要返乡服孝三年，上准。林雪清之父林孝，顺理成章由代右丞正式转为正式央集令右丞。册封大典轰轰烈烈，甚至比当初册封素华还要隆重。明月例，立后有金册金印，封妃只有金册却无印。但帝亦授一方印给德妃，因中宫空虚，更因此次毒害龙裔一事，梁淑妃素华有督管不利之失，所以皇上令新晋升的德妃共理后宫事。
当然，此时林孝也没食言，暗里给了素华大量金银。当然这些一点不落全进了皇上的口袋，素华不过是替他背了一个名罢了。
皇上自从十一月那会子，在素华那里摔了茶钟之后便再没来过。连续二十来天都前往莱茵宫探视。素华也知道自己的用处到头了，现在正好借个台阶将权柄皆让给雪清。说是共掌宫事，她一般都以雪清之决为先，从不发表异议。
这样一来，素华的日子也清闲了多好。过年的事有文华阁仪堂布划。执行，居安两府操持，德妃监督筹办。照例一些后宫的布排也要给素华过目，但他们怎么办素华就怎么点头，后宫依旧莺飞蝶舞，雪清因皇上连日的安抚已经日渐恢复，更因大封亦明媚起来。比起丧子，其实皇上的宠爱更是最好的良药。而雪清所要，也正是如此。
雪清经历此劫，更是深知权力的重要。况且今年春天刚入宫十八名妃嫔，也个个都有不输之姿。但她不是素华，她要的是皇上的爱。要的越多，独占欲越强。素华虽然明知她如此行事早晚皇上生厌，但她又不能劝。此时若劝，岂不是成是眼红妒忌？
后宫一向如此，风往哪吹，头就往哪边偏。前阵子往素华这里吹的紧，现在又开始往莱茵宫刮的紧了。锦华宫一清冷下来，素华倒能安之若素，但雪雁有些急了。现在中宫虚位以待，德妃如此强势，保不齐哪天又怀上了。一见素华终日混吃等死的劲头，她就瞧着着急。隔三差五少不了在素华耳边叨念几句。
过年大宴的时候，今年选秀受封的华美人为皇上献舞，其风姿卓绝颇得圣心，皇上看的满心欢喜。其他嫔妃自然是不甘落后，这晚太后早早便离席，加上皇上虽然很久没有涉足别宫，十一月的时候又连去莱茵宫二十余日。但自腊月初开始便渐渐如常，加上现在德妃日愈，估计皇上又要照旧例雨露均施，所以气氛便格外热烈的紧。
这边华美人起舞，灵嫔便鼓瑟声起，唱了一曲小调。调子倒没什么，但那词实在填得让素华觉得不雅。郎情妾意，靡音绵绵。什么青丝一缕纤纤，柔肠百转绵绵，待见长风孤雁，思君红妆泪眼。什么哪堪冷雨凭风送，自君前，始展颜……。也不知道这灵嫔从哪得的这些秦楼楚馆的艳调，拿到殿前献宝。
偏是皇上就吃这一套。素华越觉得不堪。他就越乐在其中。连声赞好。让众嫔妃越加放肆起来。待华美人舞助。再来献舞地吴美人就更加夸张了。衣襟口快开到胸了。上面还画了一朵极艳地桃花。虽然说是内宫家宴。也没旁人。但太监宫女随侍地也有不少。若不是素华现在自身难保。定会大着胆子离席而去。
素华觉得不雅。林雪清却是眼红这帮人狂蜂浪蝶一般地闻香就扑。因她现在大病初愈。也没个施展地机会。况且在宫中这些日子。也懂得些个中利害。她与素华并席而坐。皆在皇上下首。见了此景。真是牙根泛痒。素华慢慢饮着酒。心里却忖思着如何脱身。照着样子。不闹个半宿定是罢不了。
其实今天素华本来也准备了。前些阵子清闲。她宫里地绣屏家乡逢年会剪纸。绣屏自己便是个中高手。素华闲着无事。跟她学了一些。剪了一幅龙翔云天地。想趁着过年讨个喜庆。兴许他一高兴。日后便真会赏她那个恩典。但今天一瞧这光景。自己巴巴地拿出来定又是讨个没趣。皇上喜欢女子奔放大胆。像她这样地一副死板呆相早就看厌。后宫美女如云。她心里头是明白地。即便她能拉下脸去。同这些人一样。皇上也不见得往眼里挟。之前让她盛宠是因为他要借她布划。现在他心事已了。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感。
素华越想越觉得无趣，猛饮了几杯，灌得自己面红发烫，胸口闷憋便觉得有借口了。她刚是微一起身，一抬眼便瞅见欧阳轻尘眼如锋刀往她这边扎，这一个眼神就让她从晕晕乎乎一下醒了一半。一时间臀已经离座，倒像是要下殿一舞助兴的劲头。
“哦，淑妃也有兴致，为朕舞一曲么？”轻尘讽刺的话让素华心里一颤，还不待开口。边上德妃林雪清已经推了她一把，接着下茬道：“皇上，今儿个除夕。淑妃姐姐起舞必是精妙得紧！”雪清正苦于没办法抑制这帮女人，现在正好借素华把她们的势头压下去。宫里都知道，淑德双妃简直就像是两座山一样，偏她们两个相处的还不错。现在又同居妃位，淑妃要舞，谁还敢裹乱？霎时殿内一下静了下来。
“回皇上，臣妾并不会歌舞。”素华垂了眼，她今天多饮了几杯，有些醉意。也正是因此，让她一直压抑的情绪有些难制。身后雪雁已经急了眼，直想着淑妃就是如此，一到御前就成了无胆匪类，总恨不得钻缝里让人找不着的才好。
雪雁仗着前次中秋大胆越矩也没挨罚的先例，忙忙挤过来，大着胆子说着：“娘娘不必自谦，况且今天除夕佳节。娘娘不是学过鼓上舞吗？”
“大胆，殿前岂有奴才说话的地方？”素华脑筋一热，生平头一回当着皇上的面吼奴才。登时吓得雪雁一下子跪了，素华涨红着一张脸：“臣妾不会起舞，臣妾不胜酒力，请皇上恩准退席。”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向前一个探步，一下正绊到桌角，轰的一下，整个身子就往席上砸了过去！顿时砰乓五四，杯盏倒了无处，她沾了一身酒菜，一团狼籍滚在地上。吓得满殿都花容失色，德妃虽然离的近，但毕竟力弱，竟然没拉住她。而且素华一摔，她本能的怕酒菜破盏波及到她。反倒是往后一闪，直往身后陪着她来的宫女那躲。
欧阳轻尘已经面如锅底，忽然低喝了一声：“全都退下，关上殿门！”皇上一发话，原本冲过来帮忙搀起素华的几个宫女太监忙忙的撒了手，躬着身全退了。一众嫔妃也都个个噤若寒蝉，原本打算看笑话的心思也没了，皆退了下去。雪雁搀着素华刚要跪，轻尘哼了一声：“雪雁，你也出去。”雪雁没想到皇上居然点她的名，她根本不敢抬头，只诺诺应了一声。极是担心的看了素华一眼，便慢慢退了下去。
素华饮的是梅子酿，本来没这么容易醉。只是她最近心事重重，加上今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又灌的猛了。此时酒劲一上，让她有些神志恍惚。不然，她断不敢直接对着皇上说不会跳舞。以她以往的个性，是从不会逆皇上的意的，就算跳的再差。让她跳，她也会咬牙跳。没人相扶，她此时晃晃荡荡的都站不稳，一裙子的酒菜，连头发上都沾上了。
她正踉跄着，忽然被人一把扯过去。她还没反应，已经“哧哧”几声轻响，一下让轻尘给扯了个赤条精光！
此时正值隆冬，高大的宫殿不比暖厢，即便绯心仗着酒意满浓，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哆哆嗦嗦的站在殿阶上。她酒意因刚才一跌已经醒了大半，当时已经觉得殿前丢脸丢到家，一众嫔妃面前摔成如此形状，根本让她生不如死。现在又让她赤身露体，更是让她心死如灰！
他随手从自己席案上抄起一壶酒。他的席上摆了不同形状的各种酒壶，是为配菜而设，有黄有白，还有果子酒。他此时抄起的，是最烈的陈年泌泉，是泉州进贡的佳酿。他二话不说就递到她面前，她此时腿软脚软，浑身的筋都跟被抽了一样。
他递她便不敢不接，没有杯她也不敢要，就着壶一闭眼就灌了个底朝天。
“身后名？淑妃身前名都没有了，还要身后名做什么？”轻尘盯着她已经泛粉的肌肤，继而转到她的面上，看到她眼神都有些焕散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不要了……”这次素华是真的醉了，是真醉了还是死了，她也不清楚了。脑子里轰轰的乱响，从之前纷乱的羞辱变成此时的一片混沌。眼前的景物已经分成八半，看也看不清了。她咕咕哝哝的咬了几个字，整个人一软，便径直软倒下去。